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審訊馬漢三
約莫半個小時後,吳攀匆匆回來:“師座,安東尼醫生出去看了一眼說是,一個持槍的歹徒槍殺一個日本憲兵。”
“那個人現在怎麽樣了?”馬漢三剛離開沒多久,張涵雪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被日本人帶回憲兵司令部了。”
張涵雪神色十分焦急。拉住秦陽銘的手:“亦肅,看來我們要提前撤離了。事發地點離這裏太近,日本人如果搜查的話一定會找到這裏的。”張涵雪沒有說出自己的猜測,萬一秦陽銘知道被抓的是馬漢三,說什麽也不會同意張涵雪比自己晚撤離北平。
“攀子,去聯係美國人,我們提前出發。”秦陽銘不敢大意,雖然醫院是德國人開的,日本人不敢進來搜查,但是想要把醫院給包圍起來,實在是易如反掌。
美國人的態度很幹脆,吳攀剛說完情況,美國人那邊馬上給出回複:“汽車淩晨三點到達約定的街口。”
牆上的石英鍾時針漸漸向十二靠攏,張涵雪走進內室將準備好的藍色工人服拿出來。近來舊傷的折磨,秦陽銘的臉色已經由原先的紅潤變得蠟黃。加上這幾日刻意沒有刮胡子,不僅下頜就連臉頰也是一片青色,張涵雪又在他臉上做了一些簡單的易容。穿上工人服的秦陽銘根本不能跟以前那個筆直軍裝的少將師長劃等號。
張涵雪看著自己的傑作,滿意的點點頭:“不錯,亦肅,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像工人?”秦陽銘瞪了張涵雪一眼,一本正經的嚇唬張涵雪道:“再胡說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說完就要去抓張涵雪。
張涵雪笑著躲開,口中還在說著:“還是一個凶巴巴的工人。”不過,秦陽銘一個跳躍輕輕鬆鬆跨過桌子抓住張涵雪胳膊,輕輕用力,張涵雪穩穩的倒在他的懷裏。
張涵雪臉色微紅,正欲起身,秦陽銘按住她,沙啞著聲音說道:“別動,讓我抱會。”張涵雪突然明白了什麽,將頭深深埋在秦陽銘懷中掩住發燙的臉頰。
楚晟文已經躺下,突然聽見外麵吵嚷,直覺告訴他一定有事情。“一木君,發生什麽事情了。”楚晟文看到一對憲兵押著一個車夫模樣的中國人往審訊室去。
“這個人剛剛在大街上持槍打死我們一名憲兵,現在還不知道是共產黨方麵還是南京方麵的,老師說要連夜審訊,晟文君一塊去吧。”神佐一木適時表現自己對楚晟文的信任。楚晟文沒有做作,跟著神佐一木快步走進審訊室。
昏暗的房間正中間吊著一盞不是太明亮的燈泡,窗戶處的排風扇慢悠悠的轉著圈子。楚晟文剛走進來就感覺到熱氣撲麵,因為房間中的火盆正燒的旺盛,木炭偶爾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伴隨著幾粒火星在空中炸裂。刑具架旁邊的木樁上幫著被剝去外衣的馬漢三,他的眼中閃爍著一種叫恐懼的光芒。
守小禮、中規中矩、做事一板一眼……所有日本民族所特有的特點在他的身上都得到了完美的詮釋。嚴整肅穆的拉開桌子前的椅子坐下,每一個動作都規範的儼然自己身處日本華北駐屯軍的總司令辦公室對麵坐著的不是一個待宰的中國囚犯而是日本的高級將領。
楚晟文看起來則隨意很多,站在火盆旁漫不經心的撥弄著火炭,在沒有弄清楚對麵的人到底是什麽身份的時候,他不會貿然行動。
“姓名”神佐一木的漢語很流利,毫不遲疑的發問。木樁上的馬漢三微微抬頭:“,我呸,又一個漢奸走狗,就憑你也配問爺爺的名字?”馬漢三以為神佐一木是中國人。
“罵錯人了啊,他是日本人,我才是你說的漢奸走狗。”楚晟文背對著馬漢三站在陰影中,不動聲色的將話題偏離審訊的軌道。
“我操你大爺的,有本事給爺爺個痛快。”馬漢三頗為硬氣的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表現出一副不怕死的樣子。但楚晟文的心中並不樂觀,對麵這個人的話中帶著顫音,那是一種叫害怕的東西。
神佐顯然也注意到這一點,把手向後一招,進來一個光著膀子渾身腱子肉的日本兵,“一木中佐”“去吧”神佐一木點點頭。得到命令的日本兵沒有遲疑,朝著手心吐了口唾沫,抄起刑具架上鞭子向馬漢三身上招呼。
如果是普通鞭子也就罷了,可惜這是日本人特製的牛皮鞭。鞭梢上帶著細小的倒刺,隻要落在身上,就深深的刺入肉中,再帶著肉末和血絲離開。下次鞭子落下來的時候,剛沾的鹽水和酒精也就隨著那些細小的傷口滲入受刑者的肌膚中,痛徹骨髓。沒幾下,馬漢三的狼嚎聲就在室內的回蕩。
“吵的人心煩”楚晟文嫌棄的說著,拿起旁邊的破布直接塞住馬漢三的嘴,然後說道:“給我狠狠的打,這樣的賤骨頭,沒有一百鞭子是撬不開他的嘴。”日本兵得到命令,打得更起勁,絲毫沒有注意到馬漢三不停地搖晃著頭。而楚晟文恰好站到神佐一木的前方,擋住了他的視線。
楚晟文很清楚:馬漢三熬不住嚴刑拷打。隻能設法堵住他的嘴,不讓他過早的說話,最好是讓他死在日本人的逼供下,這樣他知道的秘密也就永遠不為人所知。很快,馬漢三就奄奄一息,嘴中的嗚嗚聲逐漸低了下去,腦袋也慢慢向下垂。楚晟文的心情反而沉重下來:江修遠昨晚明確告訴他,秦陽銘會在明天出城。他必須在天亮前趕到城門口方便行事,而這裏的情況還不甚明朗。
那個日本兵終於停下鞭子,楚晟文走過去,扯下馬漢三口中的破布,輕輕在他臉上拍打了兩下:“看樣子是昏過去了。”神佐一木抬腕看看表,已經是淩晨一點。“晟文君,你先回去休息,我在這裏守著。”
楚晟文沒有說話,直接一瓢涼水潑在馬漢三的腦袋上,馬漢三咳嗽兩聲,慢慢睜開眼睛。楚晟文決定讓眼前這個人開口說話,隻要先搞清楚他的來路,才能做出應對。他已經無路可走,他在賭,賭這個人不是共產黨的人。這是一場豪賭,贏了,沒有一點好處。輸了,賠進去的可能就是北平的地下黨同誌的犧牲。
果然,馬漢三慢慢睜開眼睛,不甚明亮的燈光下,神佐一木依舊坐的筆直,而楚晟文則慢慢靠近,手中是一塊燒紅的烙鐵。烙鐵浸在水中,伴隨著一縷升騰的青煙,發出嘖嘖的聲音,豆大的汗水從馬漢三的額頭上滾落。還沒等神佐一木發問,馬漢三就戰戰兢兢的開口:“我說……我說,我全都說。”
“哐當”一聲,烙鐵被楚晟文扔回火盆,濺起的火星有一兩粒不長眼的落在楚晟文的手背上,他看都沒有看一眼,甚至懶得抖落,任由他們在自己手背上灼出一片通紅而渾然不覺。
“我叫馬漢三,複興社北平站站長。”楚晟文懸著的心放下不少,不是自己人。神佐一木看了楚晟文一眼,示意他繼續問下去。可惜楚晟文視而不見。
神佐一木隻能清清嗓子繼續問道:“你們的聯絡站在哪裏?聯係方式是什麽?”
馬漢三悄悄看了旁邊的刑具架,他有自己的小九九,“我是剛被派到北平組織複興社的活動,戴老板不會輕易信任別人,都是行動需要人手的時候,他才會跟我透露一點。”
“那他跟你透露了哪些重要人物?”說話的還是神佐一木。
馬漢三搖搖頭:“我剛到還沒有來得及活動就落到你們手中,除了一部電台,什麽都沒有。”
“這麽說,你這個站長現在是光杆司令一個了?”楚晟文的手指不停的敲擊著桌麵,有意識的給馬漢三造成一種心理壓力。
馬漢三知道戴笠的狠辣,不敢出賣複興社的人,但是日本人的酷刑他也架不住,不吐出點什麽肯定不行。思來想去,隻有一個辦法可行,那就是出賣秦陽銘。為什麽這樣做?因為戴笠給他的命令是帶回張涵雪,並沒有吩咐他保護秦陽銘。而秦陽銘和張涵雪不會一起出城。供出秦陽銘並不會連累張涵雪,何況日本人找的就是秦陽銘,找到秦陽銘,城門口的守衛定會鬆懈,張涵雪正好順理成章的離開。馬漢三為自己想到這樣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而暗暗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