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小國肚量
“爺爺……”何欣欣叫道。
何北渚擺擺手:“我留在此地自有我的理由。我活了八十多歲了,早就夠本。如今東瀛跳梁小醜擾亂我中華,國家破碎到如此地步,連你們這些小孩子都知道為國盡忠,努力殺敵。我這個老頭子更不能無動於衷了。”何北渚拄著拐杖進了書房,何欣欣站起來還想說點什麽,龍沐天拉住她的胳膊,搖搖頭。
“叮鈴——”尖銳悠長的電話鈴聲在安靜的辦公室中分外刺耳。不遠處的神佐一木習慣性的看過來,楚晟文從容不迫的接過電話:“你好,哦,洪先生你好,好的,我知道了,我會向鬆島將軍轉達這個情況。”楚晟文低頭從麵前一疊資料中抽出一張紙看了一下,又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表,“這樣的洪先生,半個小時後,我會給你答複的。你是帝國的朋友,我們會對你的安全負責的。”
看著楚晟文掛了電話,神佐一木搖搖頭:“又是那個洪君範?昨天不是又給他家裏增派了十名便衣嗎?”
“何北渚請他吃飯,他呢不敢去何公館赴宴,害怕何北渚給他設鴻門宴,但是又不想錯過這個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機會。”楚晟文邊說邊合上桌子上的鋼筆:“一木君,你們不是一直在關注何北渚嗎?看樣子,是有鬆動啊。”
神佐一木疑惑的抬起頭:“何北渚請洪君範吃飯?據我上次對他的觀察,我不認為他能做得出來。”
“一木中佐”門口的便衣匆匆進來:“何公館今天早上張燈結彩,表明看是要宴請什麽重要的人,但是那幾個警衛明顯加強了戒備,更值得懷疑的是連狙擊槍都拿出來了。”
神佐一木猛然抬起頭:“狙擊槍?”楚晟文看過來:“難道何北渚準備暗殺洪君範?不會吧,他都八十多歲了,還能折騰出來什麽?”
“有這種可能,他雖然老了,但是他那個一直在南京的孫女最近不是回來了嗎?她跟她那個未婚夫,不像一般人。”神佐一木的臉色突然凝重起來,“晟文君,還是把我們的猜測告訴老師吧。”
楚晟文點點頭:“此事宜早不宜遲,我剛剛看了一下老師的時間安排,這個時候老師應該剛剛從海軍司令部回來。”
神佐一木朝著楚晟文會心一笑:“看來你在接到電話的時候已經心生疑竇了。”
兩個人在司令部的門口迎上了鬆島寧田,楚晟文三兩句話就把情況說明白了。“馬上去何公館”鬆島寧田大手一揮,重新坐回汽車裏麵,神佐一木與楚晟文隨即也上了車。三輛汽車浩浩蕩蕩的直撲何公館。
而此時,兩輛黑色的轎車也前後駛出莫裏愛路四十號的車庫。車子停在預定的行動地點,剛剛過去的戰爭讓整個上海人記憶猶新,街麵上冷冷清清,看不到幾個人影。歐陽萍謹慎的查看四周後,背著長長的背包閃身進了街邊的房子。五分鍾後,街邊的頂樓上伸出一隻胳膊比了一個V字,張涵雪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隨即對著對麵角落裏的黑色汽車晃了兩下大燈,然後趕往何公館。
張涵雪剛把汽車停在何公館附近一處僻靜的地方,同時三輛特製黑色防彈汽車穩穩停在何公館門口。張涵雪坐在汽車中清楚的看到何欣欣與龍沐天兩人一左一右的攙扶著何北渚站在大門口,滿麵笑容。
何公館的管家李伯親自上前打開車門,一個麵色傾頹的中年人走下汽車,深藍色的長衫平整的沒有一絲褶皺,大概是在車子中的時候被它的主人拉扯了無數次。
何北渚拱手:“多日不見,沒想到洪先生搖身一變就成了上海治安維持會的文化部部長。今日賞光駕臨寒舍,鄙人不勝感激。”
洪君範麵露尷尬,伸出去準備與何北渚握手的雙手尷尬的收回,扯扯自己的衣服:“老先生這樣說,可真是折煞晚輩了。幾年前,我被南京當局逮捕,若不是先生仗義援手,恐怕就沒有晚輩的今天。如今老先生邀約,晚輩不敢不來。”
“那你可是忘了,當時南京政府為什麽逮捕你?”何北渚一臉正義,義正言辭的喝問。“當日,我以為我救的是一個滿懷抱負的愛國者,今日看來,我救的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
洪君範滿臉通紅,連話都說不利索了:“老……老……先生……我……”
何北渚的拐杖敲在地上,“洪君範,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如果你繼續執迷不悟,那……””
“那就怎樣?何老先生。晟文,你送洪先生離開。”鬆島寧田從車子裏自己打開車門走出來,後麵跟著神佐一木和楚晟文。坐在車裏的張涵雪不由的握緊了手中的勃朗寧手槍,很快她就明白這是徒勞:勃朗寧手槍的有效射程五十米。眼看著洪君範和楚晟文上了汽車,張涵雪不甘心的向著鬆島寧田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踩下了油門。
何欣欣的的餘光看到張涵雪的車子遠去,冷笑一聲,譏諷道:“閣下這不請自來的習慣看來是改不掉了。”
鬆島寧田饒有興趣的看了何欣欣一眼:“如果我不來,我的朋友洪先生,恐怕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你說是不是啊,何老先生。”
何北渚沒有被鬆島寧田突然拔高的聲音嚇到,平靜地說道:“閣下知道這種感覺別人隨時都會加害你的心理在我們中國人看來叫什麽嗎?”
“叫什麽?”“一木君,閉嘴”鬆島寧田和神佐一木同時開口。龍沐天永遠是那麽溫文儒雅的笑容,輕輕吐出幾個字:“這叫小國肚量。”
何欣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鬆島寧田不陰不陽的說道:“從甲午海戰到滿洲事變再到最近的事實來看,還有什麽泱泱大國?隻有跟我們大日本帝國合作,才是你們目前唯一的出路。”
“如果我不合作,閣下是不是還準備將幾天前的鬧劇再上演一次?你別忘了這裏是法租界!”何北渚目光灼灼,依稀可見當年的風采。
鬆島寧田沒有理會何北渚,反而上前仔細打量著何欣欣:“是,何老先生老了,可以永遠躲在家裏不出來,但是何小姐呢?要知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龍沐天馬上擋在何欣欣前麵:“你想幹什麽?”
鬆島寧田很是滿意的點點頭,“年輕人,我雖然不知道你叫什麽,但是我知道你和你的未婚妻是從南京來的,這個時候還能回到上海的,很大的可能就是間諜。對待間諜,我相信所有人的選擇都是一樣的——把他們送上絞刑架。”鬆島寧田指著龍沐天的鼻尖,冷冷的說道。
龍沐天直視著鬆島寧田的眼睛:“恐怕閣下要失望了,我隻是一個普通的教書先生。”
“哦?”鬆島寧田意味不明的說道。
龍沐天看了一眼街角,也不知道張涵雪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卻說楚晟文的汽車剛出法租界,憑借著敏感的銳覺,他很快就發現後麵跟蹤的車輛。楚晟文從後視鏡裏麵瞥了一眼不知道危險已經來臨的洪君範,不動聲色的將速度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