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沉冤得雪
大約小半柱香的時間過去,喬艾芬終於回來,身後還跟著一名更為年長的男子,隻見他身材健壯,皮膚棕黃,觀麵相,看上去十分老實。
這應該就是喬艾芬口中的“兄長”了。
“大人,這便是小女的哥哥喬艾青。”
喬艾青朝阮嵐點了一下頭,便開始為孟大夫把起脈來,隨後又檢查了孟大夫的眼瞼與舌苔,動作很是熟練。
“哥哥……孟伯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便暈倒了?莫非是患了重病?”
喬艾青輕輕答道:“孟伯隻是睡著了。”
“睡著了?”喬艾芬臉上滿是驚訝之色,“為何突然睡著了?”
“自阿山失蹤之後,孟伯日夜煩憂,積鬱於心,應當是很久都沒有睡一個好覺了,所以方才見到大人時才會暈倒。”喬艾青垂眸看著孟大夫,半響歎了口氣,“唉,我們先出去吧,留孟伯一人在這裏靜養。”
喬艾芬點頭,然後對阮嵐說,“大人,您可以去我和哥哥住的地方歇息一會,順便也能問哥哥一些我不知道的問題,我們家就在旁邊,很近的。”
阮嵐看著眼前的兄妹二人,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便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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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尹輾終於回到皇宮,遣散了一眾因趕路多日而身心俱疲的大臣。
烏泱泱的人群終於散去,張總管在一旁問:“陛下,晚膳禦膳房已經備好了,現在可要用膳?”
尹輾則抬了眸子朝寢宮另一邊望去:“不急。”
“那陛下現在……”
“去碧華宮吧,朕要看一看多日不見的貴妃。”
“是。”
皇帝駕臨碧華宮,碧華宮上下皆出門跪拜迎接。
尹輾揮退眾人後,當即有兩個衣著華貴的小毛孩子跑了過來。
“父皇!”大皇子尹玄第一個撲進了尹輾懷中,“恭喜父皇祭天歸來。”
“父皇!您終於回來了。”長公主尹苻圓毫不費力地將尹玄頂開,牢牢霸占住了尹輾身上最好的一塊位置。她仰著頭嘟嘴糯糯道:“父皇父皇,你有沒有帶回來什麽好吃的呀……圓兒餓了……”
尹輾撫了撫長公主的後背,安慰道:“是不是玄兒又搶你的東西吃了?”
“父皇!”尹玄立刻瞪直了一雙清澈的眼睛,“皇姐天生蠻力驚天,兒臣怎麽可能搶得過她……”
雖說早就知曉長公主天生力大無窮,尹輾還是假裝拉下了臉:“不得胡說,力氣比不過女子,你應該怪你自己不努力練武才是。”
“就是啊!父皇!”尹苻圓激動地用她的小手緊握成拳在尹輾的腰腹處捶了兩下,“父皇您看,圓兒哪裏是蠻力驚天……”
尹輾頓時感到腹部一陣疼痛,於是趕緊拉住了長公主的手:說道:“咳……圓兒,你先和皇弟去玩吧,朕去看看你們母妃。”
“是!父皇!”尹苻圓拉起了尹玄的手,輕鬆向旁邊拖去:“尹玄,我們去玩捉迷藏吧……”
兩隻娃娃跑走之後,尹輾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恢複了和往常一般泰然嚴肅的神色。
貴妃端著一個茶盅,交給旁邊的侍女,喚道:陛下……”
尹輾走進屋內,揮退了碧華宮的宮人。
他轉過身來,看了貴妃一眼,說道:“圓兒長得越來越像阮嵐了。”
貴妃聽到後先是頓了一頓,頭上翠玉金步搖也跟著停擺。
“自然是像的……阮大人畢竟是圓兒的生身父親。”
尹輾垂眸散開了手上的扇子,緩緩搖動起來,眼中漆黑幽靜,彌漫著不明意味的神色。
“你可有什麽話對朕說?”
貴妃望著扇麵上那一抹紅色的印,心中一驚,問道:“莫非……陛下找到阮大人了?”
尹輾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當然。”
貴妃眼中一時間明暗交疊,垂下了頭恭敬道:“恭喜陛下。”
“……”
“阮大人定不會是殺害衛嬪的凶手,希望陛下能還他一個清白。”
尹輾將目光偏向一邊,“哼”了一聲:“不勞貴妃費心,朕自然會護他周全。自那日你擅作主張偷偷救下阮嵐的侍女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你就該知道,阮嵐已經逃不出朕的手掌心了。”
“陛下恕罪,臣妾並無他意,隻是不想看到阮大人蒙冤。”
“自然不會。”
說完,尹輾便拂袖而去。
張總管緊緊跟在後,低聲道:“陛下,這件事,可與貴妃有關?”
尹輾用餘光掃了一眼碧華宮,麵色有些不善:“她應當並不知曉此事。”
“那……”
尹輾繼續說道:“朕一直派人暗中觀察碧華宮,她哪裏是這麽容易便能悄無聲息地與宮外人接應的?那一晚朕查過了,並沒有刺客到她宮中來。”
“陛下英明。”
“不過,既然不是她……那會是誰?朕聽阮嵐說,那日他看到了兩名會易容術之人,所以,會否他們在之前已經易容成了貴妃?”
聞言,張總管蹙起了眉頭:“若真如此,那可就難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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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嵐從喬氏家中出來時,天邊的太陽已經快落山了。
“大人,千萬要幫我們找到阿山!”
“大人,一路走好。”
拜別喬氏兄妹之後,阮嵐決定,趁著天還未黑先去找一個人。
這個人,便是方才喬氏兄妹口中,阿山的唯一好友崔泓。
據說此人性子及其傲慢,與旁人不常來往,而且不知怎的,崔泓在阿山進戲班之前突然開始胡言亂語,人人都當他是瘋子,聽說阿山失蹤後,便一蹶不振,臥病在床好些天了。
根據喬氏兄妹所指的路線,他很快便找到了崔泓的住處。
天色已暗,窗中卻亮起沒有照明用的燭火。阮嵐心想,難道……崔泓不在家?
他先是伸手叩了叩門。
無人應答。
他抬高了聲音對著門內說道:“有人在家嗎?”
依然無人應答。
“我是前來調查孟祁山失蹤一事的,如有打擾,還請……”
就在這時,從屋裏忽然傳出一個怒火衝天的聲音:“快滾!別來問老子!有多遠滾多遠!”
屋內之人聽上去極其暴躁,阮嵐則依舊很有耐心,繼續仰著脖子對大門喊道:“本人奉陛下之命前來調查此事……”
突然,“吱呀”一聲,門從裏麵推開,一陣濃鬱難聞的酒氣撲麵而來,阮嵐立即向後退了一步。
一個滿麵青色胡茬的男人歪歪扭扭地站在門邊,手拿一隻酒葫蘆,穿著一身破舊的褐色薄衫,他的黑發淩亂地散在額頭上,露出來一雙血絲密布的眼睛,十分駭人。
“嗝……皇帝老子命你前來?!”他斜著眼睛上上下下打量阮嵐,嘴巴裏“嘖”了一聲,不屑道,“當官的……沒一個好東西!”
阮嵐很是沉得住氣:“在下此番前來是為了孟祁山失蹤一事,聽喬氏兄妹二人所言,閣下是孟祁山好友,因此想問閣下一些事宜。”
“問什麽事?”崔泓撥了撥額頭上髒亂的碎發,嗤笑道,“問阿山為什麽會失蹤?我怎麽會知道?”
“並非……”就在這時,阮嵐忽然發現崔泓站立的姿勢非常奇怪,肩膀靠在門上,一隻腿彎曲著,另一隻腿完全沒有支撐在地麵上,但是又好像並非是故意這樣站的,而是——那隻彎曲的腿斷了。
阮嵐繼續說道:“在下想問的是,你可知,孟祁山為何要去戲班打雜?”
聽完,崔泓臉上譏諷的笑容更甚,他輕蔑道:“大人呐,要是我說了,你可會信?別人都當我是瘋子,沒人信我。”
阮嵐看著崔泓,道:“你說吧,至於信不信,我會自行推斷。”
崔泓仰頭喝了一口酒:“哦?大人,那我說了?”
阮嵐應道:“說吧。”
崔泓用酒葫蘆的壺尖向下一指:“大人呐,看到我這是廢腿了吧?”接著又用拳頭用力捶了兩下,“知道它是怎麽斷的嗎?是被我們那裏的縣太爺給打的。”
阮嵐朝那條彎曲的“廢腿”看了幾眼,問道:“為何會如此?”
“因為礙著縣太爺他兒子平步青雲了唄。”
“怎麽說?”
“書院先生在鄉試開始之前,給我們所有人布置了一篇文章。誰知,那文章正是鄉試題目,縣太爺拿了我們縣裏書院上上下下數十餘人作的文章,將其中文字捏揉雜合,取各文精妙之處、點睛之筆,作成數篇文章,讓他兒子抄下來,參加鄉貢。他兒子果不其然中了解元,而我們這些寒窗苦讀數年之人,卻因為先生徇私舞弊、提前泄題,而被永遠禁止參加科考,關了起來,不過嘛……倒還得多謝縣太爺手下留情了,沒將我們發配邊疆、盡數充軍!”
崔泓說到一半時,就已經無法鎮靜下來,而是變得麵目猙獰,咬牙切齒,看上去似乎是要把他口中的“縣太爺”活剝生吃了。他接著又道:“後來,我偷偷跑了出來,連夜逃亡前往臨州,想要上報管理知府,誰知,那知府竟和縣太爺串通一氣,將我打了一頓,還打斷了我的腿,將我關押起來,索性我又尋了一個良機跑出來,正巧碰上了少時好友孟祁山。雖然多年未見,他也不知怎的不會說話了,但聽完了我的遭遇,他竟仍然願意幫我一把。他告訴我,他認識京城的一個戲班,那戲班每年皇帝生辰都會進宮搭戲台,隻要他尋到機會將此事稟報當今聖上,我們書院眾人,就都能沉冤得雪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夥伴反映說,以為長公主是阮嵐的娃,不是的!我前麵明明寫到了,阮嵐和那個丫鬟啥也沒做。丫鬟肚子裏的孩子是柴房老王的,老王因為膽小怕事,所以跟尹輾手下說,丫鬟肚子裏的是阮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