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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夜闖民宅

  窗外依舊是仿若無休止的黑夜。


  更深夜景,屋內亦是無聲無息。


  阮嵐放緩呼吸,盡量不讓那個正蹲坐在牆角之人發現他氣息之中的紊亂與不安。


  突然有一陣烏鴉鳴聲劃破天際。


  阮嵐心中一驚。


  那蹲著的人影隨聲而動,布料輕輕摩挲著地麵,發出“沙沙沙”的摩擦聲。


  就在阮嵐閉起眼睛假寐,心中默默思考對策時,從那人影處忽而又響起了一陣“呼嚕呼嚕”的輕鼾。


  阮嵐不可置信地繼續聽了一會,這陣鼾聲時斷時續,輕而轉響,最後在響得驚天動地之前。戛然而止得恰到好處。


  這鼾聲打得極其自然,根本不像是裝出來的。


  所以……這人竟然蹲在角落裏睡著了?!

  睡著了?!


  阮嵐趕緊輕手輕腳掀開被子,起身下床。他拿起放在桌上的火折子,送到嘴邊,隨後一吹即燃。


  他手持這一簇紅色躍動的火光,慢慢靠近那蹲坐於角落的人。


  阮嵐躬下身,彎著腰伸出手將火折子靠近那人的臉。


  一低頭便發現那人的衣著在火光下泛著幽幽綠光,阮嵐未看清那人的臉,便已在心裏有了結果。


  一襲墨綠衣著……這是今天下午那個被他踢到的小石子滑了一跤的衰運青年!


  原來如此!


  竟然是他!


  阮嵐將火折子迅速移開,向後退了一步,誰知,就在此時,眼前之人忽然睜開眼睛,有如風一般亟亟站了起來,然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將他的胳膊死死扣住。阮嵐一時間動彈不得,心中懊惱,方才走近之時竟沒發覺這人是在假寐。


  火折子應聲落地。“啪嗒”一聲,屋內的這一小簇火光熄滅了。


  阮嵐於黑暗之中觀察著眼前之人的輪廓。這人極為高大,比他還高了快一個頭,從臂力與手勁兒來看,想必也是十分強壯。在這一片漆黑中,對方唯有一雙目光敏銳、炯炯有神的眼睛反著些許滲入屋內的月光,清晰可辨。


  兩人相視無言,目光似是在空中交手,四周飄散著零星火藥味。阮嵐想將早已僵硬麻木的手臂從那人堅硬的桎梏中抽出來,卻半點也動彈不得。


  “別白費力氣了。”那人聲音俊朗,語氣中帶著一絲易可察覺的傲慢,”我可是練武之人,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書生,打不過我的。”


  “你!……”阮嵐聽得額頭青筋突起,可轉念一想,眼下爭一時口舌之快確實無用,不如先想辦法打發了這個野蠻之人。


  於是他眼眸一轉,道:“深夜到訪,有何貴幹?”


  那人答得輕巧:“還能幹嘛,來睡覺咯。”


  “你!……”饒是阮嵐脾氣再好,也被這話氣到了啞口無言的地步。


  就在這時,那人似乎是突然良心發現,一下鬆開了阮嵐的手臂。他在房中走了兩步,道:“你有藥嗎?”


  阮嵐甩了一甩僵直麻木的胳膊,鼻腔中發出“哼“得一聲悶響,心道,你也知道你該吃藥了。


  忽然間,屋內亮了起來,原來是那人走到桌邊點燃了上麵的燭台。那人卻好似知曉他心中所想,說道:“不是吃的藥,是塗的藥。”


  阮嵐不解,問:“閣下為何到我這找藥。”


  那人卻也不答,隻嘴角上揚輕笑一聲,繼續說道:“是塗在腿上的傷藥,專治跌打損傷的傷藥。”他側過身子,抬眸朝阮嵐處望了一眼,濃密烏黑的睫毛下,那雙幽幽的眼睛仿佛要將阮嵐看穿:“白天的時候,我正被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追趕,誰知跑到你這兒,我就摔了一跤,我怎麽覺得,那個絆我的小石塊兒是你踢的呢?”


  阮嵐頓時將眼睛轉向一邊,清了清嗓子:“……咳。”


  “哎,我說你真是瞞不住事情啊,你看你的臉都漲紅了不是?”


  阮嵐一驚,連忙抬手用手背迅速貼了一記自己的左臉。


  手掌雖涼,但臉上也並無燙人的溫度。阮嵐這才意識到被眼前之人騙了,登時沒好氣地瞪向他。


  那人“哈哈”地笑了兩聲:“你這人真是有趣。好了,如果說我剛剛還在懷疑那石子是不是你踢的,我現在可是已經確認無疑了。你們讀書人不是最講究什麽‘先天下之憂而憂 ’ 了嗎,那我現在作為一介傷患,正是需要你擔憂的時候,而且你又是罪魁禍首,怎能棄我於不顧呢?”


  阮嵐眼看著他胡謅出一篇歪理,竟然一時間找不出什麽話來反駁。


  那人見他還不答應,表情驀地變得十分嚴肅起來,他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在阮嵐麵前攤開。待看清那人手中拿的為何物,阮嵐一下子睜大雙眼。


  那人搖著頭“嘖“了一聲,裝模作樣擺出非常惋惜的樣子,緩緩歎了口氣:“哎,當真是世風日下,現在的讀書人看起來忠厚老實,沒想到竟也和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一般無恥無羞。”他將手中之物懸在阮嵐頭頂處揚了揚,拔高了聲音道:“公子你出門在外怎能隨身攜帶畫麵如此汙穢不堪的春|宮圖,嘖嘖,這幅畫畫得還是最為聖人所不齒的三人行,也不怕汙了您讀聖賢書的眼,難道不怕孔夫子氣得從孔廟裏爬出來訓斥你……”


  阮嵐這下倒真的麵紅耳赤起來,他抬手想將那春|宮圖夠下來,奈何身高不夠,那人比他高得多,隻一揚手便碰不到了。阮嵐羞憤不已,叫道:“還給我。”


  那人收起了手臂,將那張圖完完好好疊起來放回懷裏,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明亮潔白的牙齒:“要我還你也行,那便幫我上藥吧。”


  阮嵐握緊拳頭,邊在心裏默歎“不能與這小人動怒”,邊轉身拿出藏在床板下的包裹,翻找起來。白天他出門采買換洗衣物時,正巧看見旁邊有家藥鋪,心想這一路上興許會受些小痛小傷,便買了幾卷紗布和常用的傷藥。


  沒想到他置辦的藥,當天晚上就用上了,還是為了給這個夜闖民宅的賊人上藥!


  真是豈有此理。


  阮嵐心中雖憤憤不平,但卻也無可奈何,誰叫那賊人手上有他的把柄呢。


  阮嵐拿上紗布和一瓶跌打藥酒便折返,卻看到那人已經脫下來外袍和褲子,露出了一身青紫淤黑的傷。


  白天阮嵐確實看見這人跑動起來有些顛簸,便以為是他在地上不小心摔壞了腿,但觀他爬起來後依舊健步如飛,所以自然而然認定他受的隻是輕傷,可能不過是崴了腳擦破皮的程度而已。再加上這人放才說起話來嬉皮笑臉沒心沒肺,更是認為他受的傷不足掛齒。誰知事實竟是如此……


  後背上有兩三道紅紫交錯的鞭痕,一看便知是新打上去的,皮開肉綻,傷口中結著紫紅色的淤血;腰腹處明顯有有重物撞擊後的痕跡,青黑一片,像是棍棒或者刀柄猛然砸下時落下的傷;大腿處也滿是烏漆漆的淤青,表皮也被劃破,上麵留著的血已經幹涸凝固,這應該就是白天摔在地上時擦出的傷。綜合來看,大腿處的傷應該是最輕的。


  除此之外,他的身上還有一些結痂的傷口,以及一些受過傷的疤痕,觀之十分可怖。


  驚訝過後,阮嵐拿著紗布和藥酒,走上前去,問他:“你是幹什麽的?怎麽天天被人打?”


  那人十分不客氣地走到阮嵐床邊,一頭栽了上去趴好,四肢舒展開來:“還能幹什麽?當然是做一些雞鳴狗盜殺人放火的事情啦。”


  阮嵐心知這人不願輕易透露,隻是編瞎話嚇他。也罷,不願說便不說吧,知道了又能怎樣呢。反正今晚一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再也不見。


  那人將臉轉向他這一邊,問道:“我還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你呢?我姓齊名莫,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齊莫齊莫,是不是很朗朗上口,哈哈。”


  阮嵐將傷藥擦在齊莫的後背之上,道:“我姓阮。”


  “光說個姓有什麽意思啊,你是不願意告訴我?難道讓我叫你小軟?你看上去軟名字也很軟啊那我就叫你小軟……”


  阮嵐登時手下一用力,隻好無奈道:“阮嵐。”


  “哎呦……你輕點。阮嵐是吧?話說回來,阮兄啊,我方才還在你那個鐵盒子裏發現了一對眉毛和一掛胡子。隻是為何你要將它們和春|宮圖放在一起?是不是戴上假胡子假眉毛,看起春|宮來更有感覺?”齊莫眼珠一轉,道,“改天我也試試?”


  聽到這裏,阮嵐心道自己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好了,竟然忍到現在還能給這賊人上藥。他厲聲道:“你閉嘴。”


  齊莫感到阮嵐手上更加用力,背後刺骨一疼,於是喉間悶哼,額上漸漸溢出冷汗,可嘴上依舊沒心沒肺道:“看起來人模狗樣,怎麽心眼這麽小……”


  “……”


  阮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決定不再聽齊莫胡說八道,被迫進入了屏住五感的冥想狀態。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過去,阮嵐終於為齊莫全身上完了藥,還在傷口處包上了一圈圈的紗布。齊莫重新穿上那套綠幽幽的衣服後,滿意道:“既如此,我便將你的寶貝還給你吧。”他從懷中掏出那張疊好的春宮圖,丟給了阮嵐。


  與此同時,“砰”的一聲——


  一支淩厲的箭矢擦過阮嵐頭頂,破窗而入,箭勢疾如雷電,隻一瞬,便不偏不倚地射在了阮嵐頭頂上方僅一寸的木牆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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