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蝴蝶(一)
“這條雪蠎藏得真好,無聲無息的,一點氣息沒露。若不是臨攻擊之前這雪地震了那麽一震,還真發現不了它……”
七葉驚魂未定地將插在雪蠎右眼上的刻刀拔下來,發現墨漣麵色陰沉,平日裏掛在麵上的笑容全沒了蹤跡,不由問道:“墨門主,你怎麽了?”
“你的肩膀沒事吧?身上的暗傷呢?”墨漣強壓下莫名生出的怒氣,問道。先前那雪蟒的頭擦著她的肩膀就過來了,當時她正側對著他,他也沒看清,也不知道傷著了沒有。且她身上的暗傷一直就沒好,這一下也不知道有沒有累到。
“當然沒事啊。”七葉扯了扯兜帽,自然而然往下的手十分隱蔽地將一枚七棱針紮到了喉嚨邊上,理所當然地回了句,指著周圍被墨漣斬成一堆的雪蠎屍體道:“這個程度的群毆我招架不來,但單挑的話其實常人很少有能勝過我的,更何況是攻擊方式這麽單一的蟒蛇……”瑩白指端指向剛剛被自己拿刀砍成了幾截的雪蠎王:“這條雪蠎,快是夠快,氣力也不弱,卻還是太蠢了一些……平心而論,頂了天也就能和我平分一下秋色吧,若不是它擅長收斂氣息難以讓人察覺蹤跡,其實根本不足為懼。”
七葉說完,覺得有些失落,再過不久,這些輝煌記錄就將成為永遠不可能再實現的過去了,她其實還挺喜歡和人打架的,想到以後連提個水扛個木頭都有可能要歇上半天,頓時覺得惆悵萬分,往後的人生更是好生寂寞灰暗。
七葉暗自惆悵了一把,見墨漣依舊陰沉著一張臉,想著莫不是因為剛才接著她將蟒王切成幾段之後腳滑差點把他給拉下了山坡的事情把他給惹生氣了,忽然覺得很有必要解釋一下,便說道:“我剛才真的不是故意想要把你也一起拉下去的,你要理解,人在突然失重的時候會條件反射地想要抓住離自己最近的東西,你當時離我最近,邊上又沒有別的東西可以抓,我才……”
墨漣的臉色變得愈加陰沉了:“所以你最後不顧自己置身險境仍收回手是為了好告訴我這個?”
七葉沉默,隨著雪開始滑落下去指尖碰到墨漣衣袖的那一刻,不知怎的,她突然就想起了慕雲哥哥來,他摔落在山崖下方支離破碎血肉模糊的模樣讓她不自覺地就收回了手。或許,即便是沒想起他來,她也一樣會將手收回來,她並不認為她能夠再承受一次眼睜睜看著相熟之人以那樣一種慘烈的方式死在自己麵前的痛苦,即便這雪山中堆積的雪並不會那麽簡單就要了墨漣的命,她也不想因為她,而讓他出現半點意外。
可這樣的話是不能夠說出來的,無論是基於任何原因,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回答,便隻剩了沉默,沉默地認同了墨漣所說的話。原本她就一直想要和他兩清,隻要和感情無關,這世上所有的東西她便都能夠結算,無論是什麽都可以,哪怕是性命這樣的東西也不例外。
唯有感情最是麻煩,怎麽結算都永遠無法結算清楚。
“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我的救命之恩你一日未報,我便一日不許你將自己置身於這樣的險境之中。”墨漣見她不說話,恨恨說道。
“一開始的時候我就不危險啊,墨門主你不是會救我嘛,我一開始就相信你能夠救我,所以才沒敢讓自己連累你嘛。”七葉好似明白了些什麽,一臉討好地試探道。隻是笑臉很明顯覆蓋上了假意雕刻的麵具,偏偏語氣又顯得十分的誠懇,耳聞的眼見的加起來既像是真又似是假,很是耐人尋味。
“當真?”墨漣麵色一緩,隻聽進去了她說的話,就已經覺得莫名開心起來,她麵上的假笑是一點兒都沒放在心上。
七葉麵上的假笑更濃了一些,眯得雙眼隻剩下了一條縫,動作隱蔽地狠掐了自己一下:“自然,因為墨門主你很厲害嘛。”說罷一陣惡寒,墨漣他是開心了,她自己給卻弄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墨漣開心地勾了勾嘴角,又重複了一下:“當真?”
“當真。”七葉看著墨漣的笑臉點點頭,暗罵自己虛偽,都說伴君如伴虎,卻原來伴個幫派門主也這麽難。不過,墨漣笑眯眯的樣子見得多了,倒不覺得有多耀眼,反而平日裏盡提防著他笑了,以至於她對他的笑臉並沒有什麽特別良好的印象,反倒是他先前這樣發怒的樣子她還是第一次見,若不是他的怒氣是對著自己,她沒準就在邊上細細觀察上幾眼,收集來當素材了。可惜了……
墨漣嗯了一聲,開心異常地伸手撩起來她最長的那一束頭發來不停地在手中繞啊繞啊:“你的蝴蝶好似並沒有什麽用呢?”
這心情和話題也轉換得太快了!
誰也不能像你啊,在那樣的情況下能站穩已是不易,就連救了人也先不說,就那麽短的一個瞬間居然還把刻刀連著蟒蛇的首級一起卷了回來,這是人能辦得到的事麽?
七葉暗自腹誹了一陣,有些不悅地將自己的頭發給扯了回來:“我費了好久才能讓它們動起來,至於別的那些效用怎麽著也要花點時間慢慢來才是。”
“回去了吧。”墨漣手一空,忽然覺得有些不習慣,自然而然地就朝著七葉伸出了手。
七葉看了看滿是狼藉的雪山,很是為難地道:“墨門主,人家好歹是個有夫之婦呢。”
墨漣嗤笑一聲:“亡夫麽?”
七葉白眼一翻:“我家夫君招你惹你了?你這麽咒他。”
墨漣冷哼一聲,甩出來一截沒帶血汙的鏈子:“抓緊了,下次腳滑,我可未必趕得及救你。”
“……”
——
五日後。
有男女五人圍成一圈正研究著一個剛盜竊得來的雕刻得很是精美繁瑣的木盒子正竊竊私語著:
“用這樣好看的盒子來裝,真他娘的不知道裏邊裝的會是什麽東西?!”
“一定是銀子吧?!”
“嘁!什麽銀子,照我說怎麽著也得是金子!”
“沒見識!這裏邊肯定是什麽價值連城的寶貝!”
“是銀子!”
“金子!”
“寶貝!”
“金子!”
……
“吵什麽吵!打開瞧瞧不就知道了嗎?!”
竊竊私語慢慢變成了爭論,爭論又變成了大聲的爭吵,眼看著情況還要愈演愈烈,一名提著把破刀看起來頗有幾分混混頭子氣勢的中年大漢終於忍不住怒吼了一聲。
“……剛才試過了,打不開。”有人回答道。
“讓開,待老子一刀把這鬼盒子砍了,老子就不信取不出裏邊的東西來!”中年大漢吼道。
“勸你們還是不要動比較好。”
中年大漢的話音剛落,一個顯得有些陰惻惻的女聲響起:“上邊刻了奇怪的咒語,除非是指定的人,否則誰開誰倒黴。”
“你……你怎麽知道?”當中的一名女子有些被這陰森的聲音嚇到,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
“當然是因為……這是我的東西啊。”
陰惻惻的女聲說到一般,突然變成了一個空靈透徹的少女聲音,與此同時卻突然從一棵梅樹上跳下來了一位年約二十七八的女子,女子披散著頭發,帶了半張異常陰森可怖的麵具,麵具外的半張臉粉唇微翹,嘴角勾成了一個如同麵具一般的詭異弧度,天真空靈的聲音配上格格不入的身體,不知怎的更增添了幾分可怖。
而那女子更是渾身上下都帶了股讓人心神顫抖的壓抑,她緩緩地一步一步從容朝著幾人靠近,每靠近幾人一步,幾人心頭的畏懼便變得更加濃鬱了幾分。他們仿佛天生就畏懼著她,若不是被嚇得腿軟,幾人早不知逃到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