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頭,意外看到一個穿著露臂牛仔馬甲的少女站在他身後。 (4)
金鍾國猜過,但真的聽到還是沒法接受。
“是的,國內條件有限,就算轉去首爾也是一樣,去國外可能還有希望。三浦教授一直是你們的私家醫師,他的人脈很廣,要不我現在就幫你們通知他……”
說著準備撥打座機,宋承憲雖疑惑他們一開始就指名不要三浦春馬接手金成玲,但事情發展到這份上,除了他還真不知道該找誰。
可沒想到他才剛剛撥出號碼,那段座機的電源就沒拔掉。
食指迅速抽掉座機的信號線,俊秀最先反應過來,“不必了。”
“俊秀少爺,你……”
見他如此,金父也變了臉色,“俊秀……”
“我媽媽的情況離開醫院也受不了長途奔波,謝謝醫師您的關心,我想我母親去了天國也不會責怪您的,這是命。”一字一句講的慢而清晰,生怕他聽不明白。
俊秀此刻的冷漠態度,完全和之前手術室外與在中爭吵的態度起到反差,這讓宋承憲半天也緩不過來。
直到他拿出一張千萬支票放到桌上,他才明白過來他這意思是要放棄治療。
“俊秀,別胡鬧!”看到支票,金父終於從椅子上站起,沒想過他會這麽快出手。
“我沒胡鬧。”看了一眼父親,俊秀一改往日的寡言,等的就是這個機會,“醫師,我相信您是個聰明人,這個支票您收好,事後我們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盯著宋承憲把支票緩緩推到他手邊,俊秀相信他懂自己的意思,“可以的話,現在我想借用一下您的辦公室,跟我父親單獨說幾句話。”
“這個……好吧。”擰眉瞪著那張支票,猶豫片刻把它收好,宋承憲起身離座,以沉默和行動告知他會配。
“俊秀,你這麽做為什麽不事先問我”他一走,金父直接追問俊秀。
“如果問您,您一定會把金成玲送到國外,”正視他的雙眼,俊秀成人以後就開始看不清他的父親,“爸,我隻問你一句,我是您兒子,兒子和金成玲到底哪個重要?”
被他一句話問的無法言辭,也唯有這個問題,困擾了金鍾國一生。
隔了許久許久,他才深深歎出一口氣,“俊秀……金成玲,你一直沒把她當過媽媽看待麽?她對你也很好.”
“但你想她活過來,對我來說一點也不好!”把積壓在內心多年的情緒吐出,俊秀以為他懂得的,“爸,不要忘了當初你答應過我媽媽,不會讓我跟她一樣英年早逝,娶金成玲也隻是因為他有兒子 。現在十四年過了,您不僅把他兒子養大,還一直拖著我的病,你還想讓她活過來繼續拖延我麽?”
他金俊秀也想要過正常生活,他不想死。
“我知道是爸對不起你,但你的病,就算成玲活著也可以……”
“爸,您別自欺欺人了。如果金成玲活著,她怎麽可能會允許你讓我跟金在中換心
那是他兒子,換了早死的就是他。她再愛錢,也不會愛到把自己的親生兒子給陪進去!”
情緒激動,一直以來俊秀都在日夜忍受病痛的折磨。
哪怕稍微情緒激動一點,心髒就會疼的要命,就好比現在。
他每天都在算日子,算自己還能活多少天,也在害怕某一天,他會突然看不見未來和明天,“爸,我知道您愛金成玲,是她陪您度過了很多空虛。可我的心髒等不了那麽久,我不想死,我還有很多事沒做……是您說的一娶到金成玲,就會盡快替我換走他兒子的心,你答應過的……”
越說,語氣越低,話到最後他捏緊胸口,指尖泛白。
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見他發病,金父到底還是卸下所有的堅持和包袱,包括人性,“俊秀你別激動,爸爸同意你的做法就是,快坐下,別激動!”
握緊他的手坐回座椅喘息,聽他這麽說,俊秀心髒急促的跳動有所緩和。
少了幾分血色的唇瓣緩緩抿緊,他告訴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莫大的求生欲,早已讓他失去善良的本性。
他隻知道他要換心,要一顆健康的心,
屬於金在中的心!
黑影的探望
深夜,被藥味充斥的病房內,除了窗外點點的星光,便是血壓儀滴滴有規律的報響。
被各種醫療儀器包圍的金成玲,麵無血色臉早已看不見往日的風姿,有的隻是屬於一個年過四十的滄桑女人該有的病容。
在護士第三次交班之後,昌瑉終於帶著酸梅湯回到了在中病房,金父則因為俊秀的身體連夜送他回金家修息。
借著窗外隱約投進來的月光,門關輕微響動,一個黑色的人影緩緩推門進入。
當看到病床上的女人之後,時間好似靜止,迎麵而來的刺鼻藥味,生生在提醒著他現實已然殘酷。
關上房門,移動腳步停在床頭,他近距離麵對病床,看著冷冰冰的儀器上下插滿女人的四肢,頭部被紗布包裹,微弱的星光為他的臉鍍上一層暗光。
連衣的衛衣帽雖將他的麵容完美掩去 ,但修長的身影還是透出一股淡淡的憂鬱。
越是盯著病床上的女人,他的心越會變得五味雜陳。
明明恨她,恨不得她死,可當她真的氣息微弱躺在病床上,男人又會心痛。
動了動指尖抬手試突圖撫摸她的臉,隔著星光的投射,他修長的指尖泛白,骨節分明。
在觸到氧氣瓶的那一刻,他緩緩收回了手,終究沒法放下心中的那抹恨。
他忘不了兒時她是如何狠心棄自己遠走 ,金在中來求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沒法眼睜睜看著。
他不願讓人看到自己的懦弱,更不願在傷害他的人麵前,承認他的內心有任何一絲的波動。
所以他羞辱那個人,讓他心灰意冷,
可血緣羈絆的矛盾又迫使他獨自一人趁夜潛入。
他來了,鄭允浩還是偷偷的來了。
一點點褪去帽子逆光站著,失去衛衣的遮擋,允浩的容顏就那麽暴露在母親麵前,隻可惜她看不見,也聽不見。
“金成玲,你不是想見我麽?現在我來了,為什麽還躺著”對著床頭質問緊閉雙目的女人,這是他開口的第一句。
像是一定要聽到她的回答,允浩甚至彎下身俯在她耳際,想要聽她開口,想要聽到她的聲音。
但回答他的,依然還是微弱的呼吸頻率。
視線直直盯著氧氣瓶裏的白霧,深色的鷹眸不再是無止盡的冰冷,允浩瞬間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包裹。
“你說話,我鄭允浩來了,你倒是說開口啊?”
不要像個沒有生氣的活死人,聽不進也說不出。
記憶忽然回到小時候,那個時她還是自己的母親,
有次被金世均打到住院,她也是像現在這樣躺在病床上,隻是那會兒,她會說話,會吃東西。
自己小心翼翼地踩著椅子,端著飯碗像個小大人似得,一勺勺地喂她把粥喝下去……
喉嚨咽動,想著這些,他近距離凝視金成玲蒼白的麵孔,一直就不明白她到底愛不愛自己,“為什麽當初要拋下我.”
“是我不孝順,還是不懂事,你要隻帶走金在中一個”
“你讓我像垃圾一樣的活著,自己卻靜靜的躺在這裏,不用解釋、不用補償.……”
一句句質問,換來的仍是無聲的沉默。
眼前這張臉曾多少次出現在允浩的夢裏,顯得虛無渺小。
在他獨自熬過童年的每一個日夜裏,他每年都會寫日記,每天都會獨自一人站在空曠的家門前,渴望著母親會和哥哥回來。
可等啊等,等啊等,
等到秋風落葉,白雪皚皚,她們也不曾回來。
他就像一片被世界遺忘在角落的楛葉,沒人拾起,也沒人會關心。
跟著被稱作大哥的人到處流浪,
餓了去偷,沒了去搶……
別過臉重新站直身子深呼吸,每每想起這些,他都要忍受心中的那道舊傷口被狠狠翻新一次。
再次扣上衛衣帽轉身離開病房,或許對他鄭允浩來說,他永遠隻適合冰冷,而不是悲傷。
以冷漠的態迅速離開金成玲的病房,卻在路過在中病房時腳步一滯。
那天在海景房,他膝蓋滲出的殷紅他都看在眼裏,心裏有過去看一眼的念頭.
捏了捏拳頭跨過他的病房,但隻要一想到沈昌瑉此刻就守護在他的身旁,他的腳步就沒法多做停留。
所以,當坐在床頭喝著昌瑉喂進嘴裏的酸梅湯,在中的內心莫名竄起一股躁動。
是錯覺麽
為什麽他恍惚覺得允浩有來過,此刻就在這附近一樣
可下意識地抬眼看向門口,外麵除了走廊的燈光和偶爾巡查的護士,始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
午夜過後,時針指向淩晨三點,宋承憲揉揉疲勞的眼睛,收起所有的病例文件準備離開。
因為負責金成玲,他一個人熬夜到現在。
緩緩仰靠椅背,出神地盯著天花板發呆,白衣大褂裏還裝著今天金俊秀給他的千萬支票,半月前他炒股虧損抵掉房產,現在正好用的上這筆錢。
可他和三浦春馬師出同門,一直以來他們就保留著作為醫護人員最起碼的醫德底線。金成玲還有一絲蘇醒的可能,若真的按金家父子的意思放棄對她的治療,那麽一條有本機會挽救的生命,會就此終結在他手上。
這麽多年來,在他手上病死的、搶救無效的、甚至是手術中途死亡的何止一兩個
唯獨金成玲這個性質和他們不一樣。
就像一隻腳已經踏進鬼門關,要他再臨門多加一腳一樣。
這種罪惡感是他最不想要的,更何況她還是……
總之該與不該,此刻都如同千條萬縷的絲線,在他內心拚成一團糾結的亂麻。
深深歎氣,隨後大力鎖好書櫃。
越想越煩躁,他索性擰眉起身,將脫掉外褂掛在衣架,將那張支票塞進自己私服的西裝的衣袋。
燈才剛剛關上,一個黑影猛的打開門躥進,伸出一隻手重重扼住他的脖頸,把他頂在牆壁。
“呃!”心率加快,完全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道突然闖入的黑影捏住脖子,後背生生頂著牆壁,宋承憲險些被嚇出心髒病。
以為是歹徒行凶,可隨著下一秒燈關的感應光亮,他清楚看到他麵前站著的是一個穿著深色衛衣的少年。
那張臉,一如他所熟悉的那般淩厲雕刻,“浩……浩哥”
他怎麽會在這裏!
摁住他頓了幾秒才鬆開手,麵對他震驚的瞳眸,允浩淡淡掃一眼他的辦公桌,太過幹淨的桌麵一下吸引他的視線,“收拾的那麽幹淨”
“我,我不知道你會來……”低喘,好在他的力道不重,宋承憲隻是紅了臉。
他以為他不會來,換句話說所有青狼的人都以為他不會來。
隔著衛衣帽再次瞪了他一眼,允浩徑直走向他的辦公桌,單手有意無意地翻閱桌麵拜擺放的其他文件,其中他並沒有看到金成玲的病例,“我以為把你從尼坤那裏調過來,你會把我交代的事給忘了.”
“怎麽會,尼坤差不多已經可以出院了,我時刻記著你的吩咐。”掌心出汗,盡管不是青狼的人,但宋承憲麵對他也會倍感壓力。
哪怕對方比自己小了十多歲,作為幫派老大,他的手段他也早有見識。
以為他已經知道支票的事,不免覺得心悸,他會不會殺了自己?
“沒忘就好,金成玲現在什麽情況?”手上的動作一頓,桌麵沒金成玲的文件,允浩幹脆直蹦話題。
左手把玩似得拿起桌麵的水筆反複在指尖旋轉,他在等,等宋承憲的回答。
“她……情況不是很好。”
“會死麽?”蹙緊,
她會死麽這是允浩現在迫切想要知道的 。
對上他凍人的視線,宋承憲有那麽一瞬間屏住呼吸,“可能會……”
“嚓!”筆尖應聲抵在桌麵折斷,盯看著他,允浩漸漸深邃了瞳孔,“你過來……再說一遍。”
移動腳步站到桌前和他麵對麵,咬牙重複了一句,宋承憲話一出口,嘴就重重挨了一拳,“可能會……唔!”
一把提起他的衣襟往自己麵前拽,迫使他和自己鼻尖對比鼻尖,允浩那一拳足以打落他幾顆牙齒,“可能會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麽?!”
一語落,猛的抽出他胸前衣袋裏的那張支票摔在桌麵。
從進門扼住他開始,他就發現他衣袋裏有類似支票的東西。
氣氛瞬間如火藥般凝固,瞪著被摔在桌麵的支票,宋承憲陷入短暫的沉默。
“我鄭允浩先後救了你兩個侄子,你現在踏馬這樣報答我!”一張支票就能輕易收買,他鄭允浩就這麽不值
可宋承憲接下來的一句,生生讓他把話哽了回去,“你不是不在乎金成玲的死活嗎?”
他的確救了自己兩個侄子,也正是因為如此,宋承憲遲遲沒下病危通知書。
但他不明白,他恨金成玲為什還會發怒。
他永遠都記得,允浩最開始讓他從尼坤那裏過來所答過的話。
【你……會承認她這個母親麽】
【不會。】
那般肯定那般決絕,既然當時連母親都不願意開口稱呼,現在為何還要因為她的死活勃然大怒,“她死了,你不是會高興麽?”
一頓,死死瞪著他,最後大力甩開。
允浩的確說過恨他的母親、哥哥,恨到希望他們死的那種,“你閉嘴!我現在跟你講支票,別給我扯開話題!”
身子因為他過大的力道偏向一邊,嘴角殘留著半點血跡,宋承憲明顯感覺自己右邊的牙齦,牙齒鬆動了一顆,“支票……是金俊秀給我的。”
金俊秀金家二少!這有點出乎允浩的意料,“他什麽意思?”
“意思是讓我對外宣布金成玲病危,本來去國外或許還有希望的,但他好像並不希望金成玲活下來。”
“這個金鍾國知道麽”
“一開始隻是金俊秀的意思,後麵金父並沒有過多阻撓。”說著視線再度移向那張支票,想起尼坤和泰民是因為他才安然無事,宋承憲打消了接受的念頭伸手抽回那,“對不起,這事是我做的不對,我明天就把支票還給他們……”
“等等,”主動摁住那張支票的一角阻止,允浩淩厲的瞳眸越漸深邃,現在的情況也就是說金家父子不知在密謀什麽,“支票你收著,他們怎麽跟你說你就怎麽做。”
愕然,看著他,這次換宋承憲反應不過來,“……你的意思,是要我繼續按金家父子的安排,放棄對金成玲的治療?”
“你隻管按照他們的意思做,剩下的我自會安排。”鬆開支票側身離開,對金家父子,允浩有他自己的打算。
有太多的疑慮需要他去深入調查,這麽抓住機會不想金成玲活著,到底背後隱藏著什麽
臨走前開門,想了想他又充了一句,“還有,當我今晚沒來過。”
“好……”目送他離開最後關上門,盯著自己手裏的支票震驚未消,宋承憲被搞糊塗了。
如果他下病危通知書,就預告著提前宣布金成玲的死亡。
中途放棄治療,無論如何她都有隨時暴斃的可能。
所以他不明白鄭允浩想幹什麽,更不明白,他到底屬於哪一類人。
次日
淩晨天際微微發亮,因為疲憊而趴在在中床邊熟睡,昌瑉幾日來一直在為在中和金成玲的事奔波掛心。
還沒睡夠三個小時,肩膀突然被人拍醒,耳邊吵吵鬧鬧的,直到他睜開沉重的雙眼,才發現病房內的燈光大亮。
有護士在催促,也有在中強行下床,最後因為腳傷而跪在地板。
“金在中先生,你別這樣,我們已經盡力了……”
“讓開,都給我讓開!”紅著眼眶抓住床沿從站起,此刻的在中儼然不見往日的冷靜。
“在中,在中你怎麽了?”慌忙起身扶住他,一醒來就麵對這突發狀況,昌瑉有些措手不及。
但在中根本沒法冷靜下去,一掌就推開他的手腕,強忍著膝蓋的疼痛,瘸一拐地奔向隔壁金成玲的病房。
被推搡的重心不穩,他的反應讓昌瑉心驚,追問護士才知道,醫院一大早就下達了金成玲的病危通知書,難怪他會如此失控!
立即尾隨他的腳步跑去金成玲病房,事態的發展已遠遠超乎他的預計,也正如他的心慌,才剛趕到病房口,裏麵就傳出心愛人嘶聲力竭的低吼。
死死拽著宋承憲的衣襟,蒼白的膚色因為情緒的激動而漲紅,在中一遍遍吼叫,瞳孔難以抑製地泛著殷紅,“醫生,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母親!”
“我已經盡力了,金夫人現在的情況最多不過三天的時間,你們還是盡快處理後麵的事吧……”
“不,我求求你,拜托你救救我母親,不管花多少錢都行!她昨天還好好的,求你想想辦法……”
“金少爺你冷靜點,我們已經盡力了。人各有命你還是盡快通知金先生吧,他昨晚連夜回了首爾,還不知道消息……”一直被抓著衣領不放,宋承憲的白衣大褂在推搡拉扯中崩開。
“你不是醫生麽?怎麽說不行就不行了!”一直害怕的事情真正麵臨,在中才發現自己的心髒如此不堪一擊。
他的母親也不過才四十多,四十多!怎麽可以在這風華之年早早逝去,怎麽可以!
“在中,你冷靜點!”最先反應過來強行分開他和醫師的糾扯 ,抱住眸底已布滿血絲的愛人,那種痛昌瑉懂,“冷靜點……”
搖頭,看了他們一眼最後和值班護士一切轉身撤出病房,該做的宋承憲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陷入昌瑉的懷裏被他擁緊,在中忍耐了許久的痛苦此刻波濤洶湧,他以為母親會安然度過,以為上天會對他們眷顧!
可現在病危書已經下來,醫師也說的很明白,金成玲最多活不過三天。
眼淚忽然順著眼角掉落,第一次在他懷裏嚎啕大哭,十二歲他就離開母親遠赴英國留學,沒想到再次回來,竟會是和母親永久離開,“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聽著他清晰又悲蒼的哭聲跟著紅了眼眶,更緊地抱住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昌瑉隻想以後更好的保護他,
“在中,別這樣……伯母她也不想看到你這樣的。”
“隻是一場車禍,她怎麽能說走就走……”隱忍著掉淚,浸濕了昌瑉的肩膀也清醒了在中短暫的彷徨。
不行,他不能就這麽讓母親等死,
三浦春馬,
對,還有三浦春馬!
大力擦幹眼淚,突然掙開昌瑉的懷抱跌跌撞撞地衝出門口。
像是在無望的沙漠中猛然找到一片綠洲,他怎麽也不能放手。
但這次,昌瑉順利拉住了他,“在中等等,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三浦教授,他一定有辦法的!”
“那我陪你一起,”話音連帶動作一起,扶著他一起上去外科七樓。
過度的焦急令在中無暇自己膝蓋的傷疾,一路越過走廊來往的護士和病人,他匆忙的步伐牽扯膝蓋隱隱作痛。
昌瑉也一直緊隨他的腳步,雙手緊緊將他攙扶.
他雖心疼,卻也明白他迫切想要救母,
這會兒,他們一刻都不能耽擱!
戴著方型眼鏡,還在七樓辦公室為自己的助理、學員開例行晨會.
黑色的劉海慣性搭在透明的眼鏡上方,為三浦春馬增添了許多內斂。
但很快,辦公室的門就被不速之客推開,打斷他們的交談。
“三浦教授……”低喘叫喚他的名字,在中那明顯因為焦急而紅燥的臉,讓三浦頓住。
“今天晨會就到這裏,都各自去忙吧。”收起資料結束晨會,見他不顧腿傷也要過來,三浦猜到他必是有急事。
在中也一直等他辦公室內所有人都離開,才跟昌瑉一起走近,“三浦教授!,”
“在中,你這是”隔著眼鏡看了看他的腿傷,三浦昨天才給他縫合的傷口。
“三浦教授,請你想想辦法救救我媽媽,”隻剩三天的時間,這麽急促,在中能想到的也就隻有他。
“金夫人她怎麽了”提到金成玲,三浦知道她出了車禍。
但因為負責在中的案例同時還去了日本開課,他一直沒能去看她。
“我媽前日病情加重,說是大腦和肝髒都有淤血。可手術過後,今天一早醫院就下了病危通知,說最多不過三天……”
簡單敘述過程,現在在中唯一的期望就是在三浦身上。
“病危通知書呢?”
“在這。”立即拿出通知書給他,在中雖焦急,好在昌瑉保留著最起碼的冷靜,離開病前把它帶上。
拿過通知書仔細看了一眼,確定上麵是醫院的蓋章和宋承憲的簽名,以及所描述的診斷結果之後,三浦犯了難。
照理說金成玲的狀況並非不是一線生機都沒有,但診斷書就擺在這裏,上麵的診斷結果也沒有任何不合理的紕漏。
看到他麵露難色,昌瑉以為他是要放棄,“三浦教授,怎麽,連你也沒有辦法麽?”
“不是……隻是這診斷書已下,即使我有心金夫人也不一定能被救醒。況且這裏已經寫明夫人最多不過三天……”說到這裏,三浦春馬陷入沉默。
再者,他也不是金成玲的主治醫師,負責他的是自己的師弟宋承憲,結果又已經通過院長的審批。
無論哪個角度,他都心有餘,而力不足。
“難道我真要眼睜睜看著我媽等死麽三浦教授,這裏隻有你是海歸教授,人脈廣,我求求你救救我媽,把她移送到國外去……”
“國外”一怔,三浦倒是沒考慮這一點。
“是,國外的醫學遠勝本國,把我母親送到國外,這裏治不了不代表那裏也治不了。”
一直在國外留學,外國的醫學在中多少是了解的,所以他才會想到三浦。
反而昌瑉考慮到長途奔波,“可是在中,伯母的情況,登機、轉機來回奔波的話,我怕她會吃不消……”
“是的在中,去國外路途較遠,萬一……”將鼻梁的眼鏡向上推,轉去國外無非是手續問題,三浦擔憂的是他並不能保證百分百保能救活金成玲。
“哪怕隻有百分之一的機會,也比在這裏等死強。”堅定了意念要送金成玲出國,隻要有一絲一毫的機會,在中都不會輕言放棄,更何況還是自己的母親。
讓他眼睜睜看著生母躺在病床上等待死亡什麽也不做,他根本做不到!
無可奈何,被他孝心感動的同時,三浦也有自己的條件,“好吧,那我就幫你把金夫人轉去國外,讓你們去那邊試試看。至於能不能救她就看她的造化,醫師我會替你們聯係好,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隻要有機會救我母親,什麽條件我都答應!”
別說一個,現在就是十個,百個,在中也願意。
以為他是在提錢,昌瑉更願意替他分擔,“三浦教授,錢不是問題。”
再次推了推眼鏡,莫名看了他一眼,想起之前金成玲的話,三浦大概猜到他就是昌瑉,“你就是沈少爺吧。”
“我是,”莫名被叫到名字,昌瑉一怔,三浦看他的目光也有些不一樣。
微笑,刻意帶過什麽不再繼續,三浦又轉回剛剛的話題,“我的條件,是在中你要留下 。”
“什麽?”幾乎異口同聲,留下也就意味著不能陪同母親出國,這讓在中難以接受。
昌瑉更覺得不可理喻,“三浦教授,送伯母過去在中理應陪同不是麽怎麽可以留下呢!”
知道自己這麽說會讓他們反應過大,可三浦並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盯著在中,他的神色變得嚴厲,“金夫人一旦到那邊接受治療,以她的情況最短也要兩個月的時間。在中,你和我之間還有很重要的事沒處理,難道你忘記了嗎?”
一震,對上他的瞳孔,在中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話中所指的意思。
差點忘記自身的特殊,他下意識地捏緊衣角,不得不放棄。
“什麽樣的事能比自己母親的安危還要重要”難以理解,瞪著三浦,昌瑉對他產生抵觸。
但意外的,這次在中主動打斷,“教授我留下,我母親怎麽辦?”
“金夫人我會讓我的助理親自送過去,方便沿途照料。到了那邊我會幫你們安排剩下的事情,不用過多擔心。”既然開口,三浦一定會負責到底。
他本打算自己親自去的,隻是在中的二次手術將近,他必須留下。
“可是……在中,你……”沒想到他會答應,夾在中間,昌瑉百思不得其解。
“昌瑉,我確實和三浦教授有很重要的事要留下,我也相信教授,他一直是我們家的私家醫師。”難以和他詳細解釋,在中糾結著表情,欲言又止。
愛他便要理解,或許他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昌瑉也不好再深究,“好吧,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也沒什麽可說的。”
再次把目光移向他,三浦自然也有他另外的打算,“沈少爺如果不放心 ,可以派專機護送,這樣也免得中途轉機而過多奔波。”
以沈家的財力,他相信這個不是問題。
“我正有這個想法。”一提出就被接納,昌瑉還考慮自己親自護送一趟,免得在中擔心。
隻是三浦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擰了擰眉,沒再說話。
他重新拿起桌麵的筆,掛在自己白衣大褂的領口,準備去辦理相關手續,“好了,你們現在盡快去通知金先生吧,不要拖。”
“那我們就先走了,麻煩教授你了……”點點頭,最後和昌瑉一起離開。
事情定下以後,在中第一時間要通知的就是父親和俊秀,低垂的劉海蓋住他的瞳眸,讓昌瑉有些看不清他的情緒。
明明想一起陪著母親,卻因為某些原因必須留在原地,到底是什麽苦衷讓他不願告訴自己
這個困擾昌瑉許久的問題,直到他和三浦再次相遇,才得以解開迷題。
隻是謎底,竟是萬分震驚。
知曉秘密
經過一夜的休息,俊秀的心髒總算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早餐過後,管家慣例為他端來湯藥,擺放在他麵前的茶幾。
陷在沙發瞪著他衝好的黃褐色藥劑,一碗蜜餞端正地擺在旁邊,那刺鼻的藥味像要透過整個客廳彌漫進人的身體,忍不住惡心。
眸底深深透露著的厭惡,多少年了,俊秀一直都對著這些難喝到作嘔的藥物。
強忍內心的排斥感,他端起來一口氣吞咽,巨大的惡心反胃瞬間衝出喉間,逼迫他泛出難受的生理淚水。
“咳咳……”重重將空杯放在桌麵,他迅速撚起一顆蜜餞塞入嘴裏,直到甜味在口中擴散,緊擰的雙眉才得以舒展。
這種難熬的日子,他到底還要忍多久
快了,隻要金成玲死了,他就可以取走金在中的心,
隻要換了心,他就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就可以不用每天對著一堆惡心的藥物!
拿著另一個盒藥片和膠囊過來,看到他那樣,金父很是心疼,“俊秀,來,這兩個藥都配齊了,把它吃了吧。”
聽到父親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睛,盯著他又放在茶幾上的藥粒膠囊,俊秀的眸底還有一些水氣。
咽咽口水接過來各取了兩粒,隻是還沒等他吃下,大廳的座機便傳來一陣急促的響鈴。
“管家,去接一下。”
聽到吩咐,管家立即去接聽電話,很快便慌張掛掉,“不好了,會長!”
“怎麽了?”一邊給俊秀倒杯溫水一邊反問,金父和俊秀都猜想可能是醫院的電話,
看管家的反應,應該是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
“在中少爺剛剛來電話,說醫院一早就下了夫人的病危通知書,現在正在給夫人辦轉院手續,準備出國呢……”
“什麽出國!”猛的從沙發上站起,前麵的話在意料之中,但後麵的完全不在俊秀的計劃之內。
“是啊,在中少爺還讓我轉告會長跟二少爺不要太過擔心,夫人那邊他已經聯係好國外的醫生,下午就可以轉院了……”麵露喜色,好在還有在中,管家鬆了口氣。
希望夫人這次可以順利度過難關,否則這個家又要少一個女主人。
可俊秀卻在聽了他的話之後,憤怒陡然從胸口湧上大腦。
他一手捂住胸口,一腳狠狠踹翻茶幾上的所有藥粒。
金在中,轉院,他居然要轉去國外!
“俊秀!……管家,你先出去。”見他打翻所有藥,金父一時無措,隻能遣退管家,“俊秀,你怎麽回事,這可是你的藥!”
“吃再多藥又有什麽用!”惱怒,揪緊胸口跌回沙發,低喘著從口袋摸出手機播出一串號碼.俊秀現在的第一反應就是質問宋承憲。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他嘶啞的嗓音提高分貝,響徹在整個大廳,“宋承憲,不是說好下病危通知說人沒救了嗎?怎麽現在金在中又要替她辦理轉院出國!”
“我是按照你的意思下了通知書,也跟他說了最多不過三天。可你這位哥哥的脾氣實在太倔,硬要把金成玲轉到國外死馬當活馬醫,還去找了三浦春馬,我也沒辦法 。”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