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英烈千古
“怎麽是你？”張學思的語氣努力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一點。“怎麽不能是我？你要是不樂意看見我，我馬上就走。”歐陽萍佯怒，邁開腳步就要離去。張學思急急拽住她的胳膊，賠笑道：“別，別，我很樂意看見你，真的，非常樂意。”
“此話當真？”歐陽萍仰臉問道。張學思忙不迭的點頭：“真的，比珍珠還真。”
旁邊穿著軍裝的人來來往往，明顯不是說話的地方。歐陽萍指指不遠處的一家飯店，“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到那裏去。”說完，自己率先向前麵走去。
“歐陽”歐陽萍疑惑的轉身，回頭卻發現張學思向自己伸出了右手。抬頭對上張學思一本正經的表情，歐陽萍悄悄紅了臉，默不作聲的將左手放進張學思寬大的手掌。
張學思和歐陽萍剛走進飯店，店裏的夥計就迎上來，滿臉堆笑：“張公子，你裏麵請，這次是幾位？”
“兩位，我半年前存在櫃台上那兩百塊錢還有多少？”張學思隨口問道，張學思會請中央軍校的同學到這裏喝酒，為了方便，都是直接將酒錢預存在櫃台的。
夥計馬上點頭回答：“還剩三十塊，張公子你看是不是要再存點？”說著推開包廂門，將幹淨的桌子又擦拭了一遍。
“不用了，我這幾天就要上前線了，大概以後都不會再來這裏喝酒了。”
“哎呦，那一會走的時候，我把剩下的錢給你結了。”夥計點頭哈腰，不要說張學思是軍校裏麵的他們惹不起，就衝張學思馬上要上前線殺日本人這一點，他們也不能貪這點錢財。
張學思毫不在意的擺擺手：“那倒不用，把你們店裏的招牌菜上幾個，剩下的錢你們自己看著辦，對了，今天不要酒。”夥計點頭哈腰的去了。
歐陽萍含笑看著張學思，揶揄道：“看樣子，你經常來這裏喝酒。”
“每個周末都會請一些同學來這裏喝酒，都是一些反對內戰一致對外的正直青年，其中有幾個已經在淞滬戰場為國捐軀了。”張學思的聲音低了不少，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
歐陽萍將手放在張學思的手背上，說出了自己的來意：“其實我今天來是跟你告別的，涵雪還在北平，戴老板派我去接她回來，今晚就動身。”
“不，你不能去。北平的情況很複雜，雪兒那麽聰明到現在還沒有離開，何況是你。”張學思的反應在歐陽萍意料之外，她本來以為張學思為了張涵雪的安全會讚同她到北平去。現在看來，張學思不僅擔心張涵雪，也擔心她。歐陽萍高興之餘，耐心的勸說張學思。
“北平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危險，涵雪傳來消息說，有鬆島那個神秘組織的消息。我猜她不願意離開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歐陽萍試圖說服張學思。
“這樣你就更不能去了，關於那個日本間諜組織的情況我在奉天就知道了。他們比我們想象中的更要無孔不入。”張學思反應非常強烈，“我帶你去找蔣夫人，她與我大哥關係很好，我帶你離開。”張學思衝動起來，什麽都顧不得，拉著歐陽萍就要去找宋美齡。
歐陽萍掙開張學思的手，無奈的說道：“張學思同誌，請你冷靜一點。是，我承認我們對手確實很強大，我們不能因為敵人的強大就不戰而逃。涵雪還在北平，你應該相信我有能力把她帶回來。”
“她是我姐姐，我已經想好了，明天去溪口見我大哥之後，我就悄悄去北平。救她是我們的家事，不應該把你摻和進來。”張學思怎麽可能不擔心張涵雪，他早就暗中聯係了東北軍的將領於學忠，於學忠手下的一個排全天待命，隨時會跟著他去北平救張涵雪。
歐陽萍反唇相譏：“不許我摻雜你們的家事？難道你以前對我說的話都是騙我的？”
“歐陽，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張學思急急辯解。“好了”歐陽萍打斷張學思的話，“你放心，她也是我的姐姐。我一定會把她毫發無損的帶回來。”
“歐陽”張學思抱住歐陽萍，輕聲說道：“多謝老天眷顧，讓我在茫茫人海中遇到這麽好的你。”
歐陽萍環上他的腰身，深情地說道：“既然知道我這麽好，到了前線後，一定要盡你所能毫發無損的回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一個新的世界。”張學思點點頭，隻是將歐陽萍抱得更緊。
吃完飯後，歐陽萍送張學思到中央軍校門口，“你離開南京後，我們就不是上下級的關係了，按照規定，我們不能再有任何聯係。”
“我知道，我一定會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再不會衝動行事。”張學思知道歐陽萍擔心什麽，馬上保證道。歐陽萍心中有千言萬語，匯集到一起隻剩下一句話：“照顧好自己。進去吧，我這就走了。”
“我看著你離開”張學思執意不肯先進去，歐陽萍隻能轉身先走，一步一步，回頭張學思站在原地麵帶微笑的招手，歐陽萍勾出一絲微笑後繼續向前麵走去。街角處，歐陽萍再次回頭，張學思還在原地。歐陽萍箭步飛奔過去，迎上追過來的張學思。街頭，車如流水馬如龍。一個穿著軍裝的英俊青年抱著一個玫紅色旗袍 女子盡情的擁吻。
張學思和歐陽萍完全可以什麽都不管，拋下一切，如同多數有錢人一樣去香港或者出國永遠長相廝守。但是他們沒有，山河破碎，他們如無數普通人一樣堅信‘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肩負起一份救國於危亡的重任。這不是傻，這是一種精神，這是一種信仰，這是一方山河不容褻瀆的底線被踐踏而迸發出來的衝冠一怒。張學思和歐陽萍如此，張學良和於鳳至如此，張涵雪也秦陽銘也是如此，無數在十四年抗戰中埋骨沙場不得還的烈士更是如此。英烈千古！
劉乙光找到張學良的時候，後者剛剛飆完車，正坐在司機的位置上用喇叭按出“一二一”的節奏。“副總司令，你的四弟張學思到了。”
張學良臉上少見的露出笑容：“老四來了，快回去。”
張學思站在院子中，遠遠地望著張學良穿著襯衫短褲走過來。不過是半年未見，再次相見，張學思恍若隔世。“大哥”張學思的聲音中帶著酸楚。
張學良搜尋了一圈沒看到於鳳至的影子，馬上放開嗓子：“大姐，中午做梅菜扣肉，老四最喜歡這個。”於鳳至在廚房回答道：“不用你囉嗦，我知道。”
張學思看看緊跟在張學良身邊的劉乙光，還有院子中的特務，院子外麵的憲兵，默默的將要說的話咽回肚子中，重新開口：“學思是來向大哥辭行的。明天我就動身去五十三軍就任見習排長。”
“好說，好說。”張學良拉著張學思走進屋子，外麵的特務雖然沒有跟進來，但是劉乙光進來了。張學良在椅子上坐下來，劉乙光就站在旁邊，那距離也似乎太近了點。
張學思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隻能隨著張學良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比如阮玲玉和胡蝶誰最漂亮一點，南京哪家的烤鴨好吃點……吃過午飯，於鳳至才借口打麻將叫走了劉乙光，關上房門。張學思正準備說話，張學良示意他稍等，然後拿出紙筆。張學思的心頭像是壓下千斤巨石一般難受，這樣被人隨時監視的日子自己過一天就會發瘋，更不要說向來心高氣傲的張學良。
張學良急切的拿過筆，刷刷的寫下幾個龍飛鳳舞的字：雪兒怎麽樣了？北平出事後，我就沒有接到她的書信，她是不是去了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