第五十八章 君心知我心

  俞瑞眉頭一鎖，大驚道：“鍾兄卻是如何識得這水仙操？” 鍾玉清哈一笑，反問：“先生又是如何習得這水仙操？” 眉頭平展，俞瑞笑道：“我與伯子同朝為官，前去府上拜訪時，聽他撫過一操，當真是琴技高超，我等也隻可高山仰止，望洋興歎罷了。”短歎一聲，“奈何他遇鍾期，鍾期死後，他摔琴絕弦，從此便再不撫琴，實乃世間憾事。這世間，今世後世，琴技高超者層出不窮，隻是琴技高超而又能得遇知音者卻甚少。我若此生能得一知心之人，便是死而無憾了。” 鍾玉清聞言，歎了一聲，道：“我雖未曾聽過伯子奏此琴曲，卻僥幸聽到了兩位高人論及琴技，談到這水仙之操，其精其妙，狀若高山，又似流波，浩兮湯湯，鬱兮峨峨。兩人足足洽談三日三夜，我在一旁聽來，也是感慨連連，印象深刻。今日先生撫琴，我一聽便認出了此乃水仙之操。” 俞瑞聽他如此一說，楞了一楞，鍾玉清亦是怔了一怔，兩人旋即相視而笑。 隨後又閑聊了半晌，俞瑞端起陶碗，一飲而盡，抿了抿朱唇，思量了一量，道：“今日天色已晚，山路崎嶇，又剛逢大雨，恐不便行走，賢弟不如就在我這歇息一夜，不知你意下如何？” 鍾玉清喜道：“如此甚好，兄長明日便要啟程回去晉地，日後再見恐怕艱難，我若能與兄徹夜暢談一番，那便是求之不得了。” 俞瑞於是命左右撤去茶水，換上美酒，道：“賢弟嚐嚐，這是我新從楚王那得的美酒。”鍾玉清舉杯飲了一口，甘甜清香，比起自家所釀，卻是更醇些，道：“燕酒趙酒，肅殺凜冽之氣太重，聞其味便使人不寒而栗。秦酒太烈，我等並非莽漢武夫，消受不起。楚酒同我楚人一般，綿軟香甜，回味無窮。” 俞瑞舉杯飲了一口，道：“賢弟此言甚合我意，我雖身在晉國，卻時常懷念故土山水，美食美酒。晉君名為一國之主，自從魏趙韓三家合力滅知氏一族後，晉君的威望便一日不如一日，我看終有一日晉國必因三人而亡，隻是晉君於我有恩，委我以上大夫之職，我怎好棄他而去。以我之才，不足以平定內患，也隻能是竭力輔佐罷了。” 鍾玉清長歎一聲，道：“如此良辰，莫說那些有的沒的，將來未知之事。你我既為知音，今日定要暢飲一番不可。來，俞兄，我敬你一杯。”說罷，一飲而盡。 明月鬆間照，這夜，俞瑞與鍾玉清同睡一榻，互訴心事，論及古今，從上古伏羲造琴女媧造人始，一直談到堯舜禹湯，又從鳳鳴岐山武王伐紂，禮樂盛世，談到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平王東遷洛邑，楚國曆代君主，齊桓公稱霸諸侯，晉文公救駕襄王，到如今國不是國，君不是君，臣不是臣。 兩人相談甚歡。 哈哈大笑了兩聲，俞瑞道：“知我者莫若賢弟也。”鍾玉清聞言，淺笑了笑，亦道：“知我者莫若俞兄也。”話音剛落，兩人同時長笑起來，驚的那個貪睡的童子，猛一個激靈，竟就跌下了水去，“噗通”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