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 夜行(二)
黑夜之中,寒風呼嘯,天上不見月亮,地上自也沒什麽光亮。
但是就在這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卻有一匹匹駿馬完全不受影響的在原野之上疾馳,仿佛此刻依然是大白天,而非能見度幾乎為零的黑夜。
能做到這一點當然是原因的——倘若此刻有人站在馬前,便可以看到那些馬匹的眼睛就和狼或貓一樣,竟然是在發出綠瑩瑩的光芒——它們的眼睛也是擁有夜視能力的。
這正是當世馬匹能夠夜行的最根本原因——這個世界雖然不像黃昶前世那樣發展出了遺傳或基因之類學科,卻另有一套借助超凡之力調節生物物種的手段。而擁有夜視能力,可以在晚上不受影響奔跑的馬匹,便是其中一項比較普及的成果。
當然了,“普及”並不等於“廉價”,夜行馬本身依然是很昂貴的品種。尤其是根據其血統純正與否,夜行的能力亦有高低差別,其價格自然更不一樣。若非大富大貴之家,一般寒門小戶的,也用不起這類坐騎。
不過能夠有資格進入姒氏靈地的,肯定都不會是寒門。這一晚上,可以說褒國最好的夜行馬都集中在此了——姒氏開放靈地,時間是固定的。那趕到地頭自然是越早越好。故此那些褒國修士都是不分晝夜的盡量加速趕路。縱使那些手下仆從眾多的,也多半是先湊出若幹良駒來,本人帶上三名隨從先行出發,而讓其餘人手在後麵慢慢前進——反正他們也進不了山。
而在這些疾速奔行的隊伍中間,又可以看到有一小隊人的速度特別快,其它隊伍多少還受點夜色影響,速度提不起來。但這一小隊的四匹寶馬良駒卻仿佛真是在大白天,在最平坦的草原上一樣肆意奔馳,好不威風。
眼看著一隊隊比他們先出發的隊伍都被超越過去,這若是換個場合沒準兒便會鬧出些意氣之爭來,但在這裏,那些被超越的隊伍中人隻是抬頭看一眼,咕噥一聲:“姒家養的好馬……”,便不多說什麽了。
——褒侯姒氏,理所當然擁有褒國最好的夜行馬。
不過偶爾也有幾個眼睛更好使的,關注的時間稍微長一點,然後便又多嘀咕一句:
“今年小侯爺不裝平易了,帶了兩隊人?”
…………
隊伍前方,姒天都正在縱馬疾馳,享受著高速奔行的樂趣。這時旁邊一位扈從稍稍靠近,低聲問道:
“少主,要不要稍微慢一點?等等他們?”
姒天都搖搖頭:
“不必,我們先趕到第一處休息點再說。”
那名扈從點點頭,便不再多說——其實以他的內心當然是巴不得讓黃家那夥子幸進之徒出個醜。但作為屬下,有些話總是要說在前頭,就算被上司拒絕那也是職責所在。
跑快點也好,下麵估計要在休息點等待很長一段時間,然後根據少主的意思,好像是打算借給對方幾匹馬——說是借,肯定不會要回來的。隻不知道那幾個小孩子有沒有能耐控製住自家好馬,到時候萬一運氣不好,摔著踢著了,那可是件麻煩事……
——姒天都所帶的三名部下各有所長,此人正是善於調理鳥獸,仙門六藝中所謂“馭獸”一道的好手。此次出來的坐騎馬匹自然全歸他打理。若是送給人家的馬出了岔子,可不就成了自己的罪過?
所以為人下屬不容易,很多事情不得不想在前頭啊……不過正當他在琢磨著到時候該怎麽盡量避免背黑鍋時,卻忽然聽到後麵傳來陣陣馬蹄聲。此人既是精於馭獸之道,當即便能分辨出是另有四匹馬正在飛速靠近,不由大感訝異。
“這裏還有能追上我們的隊伍?”
回頭一看——居然是黃家那幾人追上來了!這下子可讓他大感吃驚——先前雖然隻匆匆瞄了一眼,但他完全可以確定,對方的四匹馬夜行血統都不咋樣,根本不可能比得上自家良駒的。尤其是那位“黃仙師”自己乘坐的那一匹,根本就沒有夜視能力,在晚上就是個睜眼瞎。
但此時回頭看去,卻見那幾匹馬兒跑得輕鬆愉快,表現居然和自家擁有頂尖夜行能力的良駒沒啥兩樣。他忍不住凝聚目力,朝著黃仙師坐下那匹坐騎看過去——居然是閉著眼睛在跑!
“這怎麽可能……難道說……?”
那扈從也算機敏,頃刻之間便感受到:對方的四匹馬奔跑躥越時動作極為協調,就好像是一個整體,十六隻馬蹄此起彼伏,簡直就像是長在同一個動物身上的。或者說——它們是受到同一個意誌的指揮。
“人馬合一……以自身意誌操控走獸行動……那小子竟然也精通馭獸之道?”
內行就是很容易看出門道,這位扈從很快便意識到對方的四匹馬其實都在黃昶一人控製之下——以自身神識作為媒介,將走獸動作完全納於自己掌控之下,這正是馭獸之道的核心能力。
但這可不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如果完全沒受過這方麵訓練,哪怕神識強大的煉氣後期高手,可以用精神力量將動物嚇倒,逼瘋,但卻未必能讓其老老實實服從自己的指揮。
然而眼前的那四匹馬卻是非常平靜順從,“如臂使指”四個字仿佛正是為了形容此刻情形而設,那位黃仙師顯然是深諳此道的老手。
不過和姒家這些精心培養的良駒相比,對方那四匹馬差的還太遠。即使解決了一個夜視問題,馬匹本身的耐力和身體素質還是有巨大差異的,眼下姒氏的幾匹坐騎還隻是用的正常速度,也就是可以長時間保持體力的速度在奔跑。而對方那四匹坐騎能夠追上來,可是有點近乎於衝刺的狀態了。
此種態勢必然不能持久,那位扈從甚至能聽到對方的馬兒已經有些喘息,用不了多久它們就會因為脫力而放慢速度——他很有經驗的作出了這樣的判斷。
然而還沒等到那些馬匹顯露出疲態,對麵那位黃仙師便作出了一個令扈從有些看不懂的動作——他伸出手去,虛虛在空中抓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