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流產
傷患處宛若是被馬車車輪碾壓過的疼痛,疼得鳳皎都睡不著了。
入目,是熟悉的地方。
還有一個麵容略微憔悴的身影,堅挺的鼻翼下麵有鴉青色的胡渣浮現外麵,柔荑輕輕觸碰著胡渣,細嫩的皮肉一觸碰到就緊縮回來,見他有要醒來的意思,她連忙退到牆角。
月明淵瘦了,可他也欺騙她。
隻有她是那場叛亂的不知情者,隻有她傻傻的以為她是與他並肩作戰,為了守護這個王朝興衰,實則她是這盤棋局的棋子,在月明淵眼中皇權至高無上的地位,可比她重要多了……
假如月明淵覺得她重要,就不會忘記顧忌她的感受,也不會讓她自顧自上演著一曲俠肝義膽的戲碼。
她玫瑰色澤的唇瓣緊抿著,漆黑的瞳眸沒有一絲的焦距。
月明淵掀開眼皮,眼神自然落到鳳皎瘦削的後背,“鳳皎,你要水麽?還痛不痛?想吃什麽我讓廚房去做……”
“不用。”鳳皎極其冷淡地應聲,一牽扯下去傷患處又有撕裂的疼痛感。
“我承認是我事先沒有告訴你,我隻是不希望你卷入這場戰爭。”
鳳皎淒惶一笑,冷然又悲戚:“你也沒有阻止我陪你入宮。”
月明淵漠然。
“我暫時不想看到你。”
聞言,月明淵身體一僵,好似全世界都有灰蒙蒙的霧氣罩住,想要拂開卻又拂不開。
“鳳皎?”
“需要我再重申一遍嗎?”鳳皎猩紅的眼眸如受傷的兔子,聲音柔軟無力,“皇權於你而言才是重要,不是麽?”
皇權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誘惑,包括對月明淵而言亦如是,鳳皎對他而言也是極其重要,否則他也不會在貴妃塌旁邊苦守她整整五日,落魄到連胡渣都忘記剔除,這些她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月明淵頹然坐下。
外頭的鈴鐺急匆匆跑來,額角意外地起了一層汗漬,幾乎是扶著門框闖進來的,“宮裏來人了,據說是太子妃動了胎氣。”
鳳皎正色道:“怎麽會動胎氣?”按道理來說,鳳雲該是老老實實養胎準備誕下皇孫,不該啊……
月明淵臉色驟變,有片刻的驚慌,不過瞬間又被他藏匿在那深眸中,旁人難以窺視。
鈴鐺重複原話道:“有晉王餘黨冒出,嚇到太子妃,才導致太子妃動胎氣。太子妃求您進宮……”
鈴鐺給鳳皎上妝,慘白無人色的臉需要胭脂輔助才能有招人喜愛的樣子,大病未愈的嘴唇甚至帶著點青綠,鈴鐺不由分說給鳳皎染唇脂,動作飛快,畫出來的又甚是好看,鈴鐺還貼心在她臉上貼靨麵。
妝容終究是妝容,掩蓋不住的是病態。
鈴鐺挑了件蟹殼青對襟褂,裏頭套件白色半臂,下身的馬麵裙鬆鬆垮垮係著腰帶,這樣穿傷口就不會輕易碰到。
府門外準備好馬車。
太監匍匐在地,供給主子上馬車。
鳳皎抬起繡花鞋,踩到太監的後背,鈴鐺撩開車簾,遞手給鳳皎,扶著她入了馬車。
馬車裏擺著精致的糕點,一旁的琺琅彩瓷壺的信陽毛尖卻是冷掉,連帶著整個瓷壺都是冰冷的。
不知怎地,鳳皎的胸腔突兀突兀地跳躍,好似是預測著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鳳雲可以去請太醫,為何偏偏要讓她去看診?還有叛軍餘黨沒有清理幹淨的話,怎麽會嚇到鳳雲?
咕嚕咕嚕。
這條路還算好走,隻能聽到車輪輕微轉動聲。
趕車的太監趕得很快,才半眯會眼就已經到達鳳雲的宮殿。
鳳雲躺倒在水曲柳的架子床,圓潤亮澤的臉熱汗淋漓,裙子都被血水染得刺眼,像湍流一樣連續不斷地湧出來。
底下的宮女太監哭成堆,也沒人敢上前伺候,這時候誰要是去伺候,連累到的恐怕就會是誰了。
鳳雲尖銳混沌的眸子望了一鳳皎,手指拽著鳳凰紋錦被,用幾近哀求的口吻,“救救我,救救我的皇兒。”
大抵是從一次看到高高在上的鳳雲會求她,她是心軟了。
鳳皎蹲下來,把手搭置在鳳雲的手腕,脈搏跳躍很快,身下的血又流了那麽多,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都是沒有救了。
鳳皎正想著怎麽跟鳳雲解釋才好,身後屏風被猛地推倒,將她嚇了一大跳。
月明汐一身交領大袖衫,步履匆忙,臉上的怒意明顯還未消散,眉頭擰成一遭,也可見其憂慮。
鳳皎不想觸黴頭,忙起身行福禮。
“起來吧。”月明汐眼瞳裏又滑過一絲的驚詫,隨後平定情緒,恢複外人眼裏的太子月明汐的形象,“現在怎麽樣了?孩子能不能保住?”
母子受難,月明汐關心的卻是還未成形的孩子。
跟孕婦說孩子沒有了,這對孕婦求生意識有所打擊,跟月明汐說事情,既能夠道明一切,也省得以後還得被逼問盤查。
“借一步說話。”
月明汐一隻大袖揮到身後,另外一隻放到小腹旁。
“太子妃受到不小的驚嚇,脈搏不穩,孩子保不住了。”鳳皎低眉順眼。
月明汐沒有回答,惹得鳳皎悄悄抬眸打量,他眉宇的深鎖的溝壑更深了。
“你醫術高明,就不能想想辦法麽?要是要人參、天山雪蓮什麽名貴藥材能治好,你別擔心尋不到天山雪蓮……”月明汐絮絮叨叨地說著,似乎是在懷疑鳳皎。
能不能治好,隻需要兩根手指放在脈搏處便能知道,月明汐現在是強人所難。
早知道她就不該跟著太監過來,就不能太過心軟,這樣容易給自己找事。
架子床的鳳雲頓時變得像個潑婦,她不顧身下流血的痛,蓬頭垢麵下床,怒吼道:“你一定是嫉妒我有太子的孩子,才不救我的,對不對?我孩子還未成形,你怎麽舍得……你個毒女人!”
再怎麽說鳳雲都是丞相府的小姐,市井小人所罵的話她也講不出口,反反複複都是那幾句。
鳳皎很是冤枉,她傷還沒有痊愈就被鳳雲請到宮裏看病,還得背負毒女人的罪名,她就應該在家中養傷,讓太醫院吃閑飯的太醫去料理這件事情。
真是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