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似幻非真（下）
她跌坐在黑暗裏，茫然的看著黑茫茫的四周，心在一點一點的變冷。冷的讓她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就像身在溫暖的午後卻得不到一點溫暖一樣。
嘀嗒嘀嗒.……
一聲一聲微弱的水聲由遠及近的傳來，她抬頭四處張望著。
遠處，有一點微弱的水光一滴一滴的滴在了地麵上，蕩起了一層層的漣漪。她疑惑的看著，慢慢的直起了身子，向著那唯一的一點光亮走去。
赤裸的雪足剛一踏向前方，就感覺到一股涼意。她低頭看著腳，才發現原來她踩在水裏的。清澈見底的水紋輕輕地蕩漾在她的腳踝處，一圈又一圈的暈開了。
抬頭，看向前方。赫然發現，原本黑漆漆的的前方瞬間變成了一座青翠蒼勁的鬆樹林，而她正踏在鬆樹林間的小溪裏。
這.……
“哥哥，你快看，你快看.……”清脆怡人的聲音伴隨著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她抬起頭，望向那鬆樹林裏。
璀璨的金發隨風飛揚，一張絕美的臉龐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那麽明晃晃的刺痛了她的眼。
那名少女高興的一蹦一跳的來到溪邊蹲下，指著圍繞著自己腳踝親吻著的紅色金魚回頭對身後漫步而來的少年道：“就是它們，漂亮吧！”
少年逆著光，一頭修長的褐色長發在風中飛揚。他的聲音就如同那遠山的清雨，帶著淅淅瀝瀝的涼意和柔軟，回蕩在這一片鬆樹林中。
“你說漂亮就漂亮吧。我的莫耶娜！”
哥.……哥.……
似乎有什麽滾燙的東西從她的眼眶內流出，滴進了溪水裏。是什麽？自己體內難道還有這麽滾燙的東西存在嗎？
少女一身雪白的紡紗裙，寬大的裙擺像一朵盛開的薔薇鋪撒在柔軟的青草地上，而她就坐落在花心處，嬌豔迷人。
少年帶著寵溺的笑，輕輕地蹲在了少女的身側，出神的看著她美麗的側臉。眼神專注而又悲憐，他緩緩的伸出手，撫摸著少女雪白的麵頰，櫻紅的唇微微張開，說道：“莫耶娜，我的莫耶娜……”
少女回頭，有些不解的看著少年，問道：“哥哥，你怎麽了？”
少年不語，隻是一把將她帶進了懷裏，揉著她的金發，近乎發狂般的喃喃道：“我的莫耶娜，我的莫耶娜……”
不明白少年為何如此執拗的叫著自己的名字，少女臉紅的縮在少年的懷裏，瑩白的手指輕輕地在他的胸口上來回畫著。
“別動。”少年啞著聲音，抓住了那隻擾亂了他心緒的手，將它按在胸口。
“哥哥.……”少女驚異的看著那隻被少年按在了胸口上的手，臉頰上的酡紅越來越紅了。
“莫耶娜……”少年呢喃道。
少女抬起頭，血紅的眸子一眼就撞進了少年褐色的瞳孔裏。那一刻，她清晰的在他的眼睛裏看見了寵溺以外的神色。
那是……憎恨和厭惡！
可是，當時的她還沒來得及思考少年眼中的複雜神色，就被一個柔軟的帶著涼意的唇洗去了思考的意識。
她睜著一雙大大的紅眸，看著少年溫柔迷醉的臉龐。小手不自覺的抓緊了少年的衣襟。
她的哥哥……親吻她了……
“莫耶娜，接吻是要閉上眼睛的。”說罷，少年就伸手覆蓋上了那雙驚訝的紅眸。
眼前忽然一片的黑暗。
她閉眼，青澀的回應著他的吻。身子也微微有些發抖，小手緊張的抓著他的衣領不放。
少年溫柔的抓住她僵硬的雙手，，唇齒摩擦間，呢喃道：“莫耶娜，放鬆.……”
“哥……”話還未說完，她的唇就再度被封上。身體竟在少年溫柔的撫慰下，不再顫抖了。她慢慢適應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吻所帶給她的奇妙感覺。
像是飄向了潔白的雲彩，踩著那柔軟的雲朵，在上麵輕舞飛揚。
突然，煙霧彌漫。鬆樹林和小溪，慢慢被煙霧籠罩了起來，進入了一片黑暗當中。而那對擁吻了人兒也隨之被黑暗吞噬了。
“不……”
正在聽著下屬匯報追緝庫羅來的努克聞聲，立即轉過了身，看向了那個躺在水晶棺裏昏睡不醒的少女。
隻見，她伸著一雙手臂，閉著眼睛，表情痛苦的在空氣胡亂的抓著什麽。
努克連忙走了過去，一把抓住了那雙手臂。
那雙手臂像是在深淵裏抓住了希望一般，緊緊的抓住了那隻手。
努克注意到，在她雪白的麵頰上，有一道道的淚痕滑過。
那一刻，他的心竟然微微疼了起來。他掏出懷裏的絲巾，用另一隻沒有被莫耶娜抓住的手輕輕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痕。
做噩夢了嗎？夢到以前了嗎？
那緊蹙的彎眉，無一不是再向他訴說著她此時內心的痛苦。
再次麵對黑暗，她不再像之前那般的驚恐無助了。這次，她隻是呆呆的坐在了冰冷的地上，呆呆的張著那雙血紅的眸子看著前方。
這次，又要讓我再看到以前的什麽呢？帶著這種疑惑，她無聲的笑了一下。
是不是要全部看完，才讓我醒來？
是不是要讓我一遍又一遍的嚐試著被寵溺愛過之後的隨之而來的無情冷酷？
“莫耶娜，為什麽你就是忘不掉呢？”努克癡迷的看著那張昏睡的容顏，輕輕地在她耳邊低喃道。“這樣，你就不會痛苦了。”
誰？是誰在叫我，是誰在我耳邊輕喃？
晌午的太陽可以說是最毒最耀眼的時刻，庫羅來躺在床上，抬頭看著窗外明晃晃的陽光，銀色的瞳眸在那一刻出現了短暫的黑暗。片刻過後，又恢複了清晰。隻是那雙銀眸竟然變成了褐色的了。
就在庫羅來出神的望著窗外的陽光發呆的時候。大屋那邊爆發了驚天動地的尖叫聲。驚得他一下收回了目光。
大屋裏，托姆惡狠狠的拿著匕首看著站在海達力身後驚恐不已的巴蘭隆。亞目在一旁愁著一張臉，決定著是幫哥哥，還是去廚房裏給好看的天神大哥哥端藥。而那聲尖叫就是巴蘭隆發出的。
“喂，小鬼。你又想被打昏嗎？”海達力皺眉看著麵前這個才打到自己大腿的托姆，警告著說道。
“殺死你，你這個怪物！”托姆壓根不理會海達力的警告，依舊凶著一雙眼瞪著站在海達力身後的巴蘭隆。
“哥哥.……”亞目噘著嘴喊道。“你到底為什麽要殺那個姐姐啊？”雖然，她不是很喜歡這個長得很漂亮的姐姐。但是，哥哥是為什麽要殺她呢？
托姆回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亞目，皺眉道：“回屋去。她是嗜血的怪物！”
“啊？”亞目瞪大了眼，上下打量著驚恐不已的巴蘭隆。半響過後，她捂著肚子大笑了起來。“她……哈哈……她嚇得都臉色慘白了。怎麽可能啊！哥哥，你看錯了。”
“她就是！莫耶娜姐姐是，她也是！”托姆回道。
剛扶著牆走到門口的庫羅來聞言，立時愣在了那兒。他剛說什麽？他說莫耶娜是嗜血怪物，還說巴蘭隆也是！
“托姆！”他開口叫道。
他剛才是當著巴蘭隆和海達力的麵說的嗎？說莫耶娜是嗜血怪物？不，不要.……
“呀！好看的天神大哥哥，你怎麽下床了啊？傷口不疼了嗎？”亞目驚呼著向著庫羅來跑去。
托姆隻是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轉過頭看向巴蘭隆。
那個聖僧說過，大哥哥不是他們一夥的。他是.……
那個聖僧說過，嗜血怪物有著常人無可比擬的美貌，而且很擅長捕獲人心！
莫耶娜姐姐就是那種嗜血怪物！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事實！
那是什麽眼神！庫羅來看著托姆的眼，每看一次，他的心就快速跳動一次。他邁步向前，想要去問問他到底都知道些什麽。可是，還未走到他身邊，便腿一軟，身子一下就往下落去。
“大哥哥！”亞目尖叫著看著往下倒的庫羅來。
“庫羅來！”海達力皺眉，拉起身後的妹妹，一個箭步衝向了庫羅來。一把接住了他的身子，吼道：“沒事，到處亂走什麽！活的不耐煩了啊！”
托姆也聽見了那聲尖叫，他睜著一雙驚愕的眼看著下落的庫羅來，想要衝去接住他。可是腳就像紮了根一樣，不論他怎麽使勁就是不動。在看見海達力接住他的時候，他的眉眼才一鬆，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庫羅來不管海達力的擔憂，執拗的看著站在原地托姆，將他剛才的神色一覽無遺的收盡了眼內。
“托姆，扶我進房間好嗎？”他開口，溫和的笑道。
他有好多話想要問這個孩子，但是絕對不能……回頭看向海達力道：“讓托姆扶我就好。你好好安慰哈巴蘭隆吧。”
“小鬼，叫你呢！”海達力對著還待在原地的托姆叫道。
托姆猛地回過神來，看了一眼站在海達力身後巴蘭隆，又看了看一臉緊張的庫羅來。最終，他收起了匕首，走向了庫羅來。
庫羅來的緊張頓時散去。他低頭對著扶著他左手的亞目道：“亞目，幫哥哥去把藥端來好嗎？”
“嗯！亞目現在就去。”亞目乖乖的點了點頭。將庫羅來的手遞給了走來的托姆手裏。
“托姆，扶我進去吧！”他溫柔的說道。
然後，他抬頭對著還扶著他右手的海達力道：“我沒事了。你快帶巴蘭隆回房吧！”
海達力看了一眼托姆，又看了看身後的巴蘭隆，最後對上庫羅來的眼，他點了點頭。
呯！門一關，庫羅來就掙脫開了托姆的手。
“大哥哥！”托姆一驚，連忙追去扶著他。
“我沒事！”庫羅來回頭對著托姆溫和道，然後慢慢的走向床邊，坐下。他拍了拍床沿，對著站在的托姆說道：“來，坐這。”
“不……不用了。我站著就好！”托姆忙擺著雙手道。
“為什麽不坐？”庫羅來笑著問道。
“因為.……因為……”托姆支吾著。
“而那個少年，他其實是當今大宛國國王的第三子！名——庫羅來·斯萊祺特”那天那個聖僧的話如同影子般如影隨形，一直跟隨著他。
看著他凝眉沉思，庫羅來雙手抱胸，問道：“你聽到了些什麽？”
聞言，托姆立即抬起了頭看向庫羅來，琥珀色的眼裏有著不解。
“大哥哥……”
“不要說什麽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麽。托姆，你為什麽說莫耶娜是.……”深吸一口氣，他開口吐出了那個他不願說及的詞：“嗜血怪物？誰告訴你的？”
就在庫羅來說完那句話的時候，托姆就慢慢的走了過來，坐在了他身邊，抬起頭看向他。那堅定的眼神，讓庫羅來整個人都不自覺的緊張了起來。
“大哥哥。”他開口道，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深沉。“我問你，你在來我們這個村莊之前，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庫羅來明白，他所謂的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指莫耶娜的身份。他搖了搖頭，銀眸裏透露出誠實的光芒，“我不知道。我都是最近才知道的！”說完，他就笑了。笑容是那麽的苦澀和無奈。
看著庫羅來的笑容，托姆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那樣笑，但是他知道那笑容不是喜悅，是苦澀和無奈。他繼續問道：“那就是說你在聖僧攻擊莫耶娜姐姐都不知道她是……”那個“嗜血怪物”的詞他確實不想用在那麽美的一個人的身上。況且，大哥哥似乎很喜歡莫耶娜姐姐。這樣說，會讓他更加傷心的吧！
“嗯。怎麽說呢，我後來不是昏迷了嗎。醒來之後，就發現我和莫耶娜在荒漠上。而且……”看了看窗外的陽光，他苦澀的笑道：“她似乎很害怕我的樣子。再後來，我就裝失憶。跟著.……她就離開了。”那天的一切就像是一把刀，每說一次都像是在他的心上劃了一刀。疼痛不已！
“為什麽要裝失憶呢？”托姆看著他痛苦的模樣，有些後悔說出去的話了。
“是啊.……為什麽裝失憶呢？”仿佛自語般，他看著窗外的眼光，一顆晶瑩剔透的東西從他的眼眶滑落，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為什麽呢？”
托姆不語，隻是靜靜的坐在那兒。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應該上前去安慰他，還是應該給他一個安靜的空間讓他自己一個人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