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故友
“嘿,你小子行啊,這車真不賴。”
遲信把裝著漫畫書的箱子放進了車子的後備箱裏,回頭鑽進駕駛座,就看到身邊的小痞子正一臉興奮地在副駕駛上東摸西摸的。
“大哥,我這車才多少錢?您三年前就開寶馬6係的人有必要這麽嘲諷我麽?”
遲信無奈笑道。
“我這不是一年多沒開車了,我眼饞啊。”
小痞子頓時皺起了眉頭,“酒駕被扣了十二分,至今還沒把駕照領回來呢。”
“該!”
遲信嗤之以鼻。
坐在他身邊的這個小痞子,站沒個站相,坐沒個坐像,油光水滑的看上去恍如二十出頭的小青年。實際上整整比遲信大了七八歲,目前已經是快要三張的人了。要不是遲信從小和他一起長大,還真要被這老妖怪的外表給騙了。
“佟哲,怎麽那麽多年沒見,你還是老樣子?”
雖然年紀比自己大,但是就衝他這萬年中二病晚期的樣子,遲信可一點兒都不想管他叫哥。
“心態年輕,自然就年輕。”
佟哲對他的沒大沒小也毫不在意,掏出墨鏡支棱在自己翹~起的小鼻子上,“走,既然有車,就送哥哥一程。這大熱天的,沒車真不方便。”
遲信瞥了他一眼,往導航係統裏輸入他報出的地址,然後油門一踩,開了出去。
佟哲對遲信這三年的經曆非常關心,不過當他得知遲信這次考上了M大後,倒沒有表露出特殊的驚訝。
“我從小就知道你小子聰明,就是沒有把心思放到學習上。不像我,根本不是念書的料。”
佟哲將頭靠在玻璃窗戶上,波瀾不驚地說道,“我要是有你腦子的一半,也不至於就混個大專文憑……還是野雞學校的那種。”
遲信聞言嗤笑了一聲,一邊用餘光瞄了他這位往日好友幾眼。
佟哲是遲信的鄰居,就住在他們隔壁那棟小樓裏。
兩家都是做生意的人家,又是鄰居,家裏又是兩個男孩子,自然走的近些。
遲信覺得自己之前過的挺不靠譜,多多少少和佟哲這家夥有莫大的聯係。
畢竟自己第一次爬樹,第一次掏鳥窩,第一次去小區水塘裏撈魚,第一次掀女孩子的裙子,都是在佟哲的“指導”下幹的。
讀書的時候,佟哲長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乍一看像個害羞的小姑娘。實際上性子野得很,一天不打架渾身難受,跟過他的小弟估計都可以組好幾隻足球隊。而且他非常討厭念書,屬於一拿起書本就想瞌睡的那種,所以初中畢業之後幹脆就念了個不怎麽需要上學的職校。把他一心想要望子成龍的爹給氣的差點腦溢血。
托國家政策的福,以三校生的身份畢業之後,他爹硬是把他塞進了一個什麽名兒都沒聽說過的,地處六環開外的野雞大學,混了三年,總算拿到了一個大專文憑——不過這都是遲信去S市之前的事情了。
遲信有時候懷疑他爹媽之所以對他要求沒有那麽高,完全是因為有佟哲這個反麵教材在隔壁的緣故。隻要比隔壁那小子稍微乖一點,遲家爹媽就覺得自己的兒子很不錯了。
他這三年基本沒有回過B市,兩人也隻有在網上有聯係。高三一忙起來,好幾個月都不說一句話也是常有的事情。
後來聽說他去年被他老爹從自家公司趕出來之後,也沒去找工作(遲信懷疑丫根本找不到),拿著他老爹給的錢,在B市一個鬧中取靜的地方開了間酒吧,自己做起了老板。這會兒遲信正把車子往酒吧方向開呢。
看著這家夥坐在自己身邊,一邊抖著腿,一邊哼著歌,一副四六不靠的樣子。遲信突然想到,如果齊向天不是去參軍,而也跟這家夥似得,在S市憑著戶口混個文憑出來,三四年之後是不是也是這副德行。
這麽一想頓時覺得齊向天參軍這個主意實在是太好了。想想人家軍訓時那氣度,那精神氣,在看看現在旁邊這個翹著二郎腿的……
“我以為你當了老板就會搬出去住呢。”
遲信看著導航,打了個彎。
“啊,去年已經搬出去了,後來跟我爹和解了,就搬回來了。”
佟哲漫不經心地答道。
“和解什麽?”
“我出櫃了。”
“哦……啊?”
隻聽“吱”地一記刺耳的叫聲,車子在路麵上以S形的路線劃過,遲信冒著一聲冷汗把車子停在了路邊,轉過臉看著一手拉著扶手,一手扯著安全帶,滿臉淡定的佟哲。
“你剛才說啥?”
————————————
“坐啊。”
佟哲熱情地招呼遲信,拍了拍身邊吧台的椅子,“我這酒吧裝修的還行吧?我老子給了我這個數,後來我自己又貼了這個數。”
佟哲伸出左手巴掌,又伸出右手巴掌,最後交握在一起,“這裏就是我一生的心血了。哥們,這麽樣?”
“還行吧,裝修的品味比你本人的格調高出很多。”
遲信四下望了一圈,點點頭說道。
這會兒才八點,還不到酒吧熱鬧的時候。三三兩兩的客人散坐在吧台邊和卡座變低聲交談著。
耳邊傳來幽幽的藍調音樂,貼心的布局把空間隔開,卻又影影綽綽地相互能夠看到,既保留了客人的私~密性,又照顧到了交流的需要。
遲信望了一圈,挑了挑眉毛。
舉目四望,無一雌性生物。
“你這是……Gay Bar?”
“啊,請你喝。”
佟哲從酒保的手裏拿過一杯酒,放到遲信麵前。
“怎麽之前沒聽你說過啊?”
遲信也不客氣,用拇指摩挲著酒杯的邊緣。
“小弟啊……你離開這裏的時候才初中好不好?雖然我是個混蛋,但是還不知道墮落到禽獸的階段吧。”
遲信懷疑地上下掃描了他一圈,看的佟哲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胸口,“別這樣看我,我還不至於對一個初中生做出點什麽來。”
遲信哈哈一笑,輕輕地啜了一口酒。
感歎道,“不過我沒有想到你爸爸居然會理解你。”
遲信記得佟哲的爸爸是個很傳統的老派人。和白手起家的遲家不同,佟家的祖上曾經非常顯赫,據說曾經是八旗子弟。後來敗落了,才從佟哲祖父那輩子開始從商。
遲信還記得小時候曾經到佟家去玩,和自己家裏的全西式裝修完全不同,走進隔壁的那棟小樓,就仿佛走到了一個時間被靜止的,那個曾經繁華到極致的久遠時代。那種精致和尊貴,是隻要時光才能積澱出的矜持。
所以有時候遲信還挺奇怪的,怎麽那麽老派的佟家,長出了佟哲這玩意。
偏他還是個獨生子,老佟家唯一的根苗。
“我也沒想到我爸會那麽開明,我本來以為這輩子都回不了家呢。”
佟哲嘖了一聲,拍了拍遲信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不知道你爸爸將來會不會像我爸爸那麽好說話。”
遲信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然後看鬼一樣轉過頭看著他。
“朋友,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Gay達麽?”
佟哲賤笑著伸出手,在腦袋上做了一個掃描的姿勢。
“方圓十米以內,蕾絲和基佬,一探就知。”
遲信無言地看著他耍寶。
“不過我記得你小子從幼兒園開始,女朋友就沒有斷過吧?初中的時候,每天還有好幾個女孩子在你家門口等你上學——怎麽去S市才三年,居然和我變成同路人了?”
佟哲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巴,“難道是你離開哥哥我之後,本來一直掩飾著的感情突然爆發了?一夜之間突然發現自己喜歡上男人了?哎……我開個玩笑,你走什麽走。”
遲信被他拉了回來,坐了一會兒,緩緩地把這一年半內的經曆同他細說了。
換來的,是佟哲敬佩無比的眼神。
“朋友你可以啊。你彎了就彎了,你還一次就看上了倆。”
佟哲伸出手,比了一個“二”,
“這兩個人還是一對兒。”
佟哲比出兩個大拇指。
“高材生就是高材生。您這是跑步,啊不,您這是坐著火箭進入了Gay的世界啊。太牛啦。”
遲信被他衝的忍無可忍,伸腿踹了他一腳,“差不多得了啊,我夠鬱悶了。”
佟哲樂嗬嗬地喝了口酒,往大門方向看去。
看著從門外走來的人,不由得眼睛一亮。
“哎,那個人,看見了麽?”
佟哲用胳膊肘戳了戳遲信,“怎麽樣?”
遲信抬了抬眼皮順著他的視線瞥了一眼,“不怎麽樣。”
老男人,三十多歲,還是個眼睛男,沒啥看頭。
“嘖,仔細點看!是我男神好麽!”
遲信抬起下巴,眯起眼睛,視線穿過層層疊疊用來阻隔空間的障礙物,不露聲色卻又徹徹底底地將那個男人從身材,相貌,氣質三個方麵做了一個全方位多角度的打分。
一米七六左右的身高,身材略瘦。不是那種孱弱的瘦弱,整個人感覺就像是一把鋒利的柳葉刀,帶著不動聲色的寒意。
深藏在框架眼鏡後的細長眼睛是上挑的單眼皮,配上薄薄的,上~翹的嘴唇,乍看不是很出色,看多了,卻格外覺得順眼。
“這人……”
遲信擰起眉毛。
他肯定之前沒有見過這個人,但是為什麽細看之下卻有一種奇妙的,像是從哪裏見過的感覺?
“哎,問你呢,怎麽樣啊?”
佟哲問了他幾聲都沒反應,幹脆拍了他一腦門子。
“啊……這誰啊,挺有味道的。”
遲信找了半天,終於找出一個對味的詞兒——“味道”。
這男人吧,長得不是特別好看,隻能說是端正,但是帶著種揮之不去的書生氣。
但又不是象牙塔裏的學生氣,也不是老學究的酸腐氣。
你說他謙謙君子吧,眼神裏偏偏猶帶著些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感,但是應該是長期和各色人等打交道,那種職業式的笑容掛在嘴邊,若即若離,一下子不會特別喜歡,也談不上討厭。
你看,就那麽奇怪的一個組合,卻讓遲信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我也覺得很有‘味道’。”
佟哲花癡似得托著腮,發現那男人往這裏瞥了一眼,急忙收回視線,做出了一臉冷漠的表情。
“……”
遲信無語地看著他,嗤笑一聲,“怎麽,看上人家了?看上了就去追唄,你也不是那種會矜持的人。”
以遲信對這個人渣的了解,他上一眼看上人家,下一秒就能脫~光了撲上去。
如果對方拒絕了,這渣滓估計會更加興奮,然後使出各種賤招,務求達到目的——把對方拐上~床。
“我是那麽膚淺的人麽……好吧我是,不過這次是真愛。”
佟哲不好意思地對著遲信拋了個媚眼,“我長那麽大,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遲信冷的摸了摸身上立起的雞皮疙瘩。
為什麽他要坐在這裏,聽一個快要三十歲的老基佬的“初戀宣言”。
“知道他是誰麽?B醫大的教授,也是他們B醫大附屬醫院腦外的一把刀——郎崢明。三十三歲,已經是副教授了,牛不牛?”
佟哲一臉崇拜地說道。
“郎……崢明?”
遲信用低沉的聲音,複述了一遍這不算特別常見的姓氏和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恭喜發財~~球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