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 善後（二）
曹胤並不知道黃昶在褒國這邊的名望風評如何，但既然連家裏都能受到襲擊，顯然不太象是能鎮得住的樣子，所以他刻意多留了這幾天，就是在幫師弟撐腰的。
而此刻在即將離去之前，又開口笑道：
“回頭到了掌教師伯麵前，還望師弟替我多磕幾個頭。很久未曾歸山，禮數都有些疏漏了。”
曹胤雖然愛好煉器，按照宗門的職務劃分應該是屬於“技術性人材”，但他既然能做到一處下院的主持，其情商智慧顯然不會低。此時他說出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我這位師弟是經常能見到西昆侖掌教的，你們可別小瞧他！
黃昶自然能聽出師兄話中的含義，微微一笑，回應道：
“回頭見了師父，自當替師兄請安。”
——這是告訴曹胤：我是西昆侖掌教弟子的事情，在這裏已經不算是秘密了。曹胤聞言後點點頭，便不再多說什麽。大袖一揮，又將那隻翔雲飛舟放了出來。
眼看著曹胤轉身要上船，黃昶卻又跟上兩步，以傳音之術悄聲道：
“那件事情，就拜托師兄了。”
——蘇鐵城的屍體如今正擺在飛舟上呢，黃昶托他安排人將之送往昆侖山。曹胤聞言微微一笑，同樣以傳音道：
“師弟如此精於煉器，原以為將來必是入天工堂的，沒想到跟天師堂的關係也很熟啊。”
黃昶嘿嘿一笑：
“按照師父的喻令，我最近不會加入任何堂口，否則戰令堂那邊早就來調人了。”
曹胤點點頭：
“也是，師弟如今尚在中期，修行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暫時沒必要急著去操心宗門職司。待達到了後期境界，被法元天關所阻擋時，再考慮這些雜事也不遲。”
兩人說了幾句悄悄話，便各自拱手道別。曹胤縱身跳上飛舟，操控著船隻騰空而起，飛升而去。
在場眾人很多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能夠變化大小的法器，尤其是那些姒家下屬的凡人兵卒，親眼看到一位仙人從袖子裏變出一條能飛的船來，又乘著那飛船飄然而去，分明就是活神仙啊！一個個都跪伏在地上，磕頭不已。
而與他師兄弟相稱的黃昶自然也更加令人敬畏了。雖然這些人未必能聽出曹胤和黃昶對答時的話中之意，但毫無疑問，這位黃家三郎不好惹的印象，再一次在這些凡人心目中被深深的加強了。
…………
鐵靈莊諸人被發落完畢後，姒天都返回到侯府家中，向父親稟報此事的處理結果。
當聽到黃昶竟然將那些人統統釋放時，縱然深沉如褒侯姒無忌，也不禁冷笑了一聲：
“心慈手軟，束手束腳，將來難成大器。”
姒天都沒接口，心中卻暗自慶幸——這評價幸虧是落到了黃昶的頭上，若是自己被父親這麽評判，那於今後前程恐怕就會有些妨礙了。
而姒無忌在嗤笑了這一句之後，卻又說道：
“不過他既是昆侖弟子，又是掌教之徒，如此心性倒也不是壞事——天都你以後可以多多與其交往，至少不用擔心他會在背後捅刀子。”
姒天都微笑著答應下來——果然是這樣，自家兒子要求狡猾凶狠，別人家的麽，還是小白兔多一些為好。
不過既然提及這方麵，卻又忍不住想到了另一件事：
“父親，黃三郎的那具屍妖……他說的理由可信麽？”
隨著“姚師兄”暴露，黃昶當然要給個解釋。而他的說法也很是理直氣壯：這位姚秀姚師兄本是我西昆侖外門弟子，由於在冒險中遭遇到某些意外，魂魄為敵所攝，已然半毀。
門派中有辦法可以幫他慢慢恢複，不過耗時較為長久。而在其魂魄恢複之前，又先要設法保住他的肉身不能損毀。而自己便是受宗門委托，日常以煉屍之法加以保養，此番是因為事情緊急，才臨時將其作為分身借用。
這番話說出來後，就連樓老道士都有點傻眼，當時看他一臉“還能有這種操作？”的表情，就知道這位老道士肯定沒聽說過西昆侖山天師堂。
姒天都當然也不知道，雖然在理智上覺得應該相信黃昶，畢竟他連那麽多敵人都放掉了，怎麽也不象是那種反派人物。可在心理上，卻終究還有些不適應——操弄死人屍體的都是邪派，這種印象早已深入人心。
對於兒子的疑惑，姒無忌卻是一臉的理所當然：
“這倒恰恰證明了他肯定是昆侖派的核心弟子，否則不足以擔此重任——西昆侖山天師堂，你以前沒聽說過吧？”
姒天都愕然搖頭，姒無忌則又是一聲冷笑：
“西昆侖乃天下仙門魁首，但你若是以為這位子光靠行俠仗義，正氣凜然便能坐得長久，那就太天真了。昆侖派的手段狠辣起來，那可不是一般凡人所能想象。”
褒國距離蜀地不太遠，而蜀地當年便是天屍道的地盤，以西昆侖領銜，天下數大宗門聯手圍剿天屍道之戰，姒家先祖就算沒有親身經曆過，至少也是聽說過的。姒無忌身為姒氏族長，對這段曆史自是有所了解。
此時將其告訴姒天都，也算是給兒子做一番上崗培訓，而姒天都聽後果然也是目瞪口呆，滿臉的驚訝之色：
“您是說，西昆侖這樣的名門正派，竟然也傳承了當年天屍道的煉屍馭屍之法？還讓門人弟子修煉之？”
“是啊，仙門中人，其實是講究最實際的。如此強橫的手段，怎會棄之不用——當年天屍道有三千鐵甲屍兵便號稱無敵，而如今的昆侖天師堂，恐怕早就不止此數了。”
稍頓了一頓，姒無忌又道：
“那黃三郎對你說‘死亡並非結束’，可不是說著玩兒的。他說蘇鐵城的罪孽會由他自己慢慢償還，也決不是無的放矢——那蘇某人的屍體，這會兒恐怕正在被送往昆侖山，等著被煉製呢。”
“一時之罪，卻要永生永世來償還。人縱然死了，身軀魂魄卻仍逃不過被利用的下場——那姓黃的小子性格或許有點軟弱，但昆侖山可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