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擺擂
在雲望山上研究了一下慶國皇宮的大致地形之後,七葉便換著馬車連夜趕路,終於在冬月的第一日,回到了闊別已久的葙涼城。
許是得了雲山之巔降下的靈氣的福蔭,冬月的葙涼城依舊滿是喧鬧與靜謐共存的景象,看起來顯得既淡泊又美好,邊上環繞的山林也依舊枝繁葉茂著帶著幾分難得的生意,並不像別處一般盡是枯枝落葉充滿蕭瑟。
背方刀斧劈出來的雲山之巔顯得更加仙氣繚繞起來,通往天玄門山門的階梯隱在雲霧之中,若隱若現的看不真切,給人一種隻要沿著青石板的階梯一步一步虔誠踏上就能通往世外仙境得道飛升的錯覺。
神跡之內的不落林深處神木白蘇自險峻高峰之上拔地而起,聳入了層層疊疊的雲海之中,於蒼穹之下雲海之上俯望著芸芸眾生。
一輛馬車停下,停在了葙涼城中唯一可以到達的城門口外,七葉落後了一步背著行李包裹自馬車上下來,仰頭向上方望去,隻看到了奈何一個隱約的影子。
忽然一艘寒江垂釣的小舟乘著風自雲海中飄搖而下,似得道乘風歸來的仙人落在濃墨重彩的山水畫中由霧氣彌漫的江麵上慢慢顯現出來,慢慢的飄得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原來是一片墨綠的葉子,葉子自雲海之上的白蘇神木上脫落下來,悄無聲息地落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來迎接許久未曾相見的朋友歸來。
七葉手心朝上輕輕一推,覆在葉片向著她的那方,算是和奈何打過了招呼。一陣清風拂過,墨綠色的巨大葉片瞬間消散開來,無聲無息的,就如從沒有出現過一般。
“哎,我還沒打招呼呢,你跑那麽快幹嘛呀!”銀柃從賣糖火燒的小攤子邊上躥了過來,氣急敗壞地仰天大喊。
七葉白眼一翻,道:“奈何又不認識你,跟你打什麽招呼。”
銀柃咬了口糖火燒,又遞給了七葉一個,覺得有些委屈:“我長這麽可愛,他怎麽會沒注意到我這個同族?難道是不喜歡我?”
七葉給後一步衝過來的小販付了兩個銅板,提醒他:“他靈智剛開,化成人形指不定比你還可愛呢。”
銀柃不服:“他年紀比我大。”
七葉繼續提醒他:“你年紀還比我大呢?要臉不要臉啦!?”
銀柃愣了一下,小聲嘀咕:“可你不是打算把我放他那兒一段時間嘛,我總得和他打好關係……”
“看不出來,原來你居然這麽害羞!”
七葉咬了口糖火燒,含糊不清地調侃了一句,沿著兩排黃燦燦的宮淩樹往西北的舊街區走去,一邊走著一邊隨處看著。銀柃跟在她身後,一手拿著隻剩下小半個的糖火燒,一手拿著兩串糖葫蘆,也好奇地四處張望著,一副對葙涼城的環境十分滿意的模樣。
七葉很有目的性地在舊街區的大街小巷中轉悠著,但因她並不熟悉葙涼城的景致的緣故,所以走過的路線看起來其實相當的沒有目的性。
說起來,自追著七轉輪回燈南下之後已經過了半年之久,但這卻還是七葉第一次回來葙涼城,她在離開前一夜給自己買的臨時的住宅,自買下的那天過後也再沒有踏進過第二次,也不知屋裏的灰塵都積成什麽樣了,要清理多久才能重新住人。
她一麵胡亂走著尋找著曾經路過的街巷,一麵胡思亂想著,就這麽過了大半個時辰,才終於走到了一個略有些眼熟的街口。
之所以說是略有些眼熟是因為堵在街口處的人實在是太多,有些影響她對附近景致的判斷。
而究極眾人之所以圍在此地影響她對景致的判斷的原因,則是因為那一隊正舉著旗幟跟在一名衣著奇異的女子身後的傀儡木頭人。
傀儡木頭人足有二十四名之多,排列得十分整齊,模樣看起來和正常人相差無幾,隻是關節處有些僵硬,行走起來像極了活人被冰天雪地之中不著寸縷地凍了大半日然後半醒不醒地被人強行拖出來列隊表演的模樣。不過鑒於它們是木頭做的傀儡,身上又沒有加持什麽法術,所以即便在七葉看來,能做到這樣的地步實在當得上是一件很厲害的事情,至少在這種方圓一裏之內都沒多少棵樹木的地方能讓這麽多沒有半點生機的木頭傀儡動起來,而且還動得這麽有章法,這一點就比她要厲害不少,實在是值得好好研究一番的。
七葉嘖嘖稱奇地感歎了一番,便拉著銀柃道:“好厲害,過去看看,研究一下。”
銀柃卻顯然並不覺得如何,不過瞥了一眼那些木頭傀儡,便覺得很不以為然:“那有什麽,我也可以。”
七葉搖搖頭,對他的反應也很不以為然:“不一樣。”
銀柃小嘴一嘟,十分的不滿:“哪裏不一樣了。”
七葉笑笑,小聲解釋道:“你是用妖術,妖力沒了做出來的東西自然就動不了了。但她不一樣,她不需要,隻要這些雕刻出來的東西沒壞,它們就能一直動下去。不過,沒你做出來的那麽靈活就是了。”說著,十分感興趣地四處打量了幾眼:“搞出來這麽大的仗勢,也不知道是在幹什麽。”
銀柃聽著她誇了自己一句,開心地嘿嘿笑了兩聲,認真聽了聽:“聽說是在擺擂台。”
“招親?”七葉覺得十分新奇,“這樣的招親形式我還是第一次見,挺新奇的。比的是雕刻技藝還是製作機關傀儡?”
“都不是……”銀柃搖頭,“隻說是要和天玄門的聖女比試,比的什麽倒沒說,而且據說擂台都擺了兩個多月了,天玄門的聖女也沒出現。”
“哦。”七葉正認真地盯著那些傀儡木頭人和旗子上那些鬼畫符一般的異族文字研究著,有些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銀柃又仔細聽了一聽,好心補充道:“好像她也叫七葉來著。”
“啊?!”七葉驚了一驚,回過神來:“你是說天玄門的聖女叫七葉,還是擺擂的人叫七葉?”
銀柃又仔細聽了一會兒:“嗯……我聽聽……似乎是兩個都是。”
七葉嘴角抽了抽,怪不得她覺得走在前麵領著傀儡木頭人的那名衣著發型都有些奇異的女子有些眼熟,那不正就是在幾個月前曾與她有過一麵之緣的那三個言行舉止都顯得與這邊的人很與眾不同的三人中年紀稍小的那名女子嗎,她當初還誆過他們說她不會雕刻來著。他們那時候好像也是要找的她來著,但她當時心裏想著別的事情,加之找她的人實在是數不勝數,是以她並沒有多在意,沒曾想到他們居然追到這兒來了。
可擺擂之人也叫七葉又是怎麽一回事?跟許久之前飛鳥說過的九州大陸的七葉族人有什麽聯係?難不成他們便是那什麽神靈後裔?看起來也沒並什麽神靈血脈啊,就一很普通的凡人罷了,連飛鳥都不如呢!
七葉思量了一番,很不明所以,決定親自上前問問。於是整理了一下衣衫,又擺正了一下麵具使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像不懷好心地去套近乎的無聊公子哥,想了想,最後又牽上了銀柃一起,覺得萬無一失應該不會讓人產生什麽防備之心了,這才扯了個看起來還算得體的笑容擠過了人群朝著領頭的女子走了過去,一抱拳,很直接地問道:“姑娘可是九州七葉族的族人?!”
宋青煙上下打量了七葉一眼,目露鄙夷,語帶輕蔑:“你是誰?”
七葉聽著她話語中流露出來的一股濃濃的“這種眾所周知的問題你居然還好意思來問,你是白癡嗎?”的含義眉梢跳了幾下,使勁扯住了想要跳出來顯示高超毒舌本領的銀柃,語氣平靜地回道:“在下白鳳。”
“我們殿下不會為你們這些俗人做任何東西的,死了這條心吧!”宋青煙語氣顯得有些不耐煩,顯然最近被煩得實在是不輕。
七葉輕笑了一聲,不以為意地解釋:“姑娘誤會了,其實在下在遊曆天下的時候和七葉姑娘見過幾麵,算是和她有些情分,從未曾聽聞過她有族人,如今初回葙涼城就見姑娘打著七葉一族的旗號稱要在此挑戰七葉姑娘,實在是有些好奇,便忍不住要上來替她問上一問。”
宋青煙懷疑地打量了七葉一眼,哼了一聲,不滿地說道:“你既然認識她,就讓她早些滾出來和我們家殿下比試,既然她才是命定之人就該有些擔當光明正大一些,拿我們做幌子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在我們身後算什麽本事!還是說她沒信心勝過我家殿下怕了我們不成?若真如此,你轉告她以後還是不要再自稱什麽七葉到處丟人現眼了!”
七葉聽著宋青煙的話說得越來越過分,覺得自己應該表示一下憤怒,可又不知道自己該氣什麽,隻覺得眼前的女子好生無理取鬧,像是被人遺忘而心有不甘的小女孩一般,讓人覺得她有些可憐而無法對她生出憤恨之心來。
“帶我去見你們家殿下吧。”她歎了口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