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頓開金鎖走蛟龍
張涵雪依舊是一臉無害的笑容，長長的睫毛如羽扇低垂：“我當然怕，不過夫人不知道的是，前天張學思來看過我……”
宋美齡鳳眼微眯，這個張涵雪真的是一個討厭人的角色。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縱虎歸山。
張涵雪毫不在意宋美齡臉上的慍怒，鎮定的將頭發攏至耳後，緩緩說道：“我勸夫人還是趁早息了尋學思的心思，我在複興社這幾年也沒閑著。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帶了東西出去。”張涵雪不會拿張學思冒險，即使是無中生有，她也要把張學思摘得幹幹淨淨。
宋美齡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無力地對著張涵雪揮揮手：“你走吧，趁我現在還沒有改變主意。”
“多謝夫人”不管怎樣，表麵的樣子還要做夠，張涵雪衝著宋美齡深深鞠躬：“黃浦路的公寓很不錯，夫人如果改變主意，讓華副官到那裏拿人就是。”
是的，張涵雪不會離開。東北軍已經四分五裂，這個時候她回去也是徒勞，與其回去白費力氣惹得蔣介石心生不滿，還不如老老實實待在南京，伺機救張學良。更重要的是，秦陽銘的書信中頻繁提到華北的動向，張涵雪還有一個預感：在不久的將來，日本很可能會有大動作，她要上戰場。
天空飄起了雨絲，帶著寒意的微風吹動連廊外麵的柳絲。蔣介石躺在廊下的藤椅上閉目養神，門口的汽車聲傳來，他閉著的雙眼輕啟一下又緩緩閉上。等到腳步聲在身邊停下來，他才不急不緩的問道：“夫人，這是碰釘子了吧。”
“你都知道了？”宋美齡在旁邊的藤椅上坐下來，將手包遞給身後的丫鬟：“既然你知道，為什麽沒有阻止我？”
“夫人高興，放了就放了。”蔣介石緩緩坐起來，身後的人很有眼色的將報紙遞上去。
“要不是東北軍已經被逼握在手裏，你又怎麽會放了她？”宋美齡半真半假的說道，看似不經意的談彈了一下幹淨的指甲。
蔣介石將手中的報紙翻過來，粗粗瀏覽一下，最近外界的風向輿論都如他希望的一樣，很是滿意的點點頭，接上宋美齡的話：“張漢卿還算有點良心，看在他送我回來的份上，我也不會難為他的女人。隻要他們老老實實的，自然有他們的好處。”
“對了，那份電報被張涵雪帶走了。”電報的事情宋美齡覺得還是要跟蔣介石商量一下。
“告訴雨濃，讓他找回來就是。南京不是奉天，張涵雪翻不出多大的浪。”蔣介石麵色如常，張學良現在是沒牙的老虎，隻要留著他的命，再慢慢拿回那份電報就是。
張涵雪真的賭對了，蔣介石果然上鉤，就算他們找破頭也沒用，因為電報在已經被他們排除的張學良手中。即使這樣，張涵雪知道自己還不能高枕無憂，這個方法隻能一時管用，一旦蔣介石疑心，搜查被幽禁的張學良，事情遲早敗露。她還需要一個萬全之策。宋美齡的反應總讓她覺得怪怪的，當年張學良去上海，她本在隨行之列，隻是她在吉林剿匪兵行險著的事情被張作霖無意間得知，被關了禁閉。是以她沒有去上海，不知道張學良與宋美齡是怎樣結識的。當時張學良回去後曾經說過“如果不是有家室，他一定會追求宋美齡。”張涵雪當他隻是調侃，並沒有多想，現在看來事情好像並不簡單。
張涵雪躺在床上，牆上的針擺已經指向十二。想到明天還要去機場接於鳳至，張涵雪收拾起腦子中紛雜的思緒，很快就沉沉睡去。隻是枕頭下習慣壓著的秦陽銘送的勃朗寧手槍。
飛機在跑道上徐徐降落，機艙門打開，密集的人群中，張涵雪很快就找到於鳳至：“鳳至姐”幾年不見，於鳳至沉穩更勝當年，微笑著與張涵雪擁抱，隻是眉宇間的愁色是脂粉掩蓋不住的。
“雪兒，我們直接去見漢卿。”於鳳至牽掛張學良，急急的開口道。
張涵雪垂下眼睫，語氣中帶著些許憤怒：“我大哥現在在溪口。”
“那我現在就去溪口，我一刻也忍不住了，我要馬上見到他。他那麽傲的一個人，怎麽受得了這樣的待遇？”於鳳至帶著哽咽說道。
張涵雪的手按在於鳳至的肩膀：“鳳至姐，我知道你擔心我大哥，但南京的局勢很複雜，你先等等好嗎？”於鳳至點點頭，跟著張涵雪向外麵走去。跟在後麵的副官是王飛，王飛一直沉默著沒有發一言，不複當日歡脫的樣子。張學良被幽禁，東北軍的局勢逐漸明朗，就連王飛也變得沉默寡言了。張涵雪不勝唏噓，但她還在撐著，張學良身陷囹圄，她不能倒下。
張涵雪開車很穩，於鳳至坐在後座心不在焉的看著窗外，漂亮的柳葉眉始終沒有舒展開。“鳳至姐，你這次回來，閭瑛他們幾個怎麽辦？”
“他們在英國的學業不能耽誤，就讓他們先留在倫敦。閭瑛不小了，可以照顧閭軒他們兩個，再說還有張媽在。”於鳳至此次回國生死難料，幾個孩子自然是留在國外安全點。張涵雪哪裏不明白，就連在西安的趙四小姐也帶著孩子閭琳去香港暫避了。
賣報的孩子揮舞著手中的報紙“賣報了，賣報了”於鳳至猛然想起一件事情：“雪兒，你大哥有沒有說那封電報現在何處？”
張涵雪輕打方向盤，汽車拐過街角，張涵雪將車速放慢，有些事情現在說正好，出他之口，入於鳳至之耳。“那封電報在我大哥手裏。”
“那怎麽行，一旦他們搜查，怎麽藏得住？”於鳳至這個時候已經冷靜下來了，著急之色並沒沒有帶在臉上。
張涵雪看了一眼後視鏡，王飛馬上領會她的意思，開口道：“張參謀，那輛汽車一直跟在我們的後麵，肯定有問題。”
有人跟蹤，張涵雪渾身清冷的氣息又多了幾分：“他們現在以為那封電報在我這裏，我大哥那裏暫時沒事。”張涵雪話鋒一轉：“鳳至姐，我想知道夫人是什麽態度。”有些事情，雖然心中有了答案，還是要確認一下。關係到張學良的生死，張涵雪必須謹慎再謹慎。
於鳳至閉上眼睛，沉默了很久方開口道：“夫人她，她會希望漢卿活著。”
張涵雪咀嚼著於鳳至話中的意思，豁然開朗。事情跟自己想象的一樣，這樣就好辦多了。
隨著於鳳至的到來，南京的陰霾天氣逐漸退去，張涵雪站在窗前，許久未見月亮了。“也不知道天津的月亮是不是比南京的更圓點？”張涵雪撥弄著手上的手鏈，秦陽銘有半月沒有來信，日本在宛平的軍事演習愈演愈烈，秦陽銘所屬的二十九軍正在不停的往宛平增兵，這樣，秦陽銘駐防天津肩上的擔子也更重了。
“晚上涼”於鳳至從後麵過來將大衣給張涵雪披上。“謝謝鳳至姐”張涵雪回過頭，於鳳至不知何時已經洗過澡，頭發濕漉漉的還在滴水。張涵雪笑笑，將於鳳至按在椅子上，拿過旁邊的毛巾開始給她擦頭發。張家兄妹之間自幼關係親密，於鳳至嫁進來後對下麵的弟妹也是十分關愛，因此在奉天的時候，張涵雪沒有少纏著於鳳至。這幾年大家四處分散，境遇各異，但是血濃於水的親情哪裏是時間距離能夠改變的！
估摸著差不多了，於鳳至抓住張涵雪的手，示意她在旁邊坐下來：“雪兒，你坐下，我有問題要問你。”
【題外話】：這點感覺總是有點慢熱，但是舍不得刪去，親情是我想要表達的內容之一，因此這段時間一直在寫張涵雪跟張學良、張學思、於鳳至之間的互動。接下來就是張涵雪潛伏的前奏，她母親和父親的往事將被一點點撕開。同時她也將踏上一條孤獨。凜冽。萬劫不複命運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