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紫薇花對紫薇郎(下)
不過片刻,便聽見蕭王在身後說道,“孤王累了,小莞若不安置一桌好酒好菜來,可不好輕易打發了孤王去呢!”
“早早就讓湛露著人備下了。如今隻等聽殿下一聲吩咐呢。”側首見小安子站在亭外,便向他招招手,喚他近前來,“去告訴你湛露姐姐一聲兒,王爺今晚在多福軒用膳。”見他應一聲小跑著去了,方回頭向蕭王展顏一笑,“如此便請王爺移駕小花廳用膳吧。妾可是特特打發走了小安子呢,這一路就讓小莞陪伴殿下如何?小莞雖然愚鈍,但好在沒有心思百出的娘家人作為依靠,今後所依靠的隻有殿下一人而已。”
蕭王澹澹一笑,攜了我手起身向亭外走去。小徑邊上有被累累花朵壓彎的枝條,猶自在風中瑟瑟顫動,暮色漸濃,風中涼意更盛,然而他的手心幹燥而溫暖。
晚膳時蕭王心情頗好,向我說起小時候在宮內生活的趣事,我一邊安靜的聽著,一邊為他布菜,間或問一兩句。小小的花廳被他的神采飛揚渲染得生機無限,連燭光也搖曳不停,時不時爆出一兩朵燭花,隨侍在旁的湛露也常被逗得笑出聲來。
飯後吃了茶,蕭王便回了樂道堂。不過據連娣聽回來的消息卻是阮良娣親自去了樂道堂送糖水,當晚便在樂道堂歇下了。為了這個赤芙給我拆衩環的時候對阮碩人很是不忿,嘀咕了許久。我也隨她嘮叨罷了,對蕭王寵幸阮碩人並未放在心上,隻是因為漸漸逼近的八月十五開始心煩意亂起來。草草卸了妝束躺下歇息,卻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第二天身上懶懶的,比平日起得晚了許多。心緒不寧,什麽也做不好,繡的枕麵也錯了針,隻好拆了重做。赤芙見我這樣,趁無人時悄聲問道,“小姐可是猶豫難決謝公子明日的寶華寺之約麽?”
我悶悶的應一聲,丟下針線倚著亭邊欄杆坐下。這會兒連一絲風也沒有,空氣濕乎乎的讓人難受。“我真是沒用呢,赤芙。入府當晚就已經決定了的事情,卻到今日還掛在心頭。托辭中秋節進香去寶華寺見昌若哥哥倒也不難辦到,隻是於他於我都百害而無一利,那又何必見麵多增瓜葛。明明已經想的分明的事情,我卻總是心緒不寧難以放下。真真是處事優柔。”
“小姐原本處事爽利,眼下隻是關心則亂而已。小姐既放不下與謝公子的情分,那又何妨一見呢?隻要我們小心行事,應無大礙。”
我心中一動,赤芙的話讓人神往不已,足可以讓我不管不顧隻要見昌若一麵了。又或者,也許昌若可以帶我離開蕭王府,從此雙宿雙飛長相廝守,過起不問世事神仙眷侶般的生活,與這大齊後宮和朝堂上的任何一人都再無牽連,任他紛紛擾擾去罷。思及此處,我的心就像一隻展翅的紙鶴輕盈的飛了起來。
然而目光一滯、觸及了亭外開到尾聲的紫薇花,我終究咬牙道,“不,我不會赴約了。若以蕭王侍妾的身份貿然出府私會昌若,會帶給他多大的麻煩,我再清楚沒有了。何況,蕭王已是我名義上的夫君,更是日後籌謀的倚靠,我實在沒有臉麵背著他去見昌若。”
赤芙將我擁在懷內輕輕撫摸我的背部——一如幼時。“小姐既割舍不了對謝公子的情分,也無法不顧及自己對族人的道義,對蕭王又不願背離了自小的閨訓教養。情與義自古難決,您又何必如此自苦?不若早早舍棄了一頭,也能得些安樂。”
我苦笑,“是我貪心了。多求便是多憂思……”話猶未完,便聽見蔻兒招呼赤芙的聲音,“赤芙姑姑,王爺吩咐小安子過來請夫人去樂道堂呢。說是有寵的諸位夫人才接了召喚呢。”
赤芙笑罵道,“好個眼皮子淺的小丫頭,這便咋咋呼呼的了?還不來扶了夫人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