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漣漪
湛露忙應下了。和映紅一起將我扶出福禧堂,乘小轎回了多福軒。
強撐著去看了赤芙,囑咐她好好養著。
回到房裏,翠濃已經帶人備好了沐浴的熱水。
遂將跟前的人都打發了出去。
一件一件的褪去衣物,跨進浴桶裏,緩緩將自己浸入水中,不由舒服的長歎了口氣。
水麵漂浮著厚厚的一層暗紅色玫瑰花瓣。
靠在軟木頭枕上,從水裏抬起手掌托起幾瓣,湊在鼻端:媚香入脾。
隨手將手中花瓣抖落水中,蕩起一圈兒漣漪。水波又推過來幾片花瓣沾在了胸口上,似乎在胸前開出一朵暗色的花,襯得水霧繚繞中的皮膚愈加雪白。
懶洋洋的用水將頑皮不去的花瓣衝了下來,酒力上腦的我喃喃低語道:“一團紅玉下鴛幛,睡眼朦朧酒力微;融酥年紀好邵華,春盎雙峰玉有芽。”
……
似乎是那年春天的小雨時節,我立在合歡樹下麵,采摘含苞欲放的花蕾準備拿來泡水代茶飲。有幾朵全開了的合歡花被風拂落,落在臉上癢癢的,和著雨水滑滑的。
不過,合歡花為何是溫熱的,在我的唇上流連不去?
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是蕭王。
想來是自己連日勞心,今日驟然見著哥哥,心中暢快鬆弛,方才竟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見我醒了,蕭王便道:“怎麽在這裏睡著,也不怕著涼?”
我伸手扯過一邊衣架子上搭著的褻衣遮在胸前,轉頭嗔道:“王爺怎麽來了?也不叫人通傳,作甚麽就這麽進來淨室呢?”
蕭王笑道:“浴桶甚大,孤王和你一起如何?”
我橫他一眼,羞得低下頭:“才不要!王爺剛剛不是還說怕妾身著涼,還請王爺出去等候片刻,容妾身起身穿衣。”
蕭王沒有回答。屋裏一時落針可聞。
我有些奇怪的抬頭。
卻見蕭王俯身下來。二話不說,展臂將我從浴桶裏抱了起來。
我張口欲呼,被他用滾燙的唇堵上了。
他還穿著不及換下的明光鎧,鎧甲緊挨在我裸露的皮膚上,尚帶著室外寒冬的冰冷,激得我起了一陣戰栗。
蕭王有些急切的將我按倒在床榻上。
身下是綿軟的被褥,比之更嬌軟的是我柔若無骨的身子。
粗糙的大掌伸過來直接握住了……。
眉半斂,檀口微張,燈光影裏,鮫綃帳中。
明顯的刺痛中夾雜的無可名狀的愉悅感使我緊緊咬住了下唇。
腦中一片混沌。
……
北地的數月曆練使他的臂膀更為有力,也使他的熱情用之不竭。
我皺著眉頭,手指抵在他胸口,聲音都不像自己的,斷斷續續的細語道:“王爺放過……妾身吧。”
他額頭已經冒出細密的汗珠,在燭光裏閃著晶瑩的光,又咬牙擠出話來:“說了不放。一輩子……也不放的。”
羅帳晃動不已。
……
好重。
我從險些窒息的夢中醒來:卻是蕭王將胳膊橫在我胸口摟住我的緣故。
伸手將他的胳膊輕輕推到一邊,轉頭見窗外十分明亮,時辰已不早了。昨日原以為蕭王會去阮良娣那裏歇了,不想卻來了多福軒,不知阮良娣可會傷心?隻怕後麵的日子整個王府都要醋海翻波了。
然而目光落在桃紅色的團花錦被上,便記起昨夜裏被翻紅浪的纏綿,臉上又發起燙來。
側轉了身子看熟睡中的蕭王:眉眼俊朗,唇角微翹,睡得很是香甜。
他這樣的一個人。
原是完全陌生的。
如今竟這樣親密。
“醒了?”蕭王並未睜眼,徑直問道。
我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悶笑聲再度從頭頂傳來。
大手從被子下麵撫上了不著片縷的腰肢。
我身子一僵:“王爺……”
“知道。再睡會兒。”
屋裏鎏金蓮花紋熏籠裏沉水小料的香味愈發濃鬱起來。
繚繞著一室的曖昧不明。
……
“喲,都這個時辰了昭訓還沒起呢?”有尖利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過得片刻,赤芙隔著帳子小聲稟道:“堇夫人來了,非要見昭訓。婢子們攔不住。”
蕭王倏地睜開眼睛,冷笑道:“堇夫人規矩越發好了!叫小德子去將她打發了。”
赤芙略頓了頓,應下後去了外間。
“堇夫人,王爺還未起呢,您能不能別這麽大聲?這在外行軍打仗的,王爺好久沒睡個囫圇覺了。您這操持府務,別人不守規矩您還要罰她呢,怎麽今日裏倒自己犯上了?何況昭訓脾氣好不愛計較上下尊卑,這品級可擺在這裏呢。您也太不分輕重了些。”是小德子的聲音。
“王爺,堇儀不知王爺在此,這便告退。”是堇夫人朝著內室的有些拔高的聲音。
小德子有些惱了,“王爺知道您在外邊。不用這麽大聲。”
外間暫時沒了動靜。又過了一會兒,聽見門簾甩動的聲音。
想來是堇夫人等了一會兒見蕭王不做聲,遂打了簾子出去了。
我心中五味雜陳。
堇夫人今日實在大為不同。
都說利令智昏,情愛何嚐不是如此。
堇夫人已經有些不管不顧了。
多半也是因為我平日裏給她的是秉性柔弱、無力計較的印象,幾次綿裏藏針都被我隱忍不發,她大抵認為我是個綿軟的。這才敢來我屋裏借見我之名來見蕭王。
若是蕭王昨日歇在阮良娣處,我諒她不敢直接跑到慶頤館去。
人善被人欺麽?果然柿子都是軟的好吃。
到底叫堇夫人這一鬧折了興致,蕭王沉著臉坐了起來。
我便也跟著要起來,卻被他按住:“你再睡會就是。別理她們。”
我微微搖頭,一臉無辜:“妾身可以不要理會她們,可這腹中空空卻是不能不理會的了。”
蕭王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在我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兩人梳洗後,赤芙帶人將不知算作早膳還是午膳的膳食安置好了。
蕭王心情很好,連用兩碗米飯。
正喝湯的時候,小安子進屋裏垂手稟道:“姚華棠姚大人來了。”
蕭王眉角微挑:“請他在大書房少坐片刻。”
我見他神色不同往日,不免帶了些詢問的神色看他。
蕭王抿唇笑道:“昨日晚間福禧堂夜宴未散時,宮裏有消息傳出來,門下省的諫議大夫陳季侖上了折子。”
蕭王放下湯匙,接過小德子遞過來的帕子擦了嘴,平靜的道:“真叫你說中了,本王可不就是被言官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