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你比我想象中勇敢
定睛一看,竟是一盤主菜。
而把餐盤移到我麵前的,就是坐在對麵的男人。
賽琳老師在專注地聽主人家致詞,並未留意到亞度把盤子推給了我。
他的動作幅度很小,除了我之外,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在猜測他的用意是什麽,亨利先生已經結束了致詞,邀請大家幹杯。
氣氛活躍起來,眾人紛紛碰杯對酌。
我跟賽琳老師碰了杯,然後把酒杯貼在嘴邊做做樣子,酒液尚未沾唇,就放下了杯子。
所有人都拿起刀叉開始吃主菜,我也跟著照做。
切肉的時候,無意間掃了一眼被推過來的那盤主菜,驚見盤子空白處用醬汁寫了字。
“獻上主菜,為唐突道歉。請笑納!”
雖然用的醬汁,但每個字都很好看。
我抬起頭,卻見亞度正在望著我,似笑非笑的樣子。
其實很想擦了字、把餐盤推回去,奈何肚子裏的饞蟲太囂張,一個個耀武揚威地吼著“一盤不夠、一盤不夠……”,唉,我能怎麽辦!
沒有道謝,連個笑容都沒給,我把他盤子裏的肉塊挪到自己盤子裏,將空盤推了回去。
好了吧?
這算是表態了吧?
他再傻也能明白是什麽意思,何況這人精得要命!
我咂了咂唇,低頭切肉,吃肉。
嘖嘖,怎麽這麽香啊!
那個醬汁啊,濃濃的,潤潤的,令人吃出了幸福感。
我不禁闔起雙眸,給味蕾足夠的時間,讓它還我美美的滋味……
終於不舍地咽下了肉餅兒,睜眼,又撞上了亞度的目光。
我擰眉做了個表情,“問”他在看什麽!
他卻指了指我,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我下意識摸了下嘴唇,手上便沾了一滴醬汁。
囧!
窘就窘吧,我沒舍得擦掉手上的醬汁,而是放進嘴巴吸了吸。
好吃得想罵人!
亞度沒有笑,可是雙肩在微抖,看得出,憋得很難過。
嘁!
笑就笑唄,還能咋!
我用餐巾擦擦嘴巴,繼續消滅美味的肉塊。
反正賽琳老師在跟她隔壁的女士聊天,我可以專心、安心地吃東西。
索性,一股腦吃完兩份肉才抬頭。
兩盤主菜下去,胃裏留出來的容積全部填滿。
這個飽啊!
接下來的沙拉和甜品,我一口也沒有碰。
甚至,連看的欲望都沒有。
就那麽靠坐在椅子上,怏怏地看著別人吃東西。
上完最後一道飲品,又坐了會兒,亨利先生請大家移步到大廳,享用飯後酒。
而我,吃飽了就犯困,半眯著眼睛,跟在賽琳老師身旁,去往大廳內的女賓區。
路上,她看出我不太精神,便特意找到那位迎接我們的管家,為我要了個客房。
我沒有拒絕,正求之不得呢!
躺在鬆軟的床上,老師幫我蓋上了被子。
“淩,小睡一會兒吧!一個小時後是社交舞會,到時我來叫你。”
虧她之前還開了兩個小時車呢,竟然麵無疲色。
“好的老師。”我聽話地閉上了雙眼。
真困,可能沒到半分鍾就睡著了。
但是睡得並不踏實。
仿佛聽見有人開門走了進來。
我想睜眼,但眼皮很重,抬不起來。
腳步聲很輕,漸漸靠近,及至床畔。
來人就站在床邊,跟我近在咫尺,我的心有點抖。
不全是因為恐懼和緊張,還有說不出的東西。
睜不開眼,也發不了聲兒,隻能下意識把雙手護在了小腹上。
孩子,我必須保護孩子。
不安籠罩我的時候,耳畔響起了深沉的聲音。
“丫頭,你的倔強讓人心疼……”
隨即,是從喉嚨深處爆發出來的歎息。
他是在說我嗎?
說我倔強?
嗯,確實挺倔的,我承認!
但,“讓人心疼”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他知道我沒睡實,特意說這種話撩我?
猜不透!
這世上所有男人的心思都讓女人猜不透!
就在我腦子亂轉的時候,來人轉身走了。
腳步聲消失在門口,摻雜著輕輕的關門聲。
隨後,我沉沉地睡了過去。
醒來時第一眼便看見賽琳老師,正坐在床邊看書。
我的“嚶嚀”聲打斷了她的閱讀,她麵帶微笑闔上了書本。
“淩,你醒了?”
“老師,到時間去參加舞會了嗎?”問罷,我坐了起來。
她慈愛地點頭,“舞會已經開始了。不過沒關係,你若還困倦,我們就留在這裏。”
我下了床,穿好鞋子,“已經睡飽了。走吧,我們去看跳舞!”
她幫我理了理亂發,忽然神色略微有變。
但,隻是一瞬間,立刻恢複如初。
我不疑有他,跟在她身側,出了門。
大廳裏,樂隊在演奏優美的圓舞曲,有四五對男女在舞池裏盡情旋轉,舞技了得。
足以見得,都是經常出來應酬的人。
我們剛站穩,亨利先生便過來邀請賽琳老師跳舞。
她扭頭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征詢我的意見。
我知道她不放心我,便回了個微笑,輕輕擁著她往前走了一步。
見狀,賽琳老師便隨同亨利先生進了舞池。
我轉身離開大廳,去了衛生間。
從裏麵出來,在鏡子前梳理頭發的時候,倏然驚呆了!
天!
原本別在耳後的那枚藍寶石發卡竟然消失不見!
驀然想起離開客房時老師幫我整理頭發,她曾臉色微變,但轉眼就恢複如常。
原來,當時她就發現發卡不見了。
優雅如她,並未聲張,隻當沒有看到……
對,客房!
反應過來,我趕緊出門,直奔客房而去。
幸而客房的門沒有上鎖,可以進去尋找。
被子還是我離開時的形狀,證明傭人並未進來整理。
甚至,被子裏麵還有溫度。
我掀起枕頭,抖開被子,卻沒有看見發卡的蹤影。
糟了,看來並未丟在這裏。
摣著手,望著雪白的床單發呆,腦子裏搜尋著之前都去過什麽地方……
“黛西小姐,你怎麽了?”男人的聲音叩響耳鼓。
我恍惚轉身,一霎那,有點眩暈。
打了個晃兒,還沒站穩,已經有疾風刮來。
緊接著,強而有力的臂彎把我攬住,一股莫名的馨香沁入鼻腔。
我愣住了!
對香水已經有所涉獵,我完全能夠斷定,這氣味絕非合成所致。
難道是——體香?
嗬嗬,體香!
即刻想起了那個身有體香的男人,那個傷我入髓的男人,心頭不禁痛楚又悲涼……
“黛西,你還好嗎?”亞度沉聲問道。
我被驚醒,惶然抬頭,撞上他的目光,一度茫然。
“告訴我,哪裏不舒服?嗯?”敦厚的唇吐出關切的話,讓人心頭微暖。
我搖搖頭,推開他,“丟了,找不到了……”
話雖出口,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說的是發卡丟了還是別的什麽東西丟了。
他似乎鬆了一口氣,“什麽?告訴我,你丟了什麽?”
我徹底醒了過來,扁扁嘴,“發卡,丟了。那是賽琳老師借給我的,很貴……”
“是那枚藍寶石發卡?”他挑眉問道。
我點點頭,漫無目的地四處張望,有些無助。
再貴的東西,都有價。
可是情誼是無價的!
我丟的不隻是賽琳老師的發卡,還有她對我的情誼……
亞度的手搭上我的肩頭,低聲勸慰,“別擔心,我幫你找!”
說罷,轉身離去。
我蹙眉望著門口,心說,你都沒有問問我去過哪兒,怎麽尋找?
渾身乏力,我呆呆地坐在床上,被沉重的疲憊感所籠罩。
鼻腔裏殘留的餘味把我又扯到回憶裏去,一幕幕,在腦海裏劃過。
甜的,和,苦的。
越想甜的,苦澀便會加倍襲來,轉而都變成了刺骨的痛。
就在心髒痛得將要窒息的時候,亞度走了進來。
我遲鈍地望著他,意識還沉浸在痛楚之中。
然而,他卻麵帶笑意舉起了右手。
攤開手掌,上麵躺著那枚藍寶石發卡。
我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沒有伸手去拿,而是望向亞度的臉,“你是怎麽做到的?”
“它掉在了餐廳,被傭人收入了垃圾。”頓了頓,“不過你放心,已經清洗幹淨。”
“謝謝!”我拈起發卡,指尖觸到他的掌心,微溫。
隨手把發卡別在耳後,心也跟著從回憶中走了出來。
亞度看了我幾眼,微微搖頭,上前來,拿下發卡,重新別好。
他的襯衫袖口有幾滴汙漬,想來是幫我找發卡時弄髒的。
摸著耳後的橢圓形寶石,我弱弱地開口,“我……是中國人……”
鄭重回應他跟我說過的第一句話,變相彌補自己之前的無理態度。
他眯起眼眸,輕皺鼻子,說了句漢語,“你比我想象中勇敢。”
——原來他也是中國人。
我不懂他的意思,但沒有細問。
“勇敢”這個詞,於我來說,過去就是莽撞的代名詞,而現在,則是責任。
下意識撫上肚子,——這裏,是我的勇敢所在。
亞度瞥見我的動作,擰眉問道,“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我莞爾一笑,“沒有不舒服,想來所有的不適都是孕婦該有的反應吧!”
他聽了,倏然垂眸,“沒想到,你這麽年輕就……”
“覺得我太隨便,是不是?”心中芥蒂已然化解,不妨直話直說。
有些出乎意料,他的回答令我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