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深山道觀（1）
一路上快馬加鞭地奔波了半個月，又沿著山林穿梭許久，才終於到了七轉輪回燈飄落的山頭之下。行至半山腰，映入眼中的是一座道觀，道觀造得素雅卻不失莊嚴。險峻的山路上更是人來人往，行人數不勝數。
七葉朝著羅盤指針指向的位置走去，一直走到大殿外邊。從殿外遠遠望去，看到殿中的神像正寶相莊嚴地端坐著，神情不怒自威，大有一番身為神靈的莊重之感。神像攤著手掌，似是托著什麽東西，而七葉所尋的七轉輪回燈正漂浮在神像的掌心之上，燈火的光芒即便是在這白日裏也依舊燭火通明的大殿之中也顯得十分耀眼，叫人無法忽視。
跪在殿中的人皆是一臉虔誠地參拜著，嘴裏念念有詞。
七葉看著這些男女老少貧窮貴富們麵前俱擺放著的顯得十分豐盛的貢品，和插在香壇中一支比一支製作得精細粗大的線香燭火，轉身離去時感到一陣無奈。與其寄希望於神靈，奢求神明會賜予自己想要的一切，還不如考慮一下如何改變現狀來得有意義。
躲到深林中睡了一下午，直至日暮降臨，來參拜的人從道觀中離去得差不多了，七葉這才給自己換上了一身完全看不出身形樣貌的裝扮，重新沿著蜿蜒的山路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路上偶有行人停下來緊張地看她幾眼，逃一般地迅速和她拉開了距離。
看門的兩個小道士看到七葉直直地朝著觀門走了過來，以為她是要來參拜，出聲提醒：“施主，今日天色已晚，若需參拜，還請明日再來。”
七葉隱在鬥篷帽子和麵具之下的眼睛微垂，沉聲道：“在下並不是來參拜的，隻是前些日子遺失了件重要物品在貴觀之中，今日有空便特地過來看看能不能尋回。”
“既是遺失了物品的話，施主便請跟我來吧。觀中弟子和施主們撿到上交的物品都統一交給了雲方師兄保管，若施主所遺失之物被人撿到了的話，應該也能夠在雲方師兄那兒找到才是。”小道士一邊給七葉領著路一邊給七葉解釋，倒是一點兒也沒有在意七葉這一身見不得人的怪異裝扮。
“有勞道長告知了，隻是在下所遺失之物卻並不在雲方道長的手中。”
小道士還未來得及問七葉此話何意，七葉就已經一個飛躍，躍到了大殿之外朝著殿內走了進去。殿內數十名道士正盤坐著上著晚課，見七葉突然闖進來，頓時小小騷亂了一下。
為首須發花白頗有智者之風的住持放下手中正講誦的經書，笑容慈和：“施主於這個時候到訪，是有何要事？”
七葉抱手恭敬地朝著他行了一禮：“在下冒昧到訪，擾了各位道長的清修，還請住持和各種道長見諒。此番前來是想取回前些日子在貴觀中遺失的一物，因此物對在下而言極為重要，這才冒犯了一些，還請各位道長莫要見怪。”
“原來如此。”住持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朝著身前坐著的道士喊了一聲：“雲方。”
雲方道長便從人群中站了起來，行至七葉麵前：“暫代施主們保管的物品貧道都記得，不知施主遺失的是何物？還望施主告知一聲，貧道可讓人去取。”
“不必麻煩了。”七葉搖搖頭，手一伸，指向神像掌心上方：“在下所遺失之物，正是那盞宮燈。”
七葉話語一出，大殿中原本顯得十分安靜的氛圍頓時被破壞了個一幹二淨，眾人轟的一聲像炸開了鍋一般，頓時教頭接耳起來。所說內容無外乎就是這神燈有多神奇多精美有多不似是凡間之物，七葉該不會是看上了這宮燈又恰好聞言這盞燈是撿來的，於是起了貪心，便找了個理由想把宮燈要回去之類的話語。
住持清咳一聲，示意弟子們安靜，清亮的雙目望了眼神像掌上的宮燈，捋了把胡子，平靜地說道：“這盞宮燈自一個月前的晚上由空中飛至這觀中之後就一直被安置在了神像掌心之上，宮燈中的燭火更是一直不熄不滅地燃到了現在，雕琢技藝之巧奪天工更是隻似天上才有，實在是不像是凡中之物。若施主能證明此宮燈確實為施主所有，貧道自當將宮燈歸還於施主。”
“此宮燈名為七轉輪回燈，共有七麵，每麵代表一道門，門上所雕刻的圖像分別為地府幽冥花、天宮的三足金烏、百獸之王麒麟、神獸青龍、神鳥鸞鳳、支撐天地的盤古神木，轉世必經的輪回鏡台，底部雕的是消除業障的紅蓮業火，頂部刻的則是蒼穹星雲圖，七轉輪回燈中心浮著的燭台則為在下家族的族徽，住持一看便知。”七葉說罷，取出七葉族徽，遞至住持的麵前。
住持恭敬地接過弟子遞過的七轉輪回燈查看了一番，發現與七葉描述無誤，便雙手托著遞還給了七葉：“既然此物原是施主所有，現在便物歸原主。”
“多謝住持和各位道長代為保管了。”七葉接過宮燈不著痕跡地觀察了一番殿中的道士們臉上的神情，發現殿中並沒有自己要找的人，便語氣恭敬地問道：“不知是哪位道長撿到了這盞宮燈，方便的話，還請容在下親自道個謝。”
雲方道長躊躇了一下，說道：“撿到施主宮燈的是清風師叔，隻是清風師叔這幾日身體不適，已經連著幾日沒有出房門了，隻怕不方便見客。”
七葉輕笑了一聲，說道：“這樣的話，在下就更應該前去親自道謝了，正巧在下對醫術略知一二，說不定能幫上些小忙。”
住持淡淡開口：“清風師弟能夠撿到施主的珍重之物也算得上是和施主有緣，未安你就領著這位施主前去吧。”
“是。施主請跟我來。”方才為七葉領路的小道士恭聲應了一句，對著七葉作了個請的手勢。
“多謝住持，在下就先告辭了。”
跟著未安一路東行，穿過亭廊樓閣直走到一座顯得有些幽靜的院子前，禪房內透出來昏暗的燭光，窗紙上映出來一個人影，未安上前輕叩了幾下掩起的門扉，輕聲詢問：“清風師叔，我帶了你先前撿到的那盞宮燈的主人前來，不知師叔現在可方便見客？”
清風道長聞言有些激動地從書案前站了起來，看著門窗上映出來的閃爍不定的紅光，麵上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趕緊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帶著有些激動的口吻說道：“快請進。”看到七葉提著七轉輪回燈走進來，趕緊轉頭對未安說道：“茶有些涼了，未安，你去打壺開水過來吧。”
見未安被支開，七葉將提著七轉輪回燈的手鬆開，一陣微風吹過，將七轉輪回燈吹到了清風道長的麵前。七葉手一招，七轉輪回燈又飛回了她的手中，她看著有些目光炯炯的清風道長，清冷聲音中帶了幾分疏離：“看來道長已經知道我此行是為何而來了。”
清風道長回想了一下當初他觸到這盞宮燈時心頭升起的那縷得償所願的征兆和夜晚夢境中出現的那個聲音，說道：“若貧道猜的沒錯的話，施主應該便是能夠實現貧道夙願的那人了吧！不知施主如何稱呼？”
“我就是七葉，叫我七葉就好。”七葉頓了一下，明知故問：“不知道長想要的是什麽？”
清風道長並沒有回答七葉的問題，隻是反問七葉：“七葉施主覺得這道觀如何？”
七葉沉吟了一下，麵無表情地說道：“香火旺盛卻鮮有傳達到神靈所在之處，信徒眾多但大多內心愚昧無法虔誠向善。”
清風道長笑笑：“原來七葉施主相信有神靈。”
“這世上確實有神靈存在，但神靈並不會因為人們給他的香火多上乘貢品有多豐富就隨便賜福於人，也不會直接給予人們任何他們想要的東西。可來這道觀中的大多信徒之中，有人以為出了錢財就可消災，神靈便能夠看在這些供奉上對他所做的惡事視而不見；有人企圖利用自己的一小部分財富來向神靈換取更多的財富；而有人則期望通過供奉神明能夠使得自己不勞而獲。神靈雖然向來眷顧於蒼生，可他們平日裏所能做的不過是引人向善，教人自強，給人指指迷津罷了。所謂‘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其實說到底，到最後，所有的一切還得取決於世人自己。”
清風道長顯得有些黯然：“倘若世人都如七葉施主這般想，這世上受苦的人隻怕會少上很多。隻可惜我們能力低微，即便是引人向善，能做的也實在是有限啊！”
七葉問道：“道長可是想要的可是一麵能照出人心欲念，從而引人步向正途的鏡子？”
清風道長點點頭，忽然一陣劇烈的咳嗽。
“我明白了，不知道長可否和住持說一下，收容我在此住上幾日？我需要在大殿中靜坐幾天去感悟一些東西。”七葉請求道。
清風道長好不容易止了咳嗽，抬起頭來說道：“貧道和師兄說一聲就可，旁邊還空了一間靜室，施主可安心住下。”
“多謝道長了。”七葉起身，走了幾步，步出了房門之外，在一棵銀杉前停了下來，袖子微甩，朝著清風道長招了招手，指著銀杉下的一塊巨石說道：“這個地方甚好，在此靜修可強身健體、驅除疾病。道長今晚不妨一試。我想先在這觀中隨處看看，就不打擾道長休息了。”七葉轉身，告辭。
“多謝施主提點了。”
清風道長道了聲謝，安排弟子帶著七葉去各處參觀之後，走至巨石前，盤腿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