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異象
墨漣有些說不好他此刻心裏的感覺,說他擔心此時的七葉想讓她稍微休息一下是真的,因為七葉一直重複著將麵前的桑槐樹砍成幾段然後再聚精會神地等著它重新愈合的這件事情從開始到現在她已經不眠不休地連著做了兩天三夜,她的身體應該早就撐到了極限;但若讓他阻止七葉讓她停下來這樣的舉動,他顯然也做不到,因為任誰都能從她麵上凝重的神情看出來她現在已經到了關鍵的時刻,借著為她好的借口將她從這個狀態中恢複過來而導致她前功盡棄,這樣反倒才真正是害了她。
他也不是不明白七葉這麽拚命為的是什麽,她曾說過她有非做不可的事情,若是不去做的話,便絕活不過一年。但他看著這樣除了眼前的桑槐樹眼中再容不下其他的七葉,除了心疼,心中也難免會覺得有些無法言語的心酸無奈。雖然她麵容上沒表現出來半分,但他卻覺得此刻的她分明像是在拚命掙紮,像是在心有不甘的控訴。
他想去了解她的一切,但是卻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因何而為,她從不想讓任何人了解她,也從不願和任何人扯上關係,就仿佛要和這個世界劃清界限,隨時做好要離開的準備。
他知曉她和其他人不一樣,可不一樣的人多了去了,為何卻偏隻她活得如此艱難?明明同是血肉之軀,難道就因為她多了項可借用樹木之力的異能,就隻能為此拚上全部?
……
“原來是要這樣……”
一直靜靜盯著麵前桑槐樹的七葉忽然目光閃動地喃喃念了一聲,轉身往旁邊走了幾步,提起手中三尺餘長的黑刀朝著身前的一棵宮淩樹揮動了幾下,同樣將它砍成了幾段。靜候了半個時辰等樹段中的生機散了大半之後,又從後腰處取出來一把一尺多長幾乎無法看見刀刃的刻刀,嚐試著聚集生機重新將樹段照著從樹根延伸出來的曲線和其之上殘留的斷線連接起來。
一次次地嚐試著將斷掉的曲線重新連接起來,在小心翼翼地嚐試了上百次之後,終於成功地將所有的樹段全部連接了起來,整棵宮淩樹無比緩慢地試圖變回來原來的模樣。
似乎,要比桑桑恢複得慢上不少……
七葉托著腮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思索了良久之後,從懷中取出來七枚七棱符針,以宮淩樹為中心布置了一個引聚生機的陣法。周圍似有涼風襲來,繞著宮淩樹不停地旋轉著湧入了宮淩樹的枝幹之內,足足兩刻多鍾之後,宮淩樹被刀砍出的切口才消失不見恢複成了它本來的樣子。
七葉見此,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之後,轉身走向了另一棵看起來稍小一些的宮淩樹。
這一次她並沒有取出來那把三尺餘長的黑刀,而是先布置了引聚生機的陣法,將周圍樹木的生機聚到了手中的刻刀之上,隨後一拳將身前的宮淩樹擊成了粉碎,而後才開始對著原先宮淩樹所在的地方,以刀尖為生機之刃由樹根開始照著它原本的樣子,精心它盤旋交錯複雜無比的生命曲線重新雕琢刻畫了出來。
生命曲線才一落成,散落在地上的碎塊便像是受到了牽引一般,由一陣風帶著,朝著它原先所在的方向聚集了過去,半個多時辰之後,重新組成了一棵與剛才一模一樣的宮淩樹。
“這算是成功了吧,隻要能知道部分曲線加上所有的碎塊,將一樣東西恢複成原來的樣子應該就沒有什麽問題了……”
七葉凝視著眼前的宮淩樹,看到它身上的曲線終於漸漸穩定下來,一直緊繃著的神經一鬆,連日積累的疲累和被陰森鬼氣侵蝕所造成的負累毫無征兆地一起襲來,身子一歪直直地就朝著地麵倒了下去。
“可是,如果隻有一小片碎塊呢?是不是也有讓它憑空複原的法子呢?”在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七葉這樣想道。
“七葉!”
眼見著七葉就要摔倒,一旁同樣陪著她一直沒合過眼的墨漣眼疾手快地一把將她抱住,眉頭微皺地盯著她煞白的臉思考了片刻,在宮淩樹下凝神感受了一番,片刻之後,毫不遲疑地抱著七葉躍到了先前被她砍成了幾段的第一棵宮淩樹之上,陪著她一起在生機最密集的一處樹枝上相互依靠著坐下,安心地睡了過去。
“兩個瘋子!”遠處一直有些擔憂地注意著他們二人的風輕揚見此暗罵了一句,心下卻不由得鬆了口氣,還好總算是結束了,如果再拖得久一些,他指不定就要將他們二人敲暈強行讓他們先好好休息一下了。雖然剛剛發生的一幕確實讓他大開眼界,但他必須承認,即便他有七葉那樣的本事,但這件事他未必能夠做到。連著兩夜三天不眠不休已經是痛苦至極,若再加上從始至終都必須保持的凝重專注,他光是在一旁看著就已經覺得很累了,更不用說去做了。
兩天後。
七葉終於恢複精力睜開眼睛的時候,正好看到一雙被放大了的赤紅雙眸,從這幾乎占據了她大半視野的紅眸中來看,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夠判斷出來此刻眼眸的主人和她之間的距離已經是異常的貼近,於是她想也不想,便毫不客氣的朝著眼前的人狠狠地揮出了一拳。還沒反應過來那人的手還環在她腰上的時候,就已經猝不及防地被他帶著摔到了地上。
“蓁兒,你沒事吧?”墨漣對著正費勁地想要從他身上爬起來的七葉,一臉關心地問道。
蓁兒?
七葉被摔得清醒了幾分,一臉莫名其妙地朝著身後看了幾眼,發現這周圍確實隻有他們倆人,頓時覺得自己一定因為是餓得頭暈眼花了才出現了幻聽以及幻覺,因為墨漣怎麽著都不可能露出來這樣看起來這麽單純的笑容,所以麵前這一幕絕對是她的幻覺!
“蓁兒,我好想你。”墨漣手一拉,便將沒什麽反抗力的七葉拽到了懷中,一副對她依戀至極的樣子。
這又是玩的什麽花樣!?
七葉再次愣了一下,然後就毫不客氣地再次朝著墨漣狠狠地揮出了一拳,可她這拳頭雖然看起來氣勢十足,實際上卻因為體力不足而顯得十分軟弱無力,根本就撼動不了墨漣分毫。不過這次她卻是聽清了墨漣口中正喊的那個人的名字,是那位名叫葉如蓁的蓁兒姑娘?在流霞山莊的時候那名弱質青年和那名穿得十分性感清涼的女子都曾提過這麽說來,這名叫做蓁兒的姑娘對他而言應該是極為重要的才是,他這樣子,多半是將她誤認作那名女子了。
梳理明白大概發生了什麽事之後,七葉找到機會用力一掙,終於成功地站了起來,指著自己的臉說道:“墨漣,你看清楚了,我是七葉,不是你口中的蓁兒。”
“七葉?”墨漣一臉疑惑的看著七葉,仿佛從沒聽說過她這個人的樣子。
“對,我是七葉。”七葉點點頭,覺得今天的墨漣很不對勁,一點兒也不像她知道的那個墨漣。
莫非,他是同卵雙生的的雙胞胎?
七葉心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但一看到他冠上的不凋花就又立刻被否定了,她頓了一下,默默地往後退了幾步,雙目明亮地凝神朝著墨漣望了過去,想要從他身上看出點什麽線索來。
“咦!?怎麽會是這樣?”
七葉凝視著墨漣看了許久,突然一陣驚疑不定,墨漣身上表示了心智的曲線顯示他竟隻有五歲?!
難不成……
七葉腦子轟的一聲,腦海中頓時就隻剩下了一句話:完了,她把天玄門門主給打傻了……
一想到天玄門的人滿天下追殺她的情形,七葉頓時覺得有些不寒而栗。要知道,天玄門的人可都變態得很,隻要她稍微露出點蛛絲馬跡,他們很快就能循著找上門來,之前離開天玄門的時候,為了擺脫天玄門的暗衛她可沒少花功夫。光是想到以後在路上走著走著就有可能冒出來一堆武藝高強的高手要來取她的命,就已經夠恐怖了,更別說夙夙的八尺鏡和她的雕像都還不知道被放在了天玄門的哪個角落,簡直是前途渺茫,人生灰暗啊!
本來就走得這麽艱難了,這麽一來不就等於是寸步難行了嗎?
不對,這應該沒可能才是,之前揍得那麽狠都沒事,現在應該也不會出問題才是!
七葉搖了搖腦袋,平靜了一下心神,再次凝神觀察了一番,這一下卻又更加疑惑起來。
據她觀察所看到,正站在她麵前的這個人身體內的七根曲線平緩流暢並無任何不妥之處,這意味著他分明原本就該是這副模樣的,而他的命格,也確實顯示他是一個終身都隻有五歲心智的人,因為他命中注定早夭,絕活不到六歲。
可如今他非但活了下來,而且還活得異常的好,逆天改命並沒有給他造成半點傷害。因他身上並沒有和夙夙他們一樣的仙靈氣息,所以由此可見,這並不是因為修行有成而引起的。沒有受到懲罰,隻能說明兩個問題,一是這是被允許的,放任他以這樣的方式存在於世間自有上蒼的目的;二是替他改命的那個人實在太過高明,就連上蒼都察覺不到他的命格已經被更改了,所以才沒有給他降下來懲罰。
可無論是哪種,都應該隻是相對於現在正站在她麵前的這個人而言的,而他絕無可能是之前的墨漣。
那麽之前的墨漣呢,他們之間有何關係?
該說麵前的這個人才是墨漣,又或者說他根本不是?如果他不是,那此刻的墨漣又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