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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物是人非

  那張紙條上講述的事情十分跌宕起伏。大致是說衛婉嬪在昨夜子時被人行刺身亡,而芙蓉殿的宮人們則言辭鑿鑿,說他們看見荷玉軒的阮公子親手拿一把短刃殺了她,之後阮公子打傷了宮人翻牆遁走,等到侍衛們包圍了荷玉軒,才發現荷玉軒裏隻剩下被五花大綁正痛哭流涕的玉公公,而阮公子,早已不見人影。


  匆匆掃完這頁來信,阮嵐用手撫了撫臉上那層令他頗為不適的粉。


  他已將貼在臉上的假胡子假眉毛取了下來,不過,因為逃亡時間緊迫,他倒是沒來得及洗掉昨日那人撒在他臉上的妝容。


  “阮大人……”寶薺作為悅陽公主最為信任的得力助手之一,雖然有時無法隨心控製外露的情緒,讓外人容易知曉她內心所想,但是,她對措手不及的事物往往擁有極為快速的反應與接受能力。寶薺很快從震驚之中回神,問道:“…大人……您剛剛是否要問奴婢什麽問題?”


  阮嵐將那封信重新遞到了寶薺手中:“不……我已經知道結果了。”


  “從這封傳書中?”


  阮嵐卻忽然話題一轉,指著他那張白白嫩嫩滿麵油光的臉道:“寶薺,你看我臉上這層妝怎麽樣?”


  寶薺沒料到一向正兒八經的阮大人竟會問她這種問題,便頓了一頓,依阮嵐所言上上下下頗為仔細觀察了一圈,才道:“沒了昨晚那礙眼的胡子和眉毛,倒是挺好看的……”


  阮嵐對著他的臉按了按:“你沒有覺得哪裏奇怪嗎?”


  寶薺心中明了,道:“大人您易容了。這不是您的臉。”


  阮嵐表示讚同,又問:“我會易容?”


  寶薺道:“這麽一看,大人確實會易容。”


  阮嵐又搖頭:“可我確實不會,這張臉並非我所畫,而是另有其人,那人幫我易容之時,與我說,他是受公主所托而來。”


  “什麽?!不可能。”寶薺否認,解釋道,“公主從一開始便將助大人出宮事宜交予奴婢全權處理,昨夜助大人出宮也是由奴婢一手操辦。所以,在此事上的助力之人,奴婢也全部知曉。那易容之人,奴婢實在不認識,又怎麽會讓他入宮幫大人易容……?”


  這時,阮嵐蹲下,在溪邊照了一照,登時看到了一張和他五官有些相像但是完全不同的臉。右眉的痣沒了,嘴唇比以前厚了小半圈,鼻子雖挺拔卻不如他的那般高。


  “你說的對,不過……雖然我不會易容,但你昨夜一看到我會便認為我是易容出宮的,而且時間緊迫,趕路要緊,隻要看到了約定的暗號冠帽……”


  寶薺皺眉,打斷他:“不對,貴妃娘娘和公主約定的暗號不是冠帽。”


  阮嵐登上那輛馬車,拿出昨天他出宮後戴上的帽子,走回寶薺麵前:“不是這頂帽子?”


  “不是。”寶薺伸手扯住了帽尖上的兩片灰色鳥羽,“我們約定的暗號……是駙馬府傳信鳥的羽毛。”


  阮嵐恍然大悟。


  那些刺客的幕後之手不知何故並未將他雙眼複明之事告訴公主,但如果剛一出宮寶薺便發現他未失明,他必將對之前刺客夜談皇宮之事有所懷疑,隻要他與寶薺捋一遍事件的來由與經過,便會得知自己已然上當。這時,如果阮嵐並未如他們所願速速離開皇城,而是做了什麽他們難以預料的其他動作,那麽那些人就很有可能無法按原計劃順利刺殺衛婉嬪並嫁禍於他。


  因此,他們給了他一頂帽沿極寬的冠帽,戴上後足以遮住上半張臉,然後又給他安上了濃鬱的眉毛,這樣一來,假使他摘下了帽子,在昏暗的夜色中也足以遮擋一陣,便可使寶薺不會輕易看見他的眼。更何況,當時情形緊急,寶薺在前認路騎馬,哪還會有多餘時間來觀察他?


  如果阮嵐沒有估錯,昨夜子時她和寶薺已經出了那條密道。在城中他們基本上走的是蜿蜒崎嶇小路,太過漆黑,寶薺難以發現,但密道之外是一片空地,四周極為空曠,並無高樓,月光得以遍灑於野。就算那時寶薺就發現他可以看得見,也已晚了,因為那時刺客很有可能已經得了手,早早逃之夭夭,並嫁禍給了他。


  至於那幕後黑手為何要冒著如此大的風險也要瞞住他雙眼複明的事情……應該是想在公主和他之間保住他們消息傳遞人的角色。如果得知他能看見,公主很有可能會有辦法可使他繞開玉公公和暗衛,然後直接讓自己人將逃跑事宜傳遞給他,如此,那夜刺客入宮之事便會徹底暴露,謊言也隨之會被拆穿。因而他們必須要隱瞞阮嵐眼睛的真相,為防萬一,連皇帝和玉公公都不能知曉,所以他們在一開始得知之時,便告誡他,萬萬不可透露給別人。


  阮嵐在心中暗歎,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至於這幕後黑手是誰。阮嵐不是不想去探知,其實他在一開始就對這個問題有了猜測,卻一直不願意再繼續想下去。


  之前皇宮中的那些謎團仿佛在一瞬間都有了解釋。芙蓉殿裏的宮女,死去時指甲縫裏好巧不巧藏著一丁點阮嵐前些日子被調換的傷藥。女屍被投井,並非是隨意為之,而是為了讓人以為,是衛婉嬪命那宮女換了阮嵐的藥,然後殺人滅口。如此一來,眾人都會知曉她與阮嵐間有了仇怨。那麽,昨夜他出於報複殺了衛婉嬪,也就不奇怪了。


  如果這一切都能解釋得通……那衛婉嬪之死的直接得益人,寶薺口中那個與公主約定之人……


  不正是那個與他自幼相識的王丫頭嗎。


  他記得前些天,在他頭上還罩著白紗布的某個午後,王丫頭在荷玉軒旁等他敘舊。


  他置之不理,可心裏卻糾結難受。


  沒想到事實竟然與這表象大相徑庭,鄰家丫頭如今變成了王貴妃,竟然連他都想除去,連他也留不得了。


  好一招一石二鳥。


  當真是世事難料。


  寶薺見阮嵐站在一旁沉默不語許久,便出聲提醒:“大人,我們可要繼續趕路,還是……?”


  “換一個目的地。”京城在北方,餘陽在東南,如果他們依照原計劃繼續向東南前進,也許會有不測,不如……


  他繼續道:“那麽我們便不進餘陽了,改道西南,我們去天府。”


  “天府?!”寶薺驚異道,“可是,天府與此地相隔十萬八千裏,僅憑馬車可能無法如願到達。”


  阮嵐搖頭:“勞煩寶薺載我到西南方的下一個城鎮,到了之後,你便回去交差吧。”


  寶薺問道:“那大人您怎麽辦?”


  阮嵐麵朝西南方,望了望那一片田野間的蒼蒼翠鬱之色:“到時我會向商販購一匹好馬,快馬加鞭前往天府。”


  寶薺心想,公主讓她將阮大人送到安全地帶後便回去,倘若真按照大人此番打算,她倒也不算違背公主之命,於是她抱拳回道:“那麽便如大人所說,到了下一個城鎮,奴婢便返程回京。大人今後定要多為保重,這一分別,不知又要何年何日才能再次相見。”


  阮嵐朝她一笑,也抱拳回了個禮。寶薺翻身上馬,他則蹲下來用溪水將臉上這一層妝容洗去。


  洗到一半,忽而聽見寶薺說道:“大人,您此次出宮似乎並未帶衣物?……不過,奴婢看您倒是帶了一個鐵盒子,不知這鐵盒子裏為何物?可否借奴婢一看?”


  “別動!”就在這時,阮嵐閉著眼大喊一聲。


  阮嵐站起身勉強將糊了水的眼皮睜開,隻見那寶薺正僵直著身子扭頭看他,滿臉驚訝。


  看到那馬車裏的鐵匣子完好無損地躺在座位上,寶薺也似乎並未想伸手去夠它,阮嵐心裏長舒一口氣,尷尬地解釋道:“這鐵匣子裏裝著極為珍貴之物,我怕一打開它便壞了,所以……”


  寶薺了然:“既如此,寶薺便不看了,大人毋需擔憂,寶薺不是那種非看不可的人。”


  “甚好。”阮嵐點頭稱讚,繼續開始洗臉,心裏想的卻是,要是讓寶薺看到他出宮什麽都沒帶,卻帶了幾張春宮圖,那他非要羞得跳進河裏不可……


  大約趕了三個時辰的路,二人終於抵達廊池。


  如今天氣已入酷暑,廊池午後陽光正烈,不過街上倒是擠滿了人,似乎是在舉行什麽熱鬧的集會。人們興高采烈地互相交談,無人兩手空空,就連半大的小孩手上竟然都提滿了雞鴨布匹。


  一問才知,原來適逢一支西域商隊和一隻嶺南商隊同時到此,帶來了不少新鮮實用物美價廉的貨物。城池的百姓在一月前便紛紛得知了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今日一早便在街上候著了,現在正在熱火朝天地搶購呢。


  寶薺在前麵駕馬說道:“大人,我看廊池之人都十分富有。我剛剛打聽客棧的時候看到一個西域之人正在販賣一個模樣湊合的小罐子,一問價錢竟然要八百文,沒想到還有一群人搶著要,就像搶白菜一樣,聽說還有人想加價呢,真是瘋了。”


  阮嵐很喜歡此時廊池這種其樂融融的氛圍,忍不住掀開馬車窗簾朝外看。望著馬車外的百姓眉開眼笑心花怒放的樣子,他頓時覺得心中的煩悶被消去了許多,心中竟也隱隱跟著他們一起高興起來。


  大街上各色人種齊聚,應該是皇帝大壽的緣故,才破格讓外族人在城鎮中集市。


  忽得又聽寶薺道:“有商隊在此,也不知當地客棧是否都住滿了。”


  阮嵐道:“無妨,若是沒有房間,我便睡在大街上,反正身上又沒有貴重之物。”


  寶薺“哦”了一聲,過了半響,又道:“咦,可是,大人您不是說那盒子裏裝的是極為珍貴之物嗎?怎能隨隨便便睡大街?”


  “……”阮嵐沉默,忽而看到了不遠處的酒樓招牌,頓時像是看到了救星,“寶薺,客棧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阮嵐指著自己的臉:寶薺,我與京城尹輾孰美?


  寶薺:你美你美!

  城北徐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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