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 報應(上)
甚至那些內功深厚的武者,隻要及時運轉內力,也能把外來法力給驅逐出去——畢竟自身軀體乃是各人的絕對主場,外來法力想要在其中作祟,要麽是趁著本主不當心時偷偷摸摸搗亂,要麽是仗著超出好幾階的實力強行壓製。但隻要對方稍稍有了防備,想要成功的可能性就很低。比如剛才那個黑衣人,若被他靜下心來行功運氣,那寒氣也幹擾不了他太久。然而姬若也清楚這一點,所以根本不給對方時間恢複,趁著對手混亂的機會連續攻擊,最終一擊斃命。
——所以這一招“生死符”其實也就能用來欺負欺負不懂仙家道法,不會控製靈氣的凡人武者,而且也就是在當前階段管用——等姬若的實力再提升一些,神念靈覺再強一些,達到黃昶當下的境界,不必借助冰片作為媒介也能幹擾到目標體內的靈氣,那這一招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不過對於姬若本人來說,她卻是很喜歡這種戰術的。這樣她在對付那些低階武者時就不必騰挪躥跳的貼身肉搏了。隻需站在原地,保持著優雅儀態,從容自在的揮揮手臂便能攻擊到目標了,這才符合自己修仙者的地位麽。
而若是遇到了同為修仙者的對手,那時候反正也是比拚法器符籙之類仙家手段,同樣用不著動拳腳的——其實按陳想容陳師姐的說法,這一批昆侖山弟子都有點被黃昶帶壞了,談到比鬥首先想到的居然都是近身戰。其實修士之間很少會靠近到拳腳兵刃相交程度的,大都是保持著一定距離外的較量。一旦被人近身,往往就意味著危險與失敗。
所以修士擅長近戰並不是壞事,但把大量精力花費在近戰格鬥上就沒必要了。嚴格說起來,姬若這種戰術才算是修仙者的正統戰法呢。黃昶他們反而是走了歪路——當然這隻是陳想容等女修私下評論而已,穆子清等經常在外闖蕩的男修們還是都主張要盡量“法武兼修”的,畢竟當今之世可不同於資源豐富,靈氣充沛的上古時代了,什麽都是要靠爭的,也就是在昆侖山這種秩序井然,不虞危險的安逸地方過慣了舒服日子,偶爾下山一趟也多半是被男修同門妥善保護著的女修才會瞧不起擅長打架的,讓她們獨自下山闖蕩幾年,包管想法徹底改變——還不肯變的,多半就是死了。
…………
眼見姬若輕鬆出手,三兩下便幹掉了那個被視之為靠山的黑衣人,那些村民群氓終於崩潰。他們驚叫著四下逃散開,而這時司馬介也出現在村莊中,帶著姬若走到那座大屋門前,推開門扇後示意她進去看看。在看見裏麵的景象時,小姑娘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呼。
——這座大屋位於村子中心,看起來像是祠堂,裏麵的格局也很相似。但除了中間中堂供奉著牌位和神像外,在兩邊廂房中,卻布置著許多鐵籠子,裏麵胡亂散落著稻草,破碎的陶盆,溺器,以及金屬鐐銬之類,分明是關押犯人的監獄。
“這裏是……?”
結合先前黃昶跟她說過的訊息,姬若心中其實已經略有領悟,但卻依然感覺難以置信,而司馬介則點點頭,肯定了她的猜想:
“如果你隻是一個普通女子,或者哪怕會些功夫,剛才不防之下喝了那水,暈倒之後便會被送到這兒來,由那些村民看管著。待救世教的人過來挑選之後,合適的送往教派中煉製魂器,不合適的麽……反正是不會放人走的。”
四下看了看那些猶自帶著斑斑血跡的鋼鐵籠舍,司馬介輕輕歎了一口氣:
“很多可憐女子,便是在這裏渡過了她們的最後時光……現在,小郡主,你還覺得那些村民無辜麽?”
“那現在這裏怎麽都沒人了?”
“就憑這些普通村民的能耐,原也對付不了江湖人,無非靠些迷藥作祟。自從郡守大人頒布剿滅之令,救世教的真麵目已然為人所知,上當的人就很少了。他們這裏隻是一個臨時的關押點,沒什麽‘存貨’也很正常。”
見姬若還是有些難以置信的樣子,司馬介又示意她跟著自己,來到祠堂後麵一塊空地上,周圍長滿雜草,唯獨這塊地域寸草不生,看起來甚是詭異,而空氣中更是彌漫著一股淡淡臭味,經久不散。
司馬介回頭看了姬若一眼,微笑道:
“接下來的景象可能會有些令人不適,郡主別被嚇到就好。”
說著,他便半跪下去,雙手深深插入到泥土之中,臉上隱隱有道青氣一閃而過,隨即隻聽司馬介長長吸了一口氣,吐氣開聲之中,雙臂驟然發力脹大。整整一大片泥土竟然就這樣被司馬介整個兒翻了起來,地麵上瞬間出現一個大土坑。
而姬若也幾乎在同時發出了一聲尖叫——土坑裏橫七豎八,堆滿了死人的軀體。雖然多有腐爛,但仍能辨識出基本都是女性,沒有任何衣物遮掩,顯然在被掩埋時全是光著的。
“……他們怎麽能……怎麽敢!”
姬若出身高貴,從小就被金枝玉葉般對待。稍大一點,進了昆侖山也總是被一眾同門師兄弟捧著護著,何曾想到過這世上竟還有如此醜陋無恥,如此強蠻不講理之事。在她身後,黃昶也暗暗籲了一口氣。看來司馬介也意識到了——這位小郡主過於天真,對世情缺乏了解,所以才刻意的讓她多接觸這方麵,知道這個世界並不隻有她以前看到的那一麵。
黃昶神識強大,能夠“看”到的可不僅僅是被司馬介翻出來的這些。這土坑下麵密密麻麻,被堆疊起來的屍體不知道有多少層,以他幾乎可以比擬法元期修士的神念居然都探不到底。下麵的屍骸大都已經爛成了枯骨,顯然不是短時間內形成的,這個藏屍坑存在的年頭可絕對不算短了——受害的女子當然也絕不在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