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零 教誨(上)
在從帝王穀盤庚陵出來後,長青子的行程便愈發隨意自在,真正沒什麽具體目標了。他甚至將那隻金雕放歸岐山,若有需要就騰雲駕霧,一路東遊西逛,帶著黃昶四處領略這神州大地上的種種神妙奇異之處。
長青子並不是一味的帶黃昶往深山老林子裏頭鑽,於市井人間去的也很多。兩人分別扮作遊方道人和小道童,打著“驅鬼辟邪”的旗號在大街小巷間亂竄,倒也經常能碰到不少生意上門——在這個仙俠世界中,並不是隻有修仙之人才會遇到妖魔鬼怪,千千萬萬普通凡人撞上此類靈異事件的幾率更大。
當然,凡是在能夠形成市鎮鄉村的人類聚居區,那些實力強大,擁有巨大殺傷能力的妖鬼魔怪之類多半是早就被清剿或驅趕走了,但各種小精怪以及人為製造出來的邪物鬼祟還是常常會出現。故此修士在行走人間時,很大一部份責任便是要幫助世人解決這些問題——當然這是指白道或正派人士的做法,黑道邪派之類往往是製造麻煩的。
黃昶與長青子師徒也遇到了許多此類事件,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很多時候甚至不用他們出手——比如有一回,他們在一處村莊裏被人請去驅邪,目標乃是一位被狐狸精上了身,迷了心竅的農婦。當時鬧的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其本人以一種正常人絕不可能有的敏捷在屋頂房梁間上竄下跳不算,還一會兒要吃棗泥糕,一會兒又要喝桂花酒,臉上手上又都長出了紅色的狐狸毛,著實讓人看的心驚肉跳。
結果長青子來看了之後卻隻是哈哈一笑,讓黃昶去附近獵戶家裏借了幾條大狗過來。讓狗狗衝著院子裏汪汪一叫,隻見一條紅影閃過,那農婦立馬口吐白沫昏迷不醒,醒來後就恢複正常了。
後來他們又遇到一戶人家鬧鬼,什麽子夜歌聲三更陰笑之類靈異事件接二連三,把那戶人家折騰的死去活來。黃昶仗著開了陰陽眼自告奮勇半夜裏去查看一番,還真給他看見一條白呼呼影子在那兒飄來蕩去的,確實是有陰鬼作祟。但長青子來看了以後也沒打也沒殺,隻是讓那家主人扒掉了家裏新砌的一堵牆,之後就再也沒事了——長青子對此的解釋是那戶人家砌牆時貪便宜,去荒郊野外撿了陳年的老墓磚來用,結果其中一塊偏偏乃是寄魂之物,也就是有陰魂棲身其中的,於是便把這位“朋友”給帶家裏來了,恭送回去就好。
當然這些是屬於簡單輕鬆便能解決的,有些時候還是不得不動動手——例如有一次他們撞上了某個養小鬼的邪修,用五鬼搬運之術竊取財物不算,還兼職竊聽暗殺**等下三濫業務。如此奸人當然要除去,於是黃昶手持一根塗抹了雄黃朱砂等物,號稱可以傷害到陰魂的棍棒與五個青麵獠牙小惡鬼奮戰一場,把那五個平時仗著凡人對它們看不見摸不著,為所欲為慣了的小鬼揍的嘰哇亂叫,不過最後還是由長青子出手,一擊便搞定了那邪修本人,方才結束這場戰鬥。
而另一回他們受某個村寨委托上山捉妖,那是一條成了精的白蛇,最早隻是吃些禽蛋老鼠之類,後來開始偷雞摸狗,如今連牛羊之類大牲畜都開始下手了。若再不除去,以後多半就是吃人。
這畜牲成精,其直覺果然還是遠比人類要靈敏得多——上回那個邪修見了長青子居然都分辨不出對手的境界,還敢在他們師徒麵前大放厥詞,甚至動手邀戰。而這回的白蛇一看到長青子出現便毫不猶豫掉頭就跑,上山找了個陰暗窄小的石縫洞隙便一頭鑽進去,若是尋常修士還真拿它沒辦法。
隻可惜碰上了能夠化身劍光的法元仙師,那再怎麽逃也沒用的,最終還是被揪住七寸束手就擒。不過長青子倒也沒殺它,隻是用玲瓏金塔將其囚禁起來,後來到了渺無人煙的蠻荒之境便將其釋放——按長青子的說法,這類精怪也算是通靈之屬,其開啟靈智又要比人類更加艱難。念其好歹也算是修仙同道,隻要不是吃過人,造了殺孽在身的,找個沒人地方放生也算是積陰德。
……凡此種種,都大大開闊了黃昶的眼界和見識,也改變了他腦海中不少觀念——比如他原本以為象長青子這樣的高階修士,對於那些發生在凡間市井的小邪祟小怪事應該是不屑於過多關注的。就算偶爾心情好出手管上一兩樁,也沒必要花費太多精力在這上頭。畢竟這些事情雖然相對於長青子的實力還遠遠談不上危險,但都很繁瑣,而且管了一樁還會冒出來一群,堪稱永無止境。
不要說一位堂堂法元仙師了,就是他自己,在陪著師父接二連三的趕了幾個小妖,驅了若幹小鬼之後都感覺心煩意亂,不太想接這類差事了。但長青子卻始終如一,隻要是碰上了此類事件,就一定會管到底。
有一次,長青子甚至專門來回奔波幾十裏地,就為幫一個在野外“撞客”被嚇著了的小孩子去叫魂回來,這讓黃昶頗感不解——不是說“仙家不理俗務”乃是修士的基本準則之一麽?倘若每一個修道士都得如此行事的話,這一輩子搭上去也未必夠啊。
對此長青子卻是有他的說法:
“這種事情確實沒什麽強製性的,你願意幫就幫,不想理會走開就是。隻是就我個人而言,昔日我尚為凡人時曾經受過一位修士前輩的恩惠。對我來說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在那位前輩卻隻隨手解決,之後便飄然而去,估計他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
“所以那時候我就想,有朝一日待我有了能力,也必要常常想著身為凡人時的無奈與痛楚……很多事情,對我們這些有法力的修士來說,隻是隨手便可解決的小事,但對那些凡人,卻很可能關係到他們的一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