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你!
惶惶度日不過大半年,從北京便收到了父親的信,信中很是關切我的現狀,問及生活如何,工作如何,許久不往家裏寫信又是如何。而且,父親準備找個空閑時間過來這裏看望,要我把地址回回家。
我心一凜,迷糊的腦袋頓時醒了大半。趕緊慌忙轉身卻一腳踩歪在撒了一地的啤酒罐子上,狼狽的摔倒了地上時,眉角還被床沿磕了一個口子,血絲順著往下滑,迷了我的眼。
我暴躁的連爆了幾句粗口,最後一直罵到沒有力氣,隻能就勢趴在了滿是煙灰凝結的地板上,不知所措。
我並沒有照父親的話寫下地址,而是粗略的交代了我一切安好,便去了郵局寄信,沒有屬地址。怎麽敢,我怕看到父親震驚的目光看著我,看著昔日裏聽話爭氣的兒子變成這幅頹敗模樣,連街邊的乞丐都不如!
也是父親的來信,打破了我漫漫無期的壓抑。我開始換上幹淨整齊的衣物徘徊在各招聘啟事麵前——我希望找個工作。
這樣的自己連我都不恥,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的自欺欺人讓我有了可以混吃等死的理由。
不久後,我收到了一家編輯社的聘請回應,它通知我去上班。這個消息不算意外,但對我來說,卻生生讓我緊張了起來。我怕,這麽久都沒有正常的與人接觸,恐慌令我不知所措,一夜無眠到天亮。
待我穿戴整齊,大半年來第一次人模人樣的走上街時,我卻有了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那感覺令我貪戀,那感覺清新到可以使我短暫忘卻那痛苦的記憶。
自此,我便食髓知味,瘋狂的工作,煙也不再抽了,每天也不再惶惶度日。漸漸的,我的工作受到了老板的誇讚,有時碰上特殊日子,同事們還會一起吃去聚餐吃飯。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應有的軌道,卻讓我更覺得心慌。每每晃神之間,我都分不清楚,到底哪裏才是夢。現在?曾經?我打消了另租房子的打算,隻為時時刻刻讓自己清醒,那些過往曾經都不再是夢。
想不到,每晚聽著街道傳來的嘈雜聲我倒睡得更香了,夢裏恍惚又回到了那一年,馬坤、謝東、詹華、唐戰、我還有楊震宇初見初識的樣子……
時間是最好的創傷藥,我在心裏慶幸著,一麵舍不得一麵想要痛快的解脫。但是我知道,離那日子或許不遠了,從家裏知道了父母親一切安好,弟弟妹妹也都考上了大學,我高興之餘,心裏卻總感覺缺了一塊似的。
於是,我便默默的又開始打探楊震宇的消息。雖然很想打自己一巴掌,但是.……
“我隻是不甘心而已,找到他,問清楚,給自己一個死心的答案,以後我便再也不會開啟這段記憶。”我如是想,最終很好的欺騙了自己,瞞過了心。
在異鄉的第一個新年裏,我以為我會在家裏守著黑白電視機看上一夜,最後困倒在沙發上,卻殊不知,迎來了一個我怎麽也想不到的人。
“有人嗎?”
我看著電視正打著盹,卻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驚醒。定了定神,我仔細聽著敲門聲是來自哪裏。是我家。
“誰?”我站在門口疑惑的問出聲,沒有去開門。
但是門外的人卻沒有應聲,隻是又輕輕敲了兩下。
我心裏有著淡淡的不安,隻好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可是一如既往還是沒有人回應,隻是敲著門。
當下,我便一個不耐煩,粗魯的打開門閂,呼啦一下拉開鐵門,皺著眉怒氣衝衝的看著門外,倒想看看是誰這樣無聊。
我卻如同驚雷一般定在了原地,怒氣衝衝的表情早就扭曲形成一個令人發笑的模樣。
完全是意料之外。或者是我怎麽也想不到的,這種場景我不止幻想了一千遍一萬遍,也在夢中夢到過無數次,開門後的結果都隻能是楊震宇,而遠遠不可能是.……她!
“你……!”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麵前矮我一個頭的姑娘,她正紅著雙眼看著我不住的抽噎,情緒激動的嘴裏根本說不話來。戴著一頂灰撲撲的漁夫帽,身上穿著比她身體還大出一個圈的黑色大衣,凍得臉發白,眼睛卻通紅,滿蓄著淚光。望向她身後,是一個不怎麽大的旅行箱,邊邊角角都有些破損,看樣子有些使用過度。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哽咽的開口,聲音讓我熟悉又陌生。
“誌清.……我終於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