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見家長(三)
這樣一代代傳下來,曆經千年之久,姬氏各房各支,親戚關係近一點的還好說,祖上隔了五六代的除了都有一個“姬”姓外,誰還認識誰呢?縱使有一個做皇帝的族長老爺,也隻能照顧照顧近親,遠支除非有真本事,否則跟尋常路人也沒啥兩樣。
而在這個仙俠世界,成為修仙者便是最硬的“真本事”了——先前黃昶曾聽王豐王三少談及他拜入昆侖後對家族會有多大幫助,這一條對姬氏族人同樣有效:姬若之父晟陽君本身沒有修仙天賦,那麽按照“正常”的人生軌跡,作為天子的親兄弟,他在成年後能開辟親王府,得到一個封號,並且得到一小塊封地作為永續產業——通常也就是一座大莊園。如果沒有其它進項的話,今後他的子子孫孫,吃喝供養,便都是來自於這份產業了。畢竟天子有那麽多兄弟,不可能給每一個都裂土封疆的。
但現在姬若成功拜入昆侖山,成為昆侖派正式弟子,那姬氏晟陽君這一支族人今後的前途就非常美好了。別的不說,光是開府後給他的封地便會增大許多,可能是一縣,一城,甚至一郡——這要取決於晟陽君自身的雄心和財力,看他在邊境上能開辟出多大地盤了。
當世人類諸國的疆域領土,大都是從蠻荒絕域中開拓出來,大周朝亦不例外,隻要有人敢去開拓,朝廷就敢承認他們對那些土地的所有權,如果是姬氏家族自己人的話,那當然更受扶持。有個女兒成了修仙者,晟陽君就已經有資格作為姬氏家族的守護者和開拓者,為家族去開疆拓土了。地盤能拓多大,則取決於他這修士女兒的境界水平,同時也看她在昆侖門派中的交遊是否廣闊。
——姬若這丫頭精靈的很,這回一口氣帶了四個中期以上的修士回家轉悠一圈,哪怕隻是做個樣子呢,也足以讓晟陽君府的名望在鎬京城中又大大提升上一層了。
故此黃昶他們在見麵時便明顯感受到了對方的重視。姬若父親晟陽君的年紀並不甚大,才剛剛四十不到,若按黃昶前世規矩,甚至還能算得上是“青年”,其本人形象也很好,頭戴金冠,麵容白淨,長身玉立,頗有些風度翩翩的樣子。
由於女兒的緣故,他對黃昶等人不好行太正式的禮儀,但在言談舉止之間也完全沒擺長輩架子,而是以一種非常誠懇的態度,向黃昶他們充分表達了自己的尊重與交好之意。
“這位親王殿下看起來倒是個頗有雄心壯誌的……”
在與其交談了一陣子以後,黃昶大致做出如此判斷——在修仙者麵前,普通人是很難掩飾自己真實情緒的。晟陽君是出於禮貌過來敷衍一下他們,還是真正想要結交,都可以被神念感應出來——而黃昶通過神識感應,覺察到的應該是後者,晟陽君似乎有求於他們。
按照晟陽君的身份地位,如果他沒什麽追求的話,這一輩子風花雪月也可以舒舒服服過去。反正有個姬若在,就算姬氏家族內部有什麽勾心鬥角的事情,也多半牽扯不到他身上。而同樣是因為姬若的緣故,就算他在黃昶等人麵前端一端長輩架子,擺個譜兒什麽,這邊也不會計較。
但他卻並未如此,而是表現的非常謙和有禮,那麽——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黃昶估計這位晟陽君多半是希望在未來向朝廷爭取封地時有所作為的。所以才需要盡量多獲得幾位修仙者的友誼。
不過這位親王在人際交往之道上顯然很有分寸,頭一回見麵除了表達善意之外並沒有說什麽多餘的話。隻是和李齋一樣,盡力與這幾位昆侖弟子攀談交好。而且黃昶還隱約感覺到,晟陽君看他的眼光似乎與看待慕容英等另外三人頗有不同,難道是姬若跟他父親說了些什麽?還是自己想太多過於敏感了?
黃昶為此暗自琢磨了許久,但沒能得出什麽結論,畢竟修士神念不是萬能,並不能真正探知別人內心的想法。
…………
在晟陽君的熱情相邀之下,此後數日,黃昶一行人便都暫居於王府之中,反正人間下界靈氣貧瘠,在哪兒修養都一樣。而上門做一回客人與居住於其中,對外體現出的涵義又大不同,他們這麽做也算是幫了姬若他爹一把,有利於他在京城諸多王府之中繼續提升名望,以爭取更多人才和資源——這些都是將來他開拓封地的重要助力。
既然居住在王府中,他們自然也不可避免與晟陽君的繼王妃見了麵——也就是讓姬若大感不忿的那個後媽。姬若先前在和黃昶談起她時,把這個女人想象得非常陰險狡猾——不是這樣怎麽會搶走了原本深愛她母親的父王呢?
但黃昶等人這幾天中與其接觸下來,倒並沒有這種感覺。而是和大多數凡人一樣,這位年輕美貌的繼王妃在麵對修仙之士時表現頗為膽怯,尤其是在姬若麵前,更是顯得心虛氣短,小心翼翼的,完全沒有所謂“後娘”的威風。
而她的那個七歲小兒子,也就是姬若的異母兄弟表現卻是截然相反——這個小羅卜頭其實早在黃昶他們第一天上門時,便躲在會客廳屏風後麵,鬼鬼祟祟的一直在朝廳堂中窺視偷聽。這當然不可能瞞得過廳中修士的感應,但各人也隻是付之一笑。
而這小家夥對於修仙者的興趣顯然非常大,此後數日幾乎天天都悄悄溜到黃昶他們居住的客院裏來——也許是因為被母親警告過,又或者男女有別的緣故,他不大敢接近姬若的住處。但黃昶這邊四個人都是男子,而且看起來都笑眯眯的好像比較好說話,於是小家夥便總愛往這邊鑽。頭一兩天還怯生生躲在牆角樹叢裏,到後來看沒人管他,便大著膽子直接站在練武場邊看黃昶他們鍛煉了。如果不是這邊幾人故意都作出了對其完全不感興趣的架勢,肯定早就湊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