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滿保安隊
二月底的石家莊是特別的冷,這時已到了春天。
在北方俗語裏這叫做倒春寒,就像隊長所說的春天來的了無痕跡。
一陣風刮來便突然冷了下來,一場雨襲來立馬就到了夏天,就要開始穿單衣服了,石家莊的天氣就是這個破樣兒。
一個保安隊不大不小,加隊長剛剛好也才十二個人,稀奇的是我們這還算是一個中隊。
隊員們也都是來自五湖四海,隻有為數幾個不多是長期工,其他的包括我在內都是懷揣著對未來的夢想趁著假期出來兼職的。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失業了會選擇何種行業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心裏似乎有了答案,似乎又很不明確。
求取文學上的職務又沒有那種溢於言表的自信,
在一次次的求職打擊下最終做出讓步成為了一個商業人員。
隨著年齡的增長,發現自己仍然是入不敷出,這些年的掙得錢都去哪兒了。
除了文學上徒有虛名外,生活依舊過得一塌糊塗,甚至還要向家裏伸手要錢來應急。
這不符合我當初的初衷,大概在兩年前我在心裏給自己算了一筆賬,我要在兩年內實現月入萬元,五年內要月入三萬才可以支撐得起自己的生活和遙不可及的未來。
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又讓我原地踏步重新走上了當保安的生活。
當初在清華大學當保安時是無奈又很淒楚的選擇,十八九的我初出茅廬,到北京沒有任何一技之長,也沒有文憑做敲門磚,能在著名學府當個保安都覺得是個天大的幸事。
大概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過了將近四年,我都不知是什麽原因能支撐我這舉步維艱的將近四年的半工半讀生涯,或許是自己還很年輕吧!
利用那段時間的勞逸結合,一天當中有一半兒以上的時間是閑著的,我們是輪崗製,站一個小時休息一個小時,正好有很多時間用來看書學習和聽講座。
便利用業餘時間閱讀和報各種培訓班兒外加學曆考試,感覺閱曆得到了很大豐富開闊了眼界,人也變得勤奮起來了。
將近四年的時間疏忽即過,如白駒過隙令人不可琢磨和把握。
在被動的過完這段心理極度不平衡的日子後終於覺得自己有一些本事便開始進入社會進行一番闖蕩。
那年我二十三歲,今年我二十七歲,我又回到了最初的原點進入一個農貿市場的保安隊打臨工,開始從頭再來,體驗和反思自己這幾年的過往。
求知的欲望又一次從心底迸發了出來,這邊也是一小時一休息,我拿起手中的電子書替代了當年拿血汗錢買的紙質書。
在這裏認識了和我當年初當保安差不多年齡正在這裏勤工儉學的小丁小王小李,我笑著說:我們現在都處於同一條起跑線上,誰也不要看不起誰,來日方長,你們比我年輕,還有更多美麗的姑娘和有錢的丈母娘在等著你們,俗話說:少年壯誌不言愁,青春就是資本。
我看好你們這年少能吃苦,腳踏實地的精神,以後你們畢業以後在職場上的成功機會都會很大,試想一下那個領導喜歡一個不肯努力付出的員工呢?除非是富二代,但我們不是,我們這輩子注定要靠自己的雙手來為自己打江山。
他們都和當年苦大仇深的我很不相同,他們的心態看起來很好也很樂觀,而且對自己的未來有著切實可行的規劃,有可能是看到我誤入歧途的例子讓他們很是驚訝吧!他們都說著:職業肯定要穩定的,哪怕掙得不多也行,最起碼不用一年換好幾份工作。
有一天我累的很早便睡下了,第二天問小丁:你不累嗎?他笑哈哈的說:有啥累的?我都習慣了。
早已過了往常的複工日和開學日的我們都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阻擋住了前進的步伐。
記得剛從晉州村子裏麵出來時就能見到村口堆了很多人,拉著橫幅說防疫檢查,我並無理會這麽大的陣仗。
抱著僥幸心理想道:這不過是區域性的而已,暫住地還沒有那麽可怕,不過是網絡上謠言太多搞得人們都驚慌恐懼。
坐在母親的摩托車後座上一路向南的往火車站出發去趕今天臨近中午最早的一班火車返城。
在家裏實在待的太悶了,尤其是平日裏欠下的信用卡的逾期電話讓我寢食不安,這個年紀我還沒能真正的體驗到生活艱苦,也沒有遭遇過幾次重大的災難,都是今天掙明天花的月光族。
還在心裏認可一句:掙的多花的自然就多的一句荒謬不堪的激勵都市白領們使勁兒消費的經濟學語言。
現在反思這句話,除了讓人使勁兒的消費還能有什麽大的作用。
猶還穿著在深冬季節穿的最厚的棉衣在初春的季節裏還是感覺有些寒冷,到了三月份天氣就該升溫了,尤其是在摩托車的快速轉停下迎著北風越發覺得寒冷入骨。
走進進站口時一個鐵路男職工戴著口罩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話盤問著我要去哪兒?有沒有過武漢旅居史?家是哪裏的?
我不厭其煩的回答著:我要去北京,沒有武漢旅居史,老家是四川的。
鐵路男職工又問:那你在晉州做什麽?我說我在晉州待了差不多有二十年了,父母都在這邊工作。看疫情太嚴重今年沒有回老家過年,是在這邊過的。
買了票後打量著候車室裏的人都可以用手指頭數的過來,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幾分恐懼之心湧上心頭。
車站早已不見往常的車水馬龍,人和人的距離都離的大概有兩三米遠,在每個人的眼中似乎都充滿著憂慮。
火車進站後每個人都像在追風箏一樣的追趕著列車,乘務員用喇叭喊著:5號車廂在這邊,10號車廂往這邊走,到省會轉車的大致分為好幾條路線,我是選的最省事兒的從石家莊北直接轉車去北京,列車還是多年以前的綠皮火車,一下子又把人拉進了那個年代。
那個年代我們一家人春節回家過年和返回晉州都是乘坐的綠皮火車,一家人二十多年間也隻有我在劇組出差時坐過唯一一次的從青島到三亞的飛機,當時的飛機票還從我工資裏給扣除了。
都說現在乘坐綠皮車的人少了,基本都是一些農民工和窮學生們才會省吃儉用的乘坐這又慢又嘈雜的綠皮車,有的則是旅途較近坐高鐵太浪費,聲稱睡一覺就到家了,有的是地方小站方便些,還有的旅途較遠的乘坐綠皮車是為了能吸煙,一想起這些理由就覺得可笑,不都是沒錢的緣故嗎?有時明說出來心裏確實還覺得有些寒磣。
車廂裏完全看不出春運時期的擦肩挨背,乘客之間的距離都離的有幾張桌子那麽遠,一張桌上幾乎隻有一個人或兩張桌子上隻有一家三口人,都戴著厚厚的口罩不敢大聲的喘氣,也不敢肆無忌憚的聊天,列車上的幹淨程度簡直可以和豪華大巴比擬。吸煙區平靜的隻能聽見列車行駛的聲音。
一個操著天津口音的女乘務員還在扯著嗓子對著另外一個男乘務員不知在說著什麽也聽不明白。
在手機裏查看了一下大致的到站時間是一點半左右才去了趟廁所,不知為何列車在不到一點便急速的進了站,我著急的提起褲子快速的走到座位上拿起行李倉促的下了火車,在出站口徘徊觀察著周邊的人和事。
未出發的前幾天就在網上搜索著疫情期間能兼的職,實在是憋得慌閑的太無聊,好幾天在心裏還有些抑鬱,便在網上匆忙的問了幾個手機兼職,注冊了一個app被盜刷了十幾塊錢之後考慮到風險太大便果斷的一一回絕了,讓我寫稿子我又不屑一顧的甘心把自己的作品寫上別人的名字。
這是業界裏不知名的青年才會幹的事兒,行話叫槍手。
這時瀏覽到有保安公司正在招人,我便投了簡曆說幹短期,隻能幹十五天,對方很爽快的答應了,讓我盡快趕過去,戴上口罩和行李。
我擔心的問著:疫情期間返京的不是要強製隔離十四天嗎?對方自信滿滿的對我說:不會強製隔離,隻是簡單的盤問幾句,說下在京的住址就行,然後直接到項目上報道就行,我看著一天一百五十元的工資心動了,都窮到這份上了,還怕這怕那幹嗎?心中一橫索性就答應了。
瞬間我的心徹底涼了半截兒,觀察著車站周圍也沒有幾個人,都是巡邏站崗的工作人員們在周邊依然如故的重複著疫情期間特有的測量體溫和宣傳引導。
正在猶豫不決時被冰冷的現實給了重重的一擊,心中想著還是留在省會臨時找個活兒幹吧!此時返京的風險肯定很大,石市都管控的這麽嚴,首都的管控就可想而知了,就算僥幸到了以後被一些熟人看到我在做保安,不僅顏麵無存,還有可能被公司的同仁們嘲笑,我一貫的幹練精明作風就將消失殆盡。
幹脆就在省會暫時找個落腳點吧!幹保安又不是幹長期的,等疫情一好轉就往北京趕。
這時一個省會保安公司回複了我說正好缺人手,讓我把身份證和口罩都帶上過去麵試,當天就可以辦理住宿和入職。
我按照地址第一反應便是打滴滴去,最起碼安全,心裏也有個安慰。
滴滴車後玻璃窗上顯示著此車已消毒,坐上車和司機攀談了起來,司機回複著:今年都不容易,還不知道疫情啥時候能結束呢!
就這樣我進入了保安公司,在經過了不到一個小時的培訓後被分配到省會火車站的一個菜市場執勤負責協助城管管理市場。
小丁正在省會上大學,今年剛好上大一,看著他修長的身軀戴著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鏡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很能吃苦的青年,他說在讀中專的時候利用寒暑假就走南闖北的去過不少地方打工掙學費。
他興衝衝的說著:來這兒差不多快一個月了,一月份來的,年前本來想回家的,但家裏封村了便沒回的成。
現在是想回也回不去了,隻能等著疫情結束學校開學直接去學校報道。
我緊張的說:你就不怕被感染上嗎?你還這麽年輕。他沒有正麵回答。
從他的言語中能感受到他對生與死還沒有任何概念,好像這麽多的疫情數字對於他來說隻是一個和家人不能團聚的年,僅僅是如此簡單。
能看得出他很樂觀,就像那句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死豬不怕開水燙。
就像一句老話說的: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一樣的充滿著青蔥歲月的懵懵懂懂。
他向我展示著他和他女朋友的一些故事。
他說他喜歡不一樣的女子,比如他的女友就是一個滿嘴髒話的女孩子,而且時不時的還要欺負他,他覺得能和他女朋友在一起就是人生中最大的樂趣。
我笑著說著:等開學了你應該找個機會把她睡了,要不然有名無實,別人會笑話你們是在小朋友玩兒過家家。
他一臉的尷尬的不再言語,看得出他還是很害羞的,不然怎麽會是一個還未滿十八周歲的學生呢!
第一天上班就能看到市場裏熙熙攘攘的人來人往,絲毫不減往常的熱鬧景象。市場的c區據說是政府指定的這片區域唯一一個可以複工的區域,其他區域麵積太大人員複雜而沒有批準複工。
c區進出口都有著將近四五個中年保安戴著紅袖在為進出市場的人員們挨個兒用電子體溫計量著體溫,體溫正常才能進入,一個騎電動車的老年人一腳油門擦的進去被一個保安攔手擋住,乖乖的等著量完了體溫才進入的市場。
街中偶爾有不戴口罩的人員穿行在人群中,這時就要被便衣輔警們攔下強製其戴上口罩才允許行走。
看著街上的行人們來來往往的買菜,一買就是一大袋,看起來是要把整個春天的菜都買了。
我們在狹小辦公室裏也是每天不厭其煩的給地麵消毒,每個人必須量完體溫登記在冊才準進崗工作。
每天都有將近二十分鍾的體能訓練,有人說著:國家不允許人員聚集,隊長大聲的喊著:你們怕啥怕?要感染一個都跑不了,我們也隻能乖乖的
像隻哈巴狗一樣沒有脾氣的沒心沒力的接受訓練。
b區是賣水果的,a區是賣菜的,都是一排排市場裏最常見的臨時搭建的簡易棚,商販戶籍地也是來自五湖四海,有的貌似是河南口音,有的卻是南方口音。
我對小丁說著:聽著他們大部分的口音似乎大部分是河南口音。
小丁淡定的回答:他們都是邯鄲的,我之前問過,河南口音與邯鄲口音特別接近,邯鄲正處於兩省交界,所以口音有點雜,幾乎聽不出來。
連續幾天都有工商執法部門時不時開著巡邏車過來檢查,一是為了防控疫情,二是為了嚴加管理這片區域的小商小販。
一到巡邏車過來喇叭裏便播放著:疫情就是責任,防控就是生命。
也就像影視劇裏講的貓捉老鼠遊戲一樣,等車一來,商販們你傳我我傳你的就把卷簾門都拉下來躲避罰款,巡邏車一走便又把門拉開繼續賣。
有幾個商販在中午怒氣衝衝的多喝了幾杯悶酒,醉的都走不動路了,所以一尋思隻能在管的不嚴的時候才能繼續開始做生意,要不然怎麽能養活一家幾口人,和這一畝三分地的房租水電呢!
現在敢複工的都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在換錢,在這疫情期間依然堅守在崗位上的逆行者們不都是在拿命換錢嗎?
隻不過是分工和責任有所不同,但對於人類的生存本能都是一樣值得尊敬和讚揚。
小區門口的物業和社區幾乎每天都有六七個人在門口把守著,進一個人量一下體溫,外麵的車輛都不許入內。
沒幾天快遞員的身影也逐漸多了起來,不過是被隔離在了大門外,不允許進入小區。
我們還是在省會車站的宿舍裏過著平靜的日子,沒有一個人提起或談起疫情的恐懼,都在打著自己小算盤,該開學了,該複工了的絮絮叨叨著。
小丁給我介紹著到底買哪一雙鞋比較合適,性價比高。
看到一雙正品的耐克鞋說太貴了買不起,在網上看到一雙仿真的說:這是最高仿完全看不出來。
一天快到宿舍的時候兩個穿著交警製服的輔警坐在巡邏摩托上攔住了我倆聲音低沉的說:他們有個同事發燒住院了,恐怕是感染了肺炎,我頓時心頭一驚,嚇得把口罩捂得更嚴嚴實實的,兩個交警拎著消毒水來我們宿舍徹底進行了一次大麵積的消毒。
我有點怯懦的對小丁說:你就不怕嗎?他說:怕啥的,每年流感死的都有不少人,現在還不知道是不是肺炎,最近天氣比較寒冷,可能隻是一般的感冒發熱,希望不會有啥大事兒吧!
要不然我們整個宿舍區域都要被集中隔離,那就麻煩了,就不能掙錢還要倒貼錢。
晚上趁著入夜尚早便換了身便裝出去買點兒生活用品,看到宿舍門口和不遠處的街道口醫生和護士們都身穿白色防護服在路邊嚴肅的站著一動不動。
我的心裏在此時五味雜陳,但又不得不麵對接下來的短期工生活,如果現在提前走了要被扣很多額外的費用,更何況這幾個十七八歲的孩子們都不怕,我也應該保持很樂觀的心態,積極勇敢的麵對。
就像隊長說的那句:有一個人感染咱們大家一個都跑不了。
不一天在換崗時同事突然跑過來告訴我說有一個對麵小區的人被拉走了,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是啥意思,以為是某個同事不幹了呢!
後來才知是有一個居民被感染了肺炎。
隨著市場監察對a區和b區的嚴加管理,幾乎每天都會派人手過來盯著,在疫情沒有有效控製前覺不允許他們私自營業,防控設施和麵積實在太大了,如果不強製管理,每天都會有大量的人員聚集,對整個防疫安全都會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在強製管理下商販們改變了策略,我們保安也是身為普通人明白他們要養家糊口,要付高昂的房租水電,出門在外都不容易,如果不缺錢誰會這麽豁命的掙這仨瓜倆棗兒錢。
我們也抱著非常同情的態度說可以在市場監督沒上班之前和下班之後隨便擺,也就是上午八點前和下午五點半以後。
在平時的時間裏一定要眼明手快的盯著督察們的動靜兒,不要惹事兒,出了事兒大家都扛不住,都是為了混口飯吃希望各自都能互相理解,我們也隻是打工的,顧的了今天顧不了明天的。
果然商販們聽話很多了,幾乎都不會犯太衝的事兒。
在一個下班後的路上小丁告訴我說:他們學校又延期開學了,都快愁死我了。
本來都計劃好了,現在又要苦熬一陣子了,不過可喜的是自己又能多掙千八百塊錢,到時候給女朋友多買點禮物,給妹妹買上一身漂亮衣服。
他說他的女朋友又說了如何如何腦洞比較大的話,靜靜地一個人洗著頭,笑嗬嗬的打著網絡遊戲。
小王小李兩個年輕人是一塊兒的夥計,家在一個地方,一個還在上學,和小丁同樣是在石市念大專。
小李最熱衷的莫過於吃,就是吃飯,一頓午飯要吃七八個饅頭,一天隊長打趣的說道:現在的饅頭這麽貴,十塊錢八個,我們保安一天的夥食費就十塊錢,就你這孩兒一頓飯就能吃我們一天的夥食費。
我在心裏哈哈一笑,當初我也很能吃,還在長身體,能吃是很必然的,不能吃才是奇怪。
城管們養了幾條狗,幾乎每天都需要人手把它們挪出門外放在外麵的籠子裏,怕把愛犬們都凍死了,晚上在關進值班室的籠子裏,我們每天上班一進辦公室就有一股濃烈的狗味兒撲鼻。
有一天書記來視察看見一條狗說喜歡,城管隊長老範愣是頂著壓力沒舍得給,便把白天的籠子放到後麵的院子裏去了。
跟我們說這幾條狗就像他自己的孩子一樣,少一條都跟心裏少了塊肉似的。
老範看起來五大三粗身材也有些發福,圓滾滾的肚子就像個皮球,他的老婆在他管轄的區域裏賣煎餅果子,沒人敢管,幾乎保安隊的隊員們每天都會去光顧,比外麵的人便宜個一塊錢。
雖然老範滿嘴的家鄉話胡子拉碴看起來很不修邊幅但是個好人,他經常和保安隊員們鬧著玩兒,完全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城管隊長的高高在上。
小李就是負責把這些小狗們每天從籠子放回又放出。
小王話不多,看上去很老成,但也不是什麽人都能隨便欺負他的,記得有一天在打遊戲有一個網友出言不遜,小王愣是比出言不遜的人以更狠的粗話罵了回去並且把對方罵的語無倫次七竅生煙。
幹到第十天的時候保安公司通知說我們一共五人已到合同期限,市場也全部對外開放了,已用不了那麽多人。
接到這個通知時小丁還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再簽十天半月的合同幹到學校開學。
一個家在附近的短期學生工對我說:他們學校要準備上網課,怕是幹不了了,先把錢拿了再說。
小王和小李則說:我倆先在宿舍休息幾天,他們現在肯定不敢往外攆人,就放心大膽的住。
第二天下午我們幾人便結伴兒去了公司準備結賬,第一次見到這個招聘我進來的辦公室主任,一個中等身材的戴著眼鏡略微有點發福的中年人。
看他的待人接物很是儒雅,當時他言辭懇切的留我說:再去附近的小區再幹一陣子,我是苦於囊中羞澀過了今天沒明天的便隨便編了個理由,讓其立馬給我結賬,要不然明天連零花錢都沒有了,放在平常於心不忍的我肯定會答應他的請求留下來繼續再工作一段時間到疫情結束以後。
頭天晚上便匆匆忙忙的在網上找著工作,喜出望外的是竟然有某知名火鍋店在招工,發了簡曆說幹短期行嗎?差不多隻能幹一個月。對方回複我說:我們不要短期工。
給晉縣的兩個商場打過電話問要不要短期工。同樣禮貌的回複我說:不要短期,都隻要長期。
這時有兩家保安公司可供選擇,一家兩千三管住不管吃,一家一天九十管住管吃,兩千三的倒是求人若渴。
最終還是選擇了一天九十管吃管住的,因為我和小丁倆人到現在都很窮困潦倒,他剛跟他女友買了禮物又給親妹妹花了錢,兜裏所剩也無太多。
我們在新的保安公司的第一個晚上便在私底下討論,這裏比菜市場好太多了,這裏的宿舍有暖氣,暖暖和和的住著很是舒服。
隊長也很和藹,還跟底下的班長一塊兒打遊戲看電影,這讓心事重重的我很快便放下了戒備心理。
隻是在無人時跟小丁說:千萬不要說之前在菜市場幹過。他說為啥?我說就怕領導誤會我倆不會幹活兒。
疫情期間出來已將近半月有餘,滿打滿算也就工作了十天,按照一天九十來算我掙了足足有九百塊錢,但我這花錢大手大腳的毛病一直沒改,掙了九百卻花出去了一千多元,這讓我這大哥在零零後的他們麵前顯得特別的尷尬。
在這陣子裏反複的思索我的思想是不是出了問題。是不是真應了那句話:讀書讀成了傻子,被教育洗了腦,硬要把人分為三六九等,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人,都是為人民服務,整天為啥要滿腦子的男盜女娼,對底層人民的不屑一顧躍然紙上。
前些年網絡上報道的清華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工作屢屢受挫後竟然甘當起了小區保安。
在新的保安隊裏認識了和我一個姓的隊長,問他是否當過兵,他說是的,當初不知為啥就非的去當兵,在部隊裏待了正好兩年就退伍了。就像那句話說的:當兵後悔三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
我不禁在心裏暗自發問:他這一表人才,要模樣兒有模樣兒要身高有身高,為啥就能安心的當一個保安隊長呢?
在經過多番的打聽和觀察後感歎道:原來這當一個保安隊長也不簡單啊!從部隊裏出來的,有管理才能和訓練方式,一個月基本也不少拿錢,還給上著保險,是相當的穩定。
我們所在的這個公司是一個北京的保安公司,薪資待遇相當可觀,就是一天中上班時間要長一點,一天要上十二個小時的班。
當保安就是熬人,如果有自信堅持下來相信自己會熬成一個隊長還是很有前途的,如果是抱著渾渾噩噩的混日子就完全沒有必要幹保安,可以學一門手藝,一技之長走遍全天下。
如果還年輕可以通過幹保安攢點積蓄以後可以做點小買賣,反正這行又不是很累。
人的適應能力總是很強的,習慣了自然就好了,完全不用想當年的我們大學保一樣東施效顰的去走一遭本來不屬於自己的人生之路。
隻要為人踏實善良,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萬丈高樓平地起,始終堅持一件事,就像讀書一樣,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完全沒有必要去好高騖遠和搬弄是非去爭名奪利。
新的環境還是相當不錯的。小丁感歎道:這是高檔小區啊!相當優美,綠化率達到百分之四十,要是能住在這裏得有多舒服多愜意。
吃的飯比起農貿市場要差一點,兩個素菜,一個白菜煮水,一個炒洋蔥,沒有一點肉沫腥子,真不知道這些正在長身體的小夥子是怎麽過的。有人說要是嘴饞了就在外麵買點肉,或者等每月發了工資出去好好的嗨皮一頓,吃點烤串兒再來幾瓶啤酒,日子甭提有多美滋兒滋兒的。
給家裏去了電話說現在村子裏已經回不去了,隻準往外出不準往外進,回村的要在縣城裏指定的賓館強製隔離十四天,住宿要出錢吃飯要出錢,還是先在外麵待著吧!有收入總比沒有收入強,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也隻能強忍著堅持下來,看著這幫宿舍的兄弟們都能堅持下來,不都一樣是人嗎?何必去在意那些虛無縹緲的麵子和名聲呢!
在這裏又認識了一個勤工儉學來打寒假工的小郝,也是被疫情阻擋住客沒有回家過年,這時他已在此工作了一個多月,聽說最近就要走了,先回家休息個幾天,今年這個年過得也是太難了。
他看起來挺聰明的,就是愛玩兒個手機,聽他說是學室內裝修設計的,我誇他將來前途無量。
他淡淡的回複道:但願吧!最起碼學門手藝將來衣食無憂比幹保安掙錢多又體麵。
帶我巡邏的是一個二十左右歲的趙縣小夥子,和我一樣個頭不高,一口趙縣口音噴薄而出,讓人聽著頗有些別扭,應該習慣就好了吧!
我問他是不是叫鵬子,他說他的身份證是用的別人的,叫他本名兒成子就行。我問他為啥要用別人的身份證,他說出了一些事故,新的身份證還在辦理中。
看他實在不想說我也按捺住好奇心沒好意思在繼續追問下去。
一邊巡邏一邊和成子聊著閑天。偶然間發現他喜歡看小說。便問他:你喜歡看小說啊!他操著口音說道:是的!喜歡看網絡小說,可以打發打發時間。還跟我講起了小說中的故事,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要是能像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樣我得有多幸福啊!
他問我:結婚了沒?我低聲的回答:還沒!我反問他結婚了沒?他說沒有,還小呢!
我說:可以先談個女朋友啊!他說:之前在學校裏談過,後來就分手了。
他說他們中學班裏當時一共就隻有二十六個學生,十三個男生十三個女生,年年都參加班級聚會還喝酒呢!
十三個男生都不上學了,十三個女生還都上著呢!當時聚會看我的眼神兒都變了,好像就是在看一個土包子一樣把我尷尬的。
成子跟我聊起說結婚的事兒,問我我們那邊結婚要花多少錢?我說:八九萬。他驚訝道:這麽便宜。在他們那兒要花六七十萬,一提起來壓力就大。
他說他父母已經答應把房子先給他買好,付個首付,剩下的他自己慢慢還,車子的事兒好解決,隨便買輛幾萬塊錢的就行。
現在也沒啥負擔,自己掙錢兒自己花,再給家裏點兒錢就行。
去年在工地幹活兒,幹了兩個半月給了一萬八,那幹起活兒來真是不要命,是真累人,剛開始的頭兩年都起不來床,腰酸背痛的很。
我打趣的說他:要不繼續去幹唄!他說道:自己又不缺錢兒,幹嗎去幹那活兒,現在家裏還給自己錢呢!結完婚以後還會繼續給。一結婚還會給個十幾萬做家底兒,所以自己也不愁啥。
我問他父母都是做啥的,他說父母都是村裏的工人,父親是泡沫廠的,母親是紡織廠的,倆人一月也有個一萬多,也夠用了,何況家裏就他一個獨子再無其他兄弟姐妹,壓力相對小很多。
他還聊到現在很多的大學生畢業了還幹保安呢!有的還去工地上搬磚呢!就為了多掙點錢,其實說白了都一樣是掙錢。
有的人大學畢業都已經二十三四,沒上學的都有房有車有老婆還有事業了,其實兩者都差不多。
其實這兩者的價值觀都是出於人類本來的生存之道,沒有什麽可厚此薄彼的,隻不過是選擇不一樣的生活方式而已。
我也隨聲附和道:是的。我身邊也有的朋友大學畢業後去工地搬磚的,美其名曰來錢快,先把錢攢夠了自己創業。
白班班長是一個不大的青年,戴著副黑框眼鏡兒,身材高高大大的,有一種軍人的感覺,同時也顯示出幾分潑皮無賴的氣焰,看上去也就不過二十歲左右,可能還沒有二十歲,不過他的專業知識是相當的有兩下子,對工作中的問題解釋的頭頭是道,娓娓道來也不加修飾,也很會為人。
不管是比他大還是小的隊員們都很敬佩他,他待人接物的尺度拿捏的很到位,恰到好處,讓人不得不執行他安排的工作而又毫無怨言。
每天上午九點要測量一次體溫,中午飯後一點左右又會測量一次體溫,在確保保安隊員體溫都合格才能進崗工作,避免有一人感染導致整個保安隊伍的人都被感染上,這會導致甲方單位把我們裁掉,這對於公司來說會是一筆很大的損失,不僅隊長要被開除,員工工資也休想要到半分,反正就是如此的警告我們注意自身安全和個人衛生,勤洗手勤換衣。
負責給我們用體溫槍測量體溫的保安隊員都是必須手戴一次性手套。
我們自己的隊伍測量完之後就要去給隔壁剛剛返石的江蘇二建的工地職工們測體溫。
我們喊了半天終於一位中年女性穿著睡衣先走了出來,把正在午休的仨人也叫了下來。
挨個兒的測完了體溫後叮囑他們說: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既然回來了就不要到處瞎竄,買東西盡量在附近買,不要跑出去太遠了。
班長說這幾個園區裏時不允許外人進入,如果園區解禁了也要注意觀察可疑人員,如果覺得對方行徑可疑一定要走過去讓其出示有效證件,比如小區單元樓門禁什麽的。如果探明其不是園區人員應立即將其勸離不要再讓其逗留以免引起居民失竊失火造成重大人身財產損失。
我們保安一定要比物業和業主們更早的發現如有失火失竊並及時報警處理,要不然業主和物業都會把責任推給我們保安說我們擅離職守,到時候輕則罰款開除,嚴重的話要負刑事責任連公司都要跟著倒黴。
大概中午左右一輛奧迪汽車開到了門口被老王攔住了,老王是東北人說話有點直接,對方聽說不讓進便不分青紅皂白的把老王硬生生的給罵了一頓。
說老王有什麽本事攔業主的車,是沒少給你開錢還是咋的?老王沒有多說話,強忍著怒氣等著我們幾個保安聞聲而來。
此時住宅管家也晚我們一步蹬著電動車趕了過來,給業主賠了個不是便輕鬆的放了進去。
隊長二話沒說趕緊安慰了老王,說我們這行就這樣,不要怕得罪人,都是為疫情期間的業主們著想,萬一有人感染的誰都不好過,上麵領導很早就通知說現在外麵的任何人都不允許入內,屬於封園期間。
除了我們自己人,就是我們保安保潔和物業的小哥哥小姐姐們!都不允許入內。大家以後都吸取教訓說話都斯文一點兒。
在私底下了解和觀察到此時的保安隊是特別的缺人,有很多回家過春節的到現在都沒能回到石市,一是害怕疫情,二是村子都封掉了,有進無出。
大街上的車輛也是少的出奇,往常的街道早已車水馬龍,不時有幾個騎著自行車的居民們戴著口罩穿行其間。
小丁也一改往日的遊戲迷不務正業的紈絝子弟氣焰,在新的環境裏感歎道:我們在農貿市場是爺爺,來了這兒以後變成了孫子。
我用幾盡沙啞的聲音回複道:是啊!這是服務小區業主,那是給城管幹活兒,性質肯定不一樣。
我悄悄地問他:你們也快開學了,再堅持堅持吧!雖然工作時間長了點,但吃住都很不錯了。
最怕的就是工資的事兒。我說這怕啥,等疫情結束後會有大量的保安被招聘進來,我們不用怕,靜靜地等著消息就行了,相信長生天不會辜負我們這一番來自底層曆練發出的寒徹骨的呼聲。
就像一首詩中寫道的:“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相信在經曆了這一番的流落天涯的坎坷裏我們都能變得更加理智和成熟,到時候我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然後向身邊的人們吹個大大的牛。
春天已經來了,藍天白雲豔陽高照,我們都已經在減衣服了,春天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