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受夠了
吾自橫撲倒了沒有防備的五叔,當即對其拳打腳踢。
我忽然聽見了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一下便想到了五叔之前受過的各種傷。
“哥,別打了,住手——”意識到嚴重性,我趕緊上前拉扯吾自橫。
然,他隻輕輕一揮手,就把我甩到了一旁。
五叔不知道傷著了什麽地方,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而吾自橫,越打越凶,招招要命。
K歌房的隔音設施做得特別好,外麵根本聽不到裏麵的聲音。
看現在這個情形,如果我跑出去找人來幫忙,恐怕沒等我帶人趕回來,五叔就已經被打壞了。
形勢危急,我隻有拚盡一己之力,才有可能把五叔救下來。
於是,再次衝上去,抓住吾自橫的後衣襟,拚命拉扯。
他回頭睨了我一眼,雙眼血紅、表情猙獰。
隻是一瞬間,又一把甩開我,回頭繼續狂毆五叔。
不行,再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
情急之下,我操起牆角的空酒瓶,奔過去,直接砸向了施暴者的腦袋。
玻璃破碎聲之後,吾自橫摸了下痛處,手上沾了鮮血。
旋即,轉過頭來看著我,滿臉滿眼的難以置信。
“玖兒,為了幫他,你動手打我?”並不是特別憤怒,隱隱的,聲音裏有傷感。
我握著大半個殘破的瓶頸衝他咆哮,“你怎麽可以對自己親哥哥這麽狠?他已然受傷不輕,再打下去會死的!”
吾自橫轉頭睨了一眼奄奄一息的五叔,倏然笑了,是那種詭異的笑容,“你說得對,再打下去,他會死的!”
語畢,狠狠一腳踢了上去。
五叔悶哼一聲,身體蜷成了一團。
然,吾自橫還不解氣,矮下身子,對著兄長的麵頰就是兩拳。
“別打了——”我嘶吼著阻止。
他扭頭看著我,臉上布滿凶狠的表情,“你還是要偏袒他,對嗎?就因為他讓你懷過孩子嗎?啊?”
我不停搖頭,試圖解釋,“不是這樣的!我跟他之間,再也沒有可能了,就如我跟你之間是一樣的。”
“你跟我之間,連開始都沒有,就已經宣告結束!那能一樣嗎?能一樣嗎?”狂喊之後,照著五叔又是一腳。
不行,再這麽下去,五叔命不久矣!
為了救五叔,我隻能搏上一搏。
“哥,我知道你怨我。求你別把怒氣撒在自己兄長身上,那樣有悖天理。來,我幫你,把氣撒出來……”說話間,反手將碎瓶頸逼上了自己的脖子。
——即便做了過激的舉動,說話還是注意了分寸,盡可能不要惹得對方更加惱怒。
吾自橫臉上的肌肉在抖動,一副餘怒未消的樣子,“玖兒,我沒有怨你。把酒瓶放下,不要傷害自己,好不好?”
我悲愴地搖頭,“哥,其實我活得很累,真的太累了……”
絕非故弄玄虛,而是實話。
人平平靜靜活著就好,為什麽要經受這些紛紛擾擾。
再苦再累都不怕,隻怕心理受折磨、被煎熬。
尤其這兩年,我真的受夠了!
這樣想著,手中不免用了力。
頸子上傳來刺痛,有熱乎乎的東西往外滲流。
“玖兒……”是五叔的虛弱呼喚。
我露出了微笑,但並未朝他看過去,——他活著就好,不必太擔心了!
“玖兒,你聽話,放下酒瓶子——”吾自橫焦灼地喊道。
“哥,別為了我這個殘花敗柳而傷害你的兄長,那樣會遭天譴!無論到了什麽時候,都不能罔顧你們之間的骨肉親情——”笑著,再度用力。
劇痛襲來的一刻,我有些釋然。
此時此刻,終於明白那些自殘甚至是自盡的人在戕害自己的時候是種什麽感受。
輕鬆,愜意,超脫。
“玖兒,我答應你,不再跟他動手!你把碎酒瓶扔掉,好不好?”吾自橫離開了五叔,麵對著我,往前挪著步子。
“你別過來!否則,我就用力紮下去!”說話間,又把瓶頸往脖子上壓了壓。
吾自橫嚇得趕緊停下腳步,雙臂做阻止狀,“玖兒,我不過去,你不要這樣……”
他的聲音有些抖,應該是真的怕了。
我的精神愈發地萎靡,聲音弱弱的,“你去,把鍾冶叫過來……”
他沒有動,“如果我走了,你會不會……”
我打斷了他,“你再不去叫鍾冶,我會死在你麵前!”
“不要!我這就去,馬上就去!你別做傻事,聽見沒有?”急迫地說完,他奪門而出。
屋子裏暫時安靜了下來。
“玖兒……”五叔弱聲喚道。
我對他笑笑,“安心躺好,我會救你的!”
他潤了下嘴唇,艱難地出聲,“我寧可死,也不要你這樣傷害自己……”
沒說完,鍾冶已經像一陣風似的刮進了房間。
“玖兒——,你在做什麽!”臉色大變,狂吼著質問。
我依舊保持著碎酒瓶紮脖子的姿勢,“冶哥,求你,馬上送五叔去醫院。”
“那你呢?你想做什麽?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等思昂回來給你收屍?”鍾冶厲聲嗬斥。
到底是身經百戰的悍將,即便緊張得要命,還是不倒架勢。
我慘然搖頭,“冶哥,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每天在左右為難中生活,我受夠了……”
——堅強的外衣一旦被撕碎,接踵而至的頹喪便無法遏製。
“誰讓你為難你就去收拾誰,為什麽要折磨自己?玖兒,你想讓誰死,隻管跟我說,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鬧著玩兒,好嗎?”鍾冶向我走來。
“別過來……”我往後退著,“再過來我就死給你……”
“看”字沒有說出口,鍾冶已經到了跟前,毫不遲疑地握住了碎酒瓶。
並沒有握瓶口,而是握住了鋒利的斷茬。
“別逼我……”喃聲說完,我使勁往脖子上紮去。
有皮肉被切破的聲音,“噝噝”的。
然,碎玻璃卻並未紮進我的脖子,而是,紮進了鍾冶的手掌。
“冶哥,你鬆手——”我大聲喊道。
他笑著搖頭,一如曾經,強敵當前卻泰然自若地把我護在身後,免我受傷。
“玖兒,冶哥知道你倔強。但,你應該也清楚,冶哥比你還強。你要是想傷害自己,行,先廢了冶哥這隻手!”眉頭都沒皺一下。
“玖兒,你也不希望鍾冶廢了一隻手吧?”吾自橫在一旁敲邊鼓。
“你閉嘴!”我衝他吼道。
鍾冶轉頭看向門口,吩咐幾個嚴陣以待的手下,“你們,把吾家二少爺給我送到人民醫院去治傷。如果不用住院,就帶回來,在四樓開個高間兒,好生招待。”
“我不走,我要看著玖兒,你們放開我……”吾自橫抗議著,卻怎麽都擺不脫膀大腰圓的男人們。
轉眼,他被拖出房間,聲音漸行漸遠。
“玖兒,現在可以把碎玻璃放下了吧?”鍾冶輕聲發問,罕見地溫柔,仿佛怕嚇到我似的。
“送五叔去醫院。”我依舊沒有妥協。
鍾冶睨了一眼還在地上躺著的男人,不羈地笑笑,“你覺得隻有堯哥一個人需要去醫院嗎?”
我定定地望著鍾冶,“哥,我真的好累,好想一睡不起……”
他抿唇點頭,用另一隻手摸摸我的頭發,“哥懂。但是,你不能死!彩姐的仇還沒有報,你要怎麽跟她交代?她為了你,吃了那麽多苦,到頭來卻稀裏糊塗地枉死!隻要冤仇不得報,她就投不了胎!你忍心讓她一直做孤魂野鬼嗎?”
提到彩姐,我的神思有些怔忡,“自顧不暇的我,要怎麽才能為她報仇……”
說話間,鍾冶趁機奪走了碎瓶子,隨手丟到一旁。
我怔怔地望著前方,目光遊離,眼焦渙散。
鍾冶半擁著我,讓我坐在沙發上。
隨後,他把五叔也扶到我身邊坐好。
“玖兒……,玖兒……”五叔喃呼著我的名字,用溫暖的長指包住了我冰冷的雙手。
鍾冶打完120,坐到我另外一側,語氣很不好,“堯哥,你們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
五叔忖了片刻,如實相告,“我和自橫,都跟你一樣,喜歡玖兒。”
——這麽一句話,足以解釋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
鍾冶立刻炸了!
“她不是你們二叔的遺孀嗎?你們做侄子的竟然對自己嬸子動起了心思!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世上女人那麽多,為什麽非要弄什麽不倫之戀?”奪酒瓶時的冷靜和理智都蕩然無存。
五叔又說了個事實,“我們喜歡玖兒的時間都比二叔早。”
“時間早晚能說明什麽?”鍾冶火大地吼道,“我特麽從她六歲起就喜歡上了她,已經十五年了!難道這能說明我比你們有優先權嗎?這種事情不是得按照她自己的心意來選擇嗎?”
——從沒想過,這個莽夫竟有如此明理的一麵。
五叔悵然喟歎,“小冶,我承認,以前不懂你說的這個道理,曾經一次次傷害了玖兒。現在我已經學會了尊重她的想法,學會了隱忍自己的念頭……”
話音剛一落地,思昂哥腳步淩亂地跑進房間、衝到了我麵前,身上還帶著寒氣。
簡單查看了我脖子上的傷,立刻彎腰把我抱了起來。
“都特麽的愣著做什麽?等死嗎?告訴你們,我妹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特麽的誰也別想好過!”對沙發上的兩個男人厲聲吼完,抱著我直奔門外。
我什麽都不想說,疲憊地靠在自己哥哥的胸口,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