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 試探(下)
從神念靈覺中她已經知道:這戶人家中隻有個老婆婆在,應該是比較容易打交道的——果然,當她走入院門時,便看到一個佝僂著身體的老太婆正在打掃院子,見她進門,臉上顯出幾分警惕之色。
“老婆婆,我是經過這裏的路人,想討碗水喝。”
以姬若的容貌,再加上她扮可愛的本事,縱使陌生人也很容易對她心生好感的。那老太婆看了她幾眼,點點頭,不聲不響進了屋子。片刻之後,便端著一個瓷碗出來,顫巍巍的遞到了姬若麵前。
姬若接過瓷碗,卻並不飲用,隻是看著那隻瓷碗發呆——碗裏的水很清澈,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但在姬若的神念中卻清晰感應到:這老太婆剛才在廚房裏的時候,除了從水缸中舀水入碗,還從某個隱蔽屋角處摸出一包東西,倒了些什麽粉末在裏頭。光看那藏得隱蔽位置以及老婆子小心翼翼的樣子,就知道絕不可能是什麽調料之類。
這讓秉性良善的小姑娘頗感灰心——按照司馬介透露給她的計劃,本是要直接殺進村裏,雞犬不留的!反正這村裏都是救世教徒,殺之不冤。姬若特意走上這麽一遭,就是希望能證明司馬介的說法並不準確,這村裏還是有些好人的。
可是現在,她特意挑選的一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卻連話都沒說一句,就毫不猶豫的朝她下藥,顯然是早就對此習以為常的了。而這種藥物被下在清水中卻不露一點破綻,水色沒有任何渾濁變化之處,顯然也不可能是普通農家能擁有的——隻能是出自教派提供。
見姬若拿著水碗卻遲遲不動,那老太婆眼中顯出幾分焦躁之色,但卻依然一動不動,其鎮定與耐性倒不象是個農婦。過了良久,卻見姬若輕聲道:
“老婆婆,我和你無怨無仇的,隻是路過討一口水喝罷了,為什麽要害我呢?”
那老太婆見她問出這句話來,知道圖謀已經失敗,忽然間卻爆發起來:
“你們是邪魔!不奉神尊的都是邪魔!”
一邊喊著一邊劈手躲過水碗,揪住姬若的襟領居然想要硬灌她。姬若歎一口氣,衣袖輕輕一揮,老婆子便哀叫著摔飛到柴堆上去了。之後姬若卻也沒繼續動手,隻是自顧自掉頭離去。
——她並不想報複,因為司馬介本來就要殺光全村的,姬若原先還想要勸阻一二的,現在看來完全沒必要。
然而院子裏的變故驚動到了附近,外麵又有幾個村民手持釘耙鋤頭衝了過來,原本純樸的臉龐此刻也變得扭曲可怖,口中同樣大喊著“邪魔”不止。姬若依然是揮一揮衣袖,就輕而易舉把他們甩了出去,但這些人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揮舞著農具甚至木棍之類,衝過來沒頭沒腦的朝著姬若亂打,似乎完全沒有畏懼情緒一般。
…………
終於,寒光一閃。
——姬若還是動了兵器。一條細細血線從她手中短劍上慢慢滴下。而在她對麵,一個最是“奮不顧身”的粗壯農夫眼中顯出一絲詫異之色,似乎是在奇怪自己身體為何不聽使喚了——因為他的脖子上也出現了一條同樣血線,然後啪嗒一聲,整顆頭顱便掉了下來。
周邊幾名農人發出一聲驚叫,齊齊後退幾步。而姬若亦是麵色蒼白,顯然這種殺戮對她本身也造成了壓力。不過小姑娘畢竟是正宗昆侖門人,而且不久前才經曆過金閣寺那一戰,心理上的適應能力比起剛下山時已經強了許多。
此時她心中縱然無奈,手上動作卻並不猶豫,既然動了手便絕不容情。一劍既出,之後又是連續數劍揮舞。將麵前幾個表現最為凶狠的攻擊者全部斬殺——她的武器乃是黃昶提供,自然是精品。縱使沒有催動上麵的符咒之力,僅僅依靠劍刃本身的鋒利,劈開人體也絲毫不費力氣。
一番血肉橫飛之下,那些農夫農婦都驚叫著跑開了。旁邊不遠處,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的黃昶禁不住冷笑一聲——原來這幫邪教徒還是怕死的。趨利避害的本能尚在,並非完全沒了神智,隻不過欺軟怕硬罷了。
此時他也到了村子裏,正站在一處屋簷下麵。不過很有意思的是——盡管他並沒有刻意遮蔽身形,隻是稍稍站在了一處較不起眼的屋簷角落之下,可在周圍不遠處跑來跑去的村民卻沒一個注意到他的,哪怕偶爾目光從這邊掃過,也好像完全把他當作了旁邊的柴堆,草垛之類早就日常見慣,熟視無睹的東西,給徹底忽略掉了。
這一手便是當年陸大師兄給他們初次講道時曾展示過的:在仙門六藝之外的,對靈氣的高級控製技巧。當年看陸大師兄展示起來輕描淡寫,而黃昶直到踏入六重天境界後,才漸漸覺察到此中奧妙。不過哪怕練到現在,也隻能對凡人生效而已——比如姬若很快便看到了他,女孩子生氣的朝他扁了扁嘴,似乎是在怪他為什麽不來幫助自己。
但黃昶依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有些事情,隻能靠姬若自己走出來才行,他是幫不了的。
那些村人逃跑起來卻並非漫無目的,而是紛紛朝村子中央,一座祠堂格局的大屋跑去。那屋子裏似乎有他們的靠山——隻見那些村人跑到祠堂外麵一定距離後便紛紛跪下,嘭嘭嘭的朝著祠堂裏猛磕頭,同時大聲祈求禱告著什麽。禱告似乎起到了作用——片刻之後,那祠堂大門轟然洞開,一名黑衣人走了出來。那些村民仿佛看見救星一樣,立刻迎上去嘰嘰咕咕說個不停,同時朝姬若這邊指指點點,隱約可以聽到他們仍然在說“邪魔”之類的言辭。
那黑衣人朝姬若這邊看過來,眼睛卻是一亮——絕大多數第一次看見姬若容貌的人都會是這種表情。而之後是什麽反應,就要看其品格高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