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一點瑕疵都沒有
我的心忽然疼得揪成了一團。
但,累積的舊痛同樣令人無法安生。
雙方交戰,不分勝負。
望著表情凝結的男人,我咬了咬牙根,扔出一句話。
“吾競堯,如果你死不了,就用下半輩子為早夭的孩子贖罪吧!”冷冷的口吻,每個字都冷凝成霜。
然而,他卻並未回應,整張臉僵僵的。
我愣了一下,輕推他的肩膀,“吾競堯,別睡,醒醒……”
沒有回我。
再推,還是沒動靜。
把手指探向他的鼻尖,……竟然沒了呼吸!
我的腦海頓時一片空白!
抖著指頭,去摸他的頸動脈,好幾秒鍾,才感覺到了微弱的跳動。
再試呼吸,還是沒有。
倏然想起救援中心說過,有變化隨時跟他們聯係。
於是,慌亂地撥通衛星電話。
聽了我的敘述,對方冷靜地問道,“會做人工呼吸和心髒按壓嗎?”
我不停點頭,“會。”
“立刻為傷者做人工呼吸和心髒按壓。人工呼吸平均每五秒一次,做夠十五次之後接著做兩次心髒按壓,整個過程為一組。做完一組,檢查是否恢複呼吸和心跳,然後再確定要不要繼續施救。切記,如果長時間無法自主呼吸,會導致腦缺氧甚至是腦死亡,這種損傷是不可逆的。”語氣凝重。
我不敢再耽擱,掛了電話,開始施救。
人工呼吸加心髒按壓,連續做了三組,男人終於恢複了微弱的呼吸。
再探脈搏,比之前有力了一些,頻率也上來了。
為了刺激他的腦神經,我一邊監測脈搏,一邊不停跟他說話。
“吾競堯,你休想用死來逃脫被譴責!”
“你這個渣男,不要臉的爛人,除了撒謊,就會裝死!”
“你不能死!我要你親眼看著我跟亞叔結婚,還要讓你看著我和亞叔的孩子長大……”
有的沒的亂說一通,希望他聽見之後,因惱火而增強求生欲望。
終於,帳篷外麵傳來汽車喇叭聲。
我鑽出去,站到路中央,迎著車燈的光線揮手。
對方發現了我,把車子開過來,停在十米之外的地方。
隨後,我帶著救援人員去帳篷裏把男人抬上救護車,並告知了我所了解的情況。
緊接著,救護車率先開走了。
由於我並未受傷,另外一輛車便征詢我的意見,問我想去哪兒。
踟躕了片刻,我提出回吾家,——還不知道亞叔是什麽狀況呢!
於是,救援車載著我,奔吾家開去。
一路上,我死死地盯著車燈所及的範圍,生怕錯過了亞叔的蹤影。
可是直到車子停在吾家大門外,也沒有看見他。
謝過救援隊的人,我急急忙忙摁響了門鈴,門房值夜的傭人前來開了大門。
見到我,對方納悶地發問,“淩小姐,競堯少爺去接您了,怎麽他沒有跟您一起回來嗎?”
我支吾著,沒回答,反問他有沒有看見亞叔出門。
“二爺?沒看見他出去啊……”
不再細聽,我匆匆跑向樓門。
大門沒上鎖,進去之後直奔二樓亞叔的房間。
當我“嘭”一聲撞開門板的時候,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
——亞叔被結結實實地綁在床上,嘴巴裏還塞著毛巾。
這是怎麽了?
遭劫了嗎?
扭頭四顧,屋子裏並沒有被翻過的痕跡。
我趕緊衝過去,拿掉亞叔口中的毛巾,然後幫他解開了繩子。
剛一恢複自由,他就迫不及待地把我摟進懷裏。
“玖兒,你怎麽才回來?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凍著?”牽掛的口吻,真跟爹媽惦記孩子似的。
“放心,我沒事。”鑽出他的懷抱,我擰緊眉頭,“亞叔,你這是怎麽了?”
他的神情略有沮喪,“競堯知道我要去迎你,就把我綁了起來。你沒有看見他嗎?”
我避開他的目光,“嗯,看見了。”
“他……跟你一起回來的?”語帶遲疑,似乎預感到了什麽。
“沒有。他出車禍受了傷,被救援中心的人送到醫院去了。”想到那人被抬上救護車時奄奄一息的樣子,心裏又隱隱作痛。
亞叔側頭凝望著我,“傷得很重,是不是?”
我回望著,“有一陣兒,隻有脈搏沒有呼吸,後來才有所恢複。”
不知為什麽,沒有說我給那個人做了人工呼吸和心髒按壓,下意識地隱瞞。
亞叔的目光有些深遠,“丫頭,我得去看看他。你留在家裏,好好休息。”
“不行,你現在還燒著呢,不能去!”我握著他發燙的手指,“外麵天氣很差,路況很糟,救援車和救護車都用了防滑鏈才敢進山施救。咱們的車子就算都換了雪地胎,還是不安全。”
他沒有馬上妥協,似乎還想去醫院。
我用哀求的眼神望著他,“亞叔,為了我,你不能冒險!”
這幾個字很管用,他點點頭。
然後,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喂,非煙啊,嗯……,競堯受了點傷,……沒事,不是太重,……被救援中心給送醫院去了,……對,就是那家救援中心。……好,你問問在哪家醫院,然後去看看吧!……嗯,讓司機慢點開車,……好,先這樣,有事隨時給我電話。”收線後,神態稍微放鬆了一些。
“亞叔,暉城離喬城那麽遠……”說了半截兒話,但意思顯而易見。
男人富有深意地笑笑,“如果不及時告訴她,會落埋怨的。”
不懂這是什麽意思。
隻是覺得,大半夜把一個女人從那麽遠的地方折騰過來,會不會太難為她了!
可是轉念一想,人家是未婚夫妻,這樣做都是應該應分的吧!
好吧,那人是死是活,跟我都沒什麽關係了。
——雖然,今天他是為了去接我才撞的車。
大不了,以後他再挑釁的時候,躲著點、不迎戰便是。
前提是,他能活下去……
“玖兒,是不是嚇到了?”見我發愣,亞叔柔聲問道。
我淺笑著搖頭,提不起精神。
忽然想起大衣口袋裏的藥,趕緊拿出來。
去倒了熱水,讓亞叔按照說明吃了下去。
等我洗漱完回來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估計是藥勁兒上來了。
躺在床上,聽著亞叔細微的鼾聲,我卻沒有睡意。
瞪著眼睛,到了後半夜,才勉勉強強睡著。
醒來時,天蒙蒙亮,發現亞叔在看我。
抬手,摸摸他的額頭,還好,沒那麽燙了。
“丫頭,你讓我說點什麽好呢……”喃聲念著。
我挑眉眨眼,“你忘了嗎?本姑娘可是在你嘴唇上蓋過章的,所以,你歸我所有。喏,你病了,我可不就得張羅著買藥麽!”
他又用指彎輕刮我的臉蛋,“昨天那麽冷,出去那麽久,還遇到了驚心動魄的事情,你是想讓我心疼死……”
嗓音沉沉的,有點小性感。
我拱到他懷裏,貪婪地呼吸著那股淡淡的香味,什麽都不想說,什麽都不願想。
他也不說話,就那麽抱著我,輕撫我的後背,像是在安撫聽話的貓咪。
就這樣默默地繾綣著。
天色大亮之後,手機鈴聲擾了我們的清靜。
亞叔接了電話,內容簡潔,很快便掛了線。
“非煙打來的,競堯脫離危險了。”他似乎鬆了一口氣,“上午我們過去看看他吧!”
“嗯。”我不動聲色地跟著安心,繃了一晚上的神經終於可以放開。
早飯後沒多久,我跟亞叔出了門。
後半夜雪就停了,陽光分外明媚,和昨晚的鬼天氣完全是兩個極端。
亞叔到車庫選了輛奔馳越野,底盤高,不怕過雪地。
事實證明,他的決定是對的。
出山的路上很順利,——這也和技術有關,我得承認,自己的車技還是很嫩。
在昨晚出事的地方,我特意讓他再開慢點。
沒有看見那兩輛車,連我搭建的帳篷都沒了。
昨晚救援隊送我回家的時候跟交警部門溝通過,應該是被及時拖走了。
望著沒留什麽痕跡的路麵,我有點恍惚,不禁懷疑昨天那一幕幕是不是在做夢。
到了醫院,並沒有看到吾競堯。
按規定,他還得在ICU住上大半天。
我們見到了陸非煙,她是昨晚連夜趕過來的。
即便是在這樣的時刻,她還是一副溫婉可人、高貴優雅的樣子。
從衣著到妝容,乃至言談舉止,一點瑕疵都沒有。
她帶我們去見了那人的主治醫生。
醫生說,那人的內髒被撞傷,導致了內部出血。
雖然沒有傷到心肺這兩個重要器官,但出血量不少。
醫生還說,昨晚傷者可謂是命懸一線。
不過,他的意誌力是罕見地強大。
值得一提的是,送醫之前被施救過,沒有造成腦部缺氧,撿回性命的同時,避免了腦損傷。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我們跟女子道別,約好明天再來探視。
第二天上午我們再次去了醫院,那人已經被轉到了高級病房。
不過,他還在昏睡著。
坐在病房外間等了兩個小時,他依然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我和亞叔隻得再次跟陸非煙道別。
“二叔,路上挺滑的,你們明天別過來了。過幾天,等競堯的傷勢有了起色、路況也有所好轉時,你們再過來看他吧!”沒等我們說明天再來,女子微笑著截住了話茬。
亞叔並未堅持,很是尊重她的意願。
三天後,農曆臘月二十九。
一大早,沒等我和亞叔出門,救護車便開進了吾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