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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問脈(下)

  湛露恭立一旁,勸道:“就是怕夫人病中添煩擾,才不叫蔻兒說的。夫人眼下最要緊的就是養好病。這以後的日子長著呢,夫人還怕討不回來麽。再者說,繡鸞是個下人,夫人與她置氣,倒低了身份。倒是可讓堇夫人管製下人、給您一個交代!”


  我怒極反笑,連聲道:“好,很好。如今我……”赤芙怕我情緒失控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忙撫著我後背,道:“小姐躺下捂著吧,看受涼又加重病症。太醫可是說話的工夫就到了。”


  我扶住額角,深吸一口氣將怒火按捺下去,側身拿了一個彈花靠枕放在身後倚著,淡淡笑道:“既這樣,還不擺上屏風呢。我就坐著吧,天天躺著怪膩歪的。”


  蔻兒和連娣兒很快將一副疊扇紗屏在床前安放妥當。我亦漸漸按捺下了怒氣,隻是肋下猶自隱隱作痛。


  深吸了一口氣,安撫的拍了拍赤芙的手,微微頷首示意我已無妨。便轉向湛露道:“來的是哪位太醫診脈?”


  湛露回道:“是太醫院副使盛夷安。”


  我在腦中竭力回想此人,但隻得一些隱約的記憶。便問赤芙,“前幾日裏問脈的也是這位盛副使?”


  赤芙頷首,道:“不是,自小姐病後,都是一位曹太醫在問診開方。前幾日太醫懸絲問脈時,小姐多在昏睡。”


  我將手中的帕子搭在臉上,有些虛弱的靠在墊子上,道:“難怪我印象模糊。”


  湛露道:“夫人整日倦怠,連王爺每日過來探望都不一定醒著,自然不記得問脈的太醫是誰。”


  我聞言隻淺淺一笑,不再言語。


  一時太醫在管家娘子的引領下進屋裏來了。診完脈,便要被讓出去開方子。


  我這時忽然出聲問道,“盛副使請留步,冒昧請教一句,太醫院用藥已有些時日,我的風寒怎麽遲遲未有好轉?”


  盛太醫顯是成竹在胸,娓娓而談,道:“風寒乃是風寒之邪外襲、肺氣失宣所致,而夫人之脈象卻呈肺氣失和之象,似乃為風熱之邪犯表所致。前一位同仁想是單用了辛溫解表的方子,難免多有反複。老夫當對症開方為夫人細細調理。不過,依老夫之見,夫人脾胃虛弱而肝火不泄,日後當少些思慮、怡和性情,方是長久保養之道。”


  我聽了低頭默然,半響方道:“謝過盛副使提點。小菀當謹記在心,不敢或忘。”


  透過屏風半透明的娟紗,我分明看到盛副使不無自得的捋了捋花白胡子,朦朧看去甚是欣慰的樣子。果然是醫者父母心。不然也不會對一個初次問診的王府小妾盡心盡力——偏又句句犯忌。然而我的心由此慢慢的舒展起來——或許人性仍然本善也未可知。


  那邊盛副使已拱手告辭,我莞爾一笑,對湛露使了個眼色。湛露會意,自去送了盛副使離開。


  我低頭想了會子心事,覺身上乏力,便躺了下來休息。赤芙為我掖好被子正要出去,我幽幽的說道:“要連娣兒安安靜靜的查查前幾日診脈的曹太醫是什麽來路。”


  赤芙明顯一怔,隨即明白過來,答應著去了。


  我的手指無意識的劃著身下綿軟的墊絮,細細思量,這場病雖是許久時日以來身心俱疲、心有鬱結的積澱,但遲遲未愈不說,倒日益添了症狀,其中難免有些緣故。思緒紛飛如蝶,嘴角卻緩緩噙了一絲無奈的笑意,任自己慢慢沉入了黑甜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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