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作姿
夢玥閣。
楚玥今日穿了一件青緞掐花對襟外裳,內裏穿著月白蝶紋束衣,再配上藤青曳羅靡子長裙,看上去稍顯素淡,許是上次沈靖直接了當的點明楚玥年歲已大,實在不合符那些嬌嫩的打扮和明豔的服飾,她便吩咐如菱、如霜將那些顏色明豔的服飾都收進了箱底。
三千青絲由於平素的養護,還是如同少女秀發的烏亮,今日她舍棄了飄逸的飛仙髻和滿頭的冰涼珠翠,讓梳頭的丫鬟給她挽了靈蛇髻,斜插一支赤金寶釵花鈿,瞧上去倒也是個華貴的美婦人。
挨著她邊兒坐著的是沈安安,她今天穿著的便是陸堯將她從白雲庵接回府裏的時,送與她的那套衣衫。錦茜紅明花抹胸,配著桂子綠齊胸瑞錦襦裙,外罩鏡花綾披帛,細細瞧著,倒真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人一般。
兩母女正親親密密的說著體己的話,雖說沈靖並不怎麽待見她們母女兩人,但是沈嬌中毒的消息,足以讓她們高興好一陣子。
剛回府,便得知沈嬌被秘密接近了宮中,就連她貼身的四個丫鬟都沒有帶進宮中,這件事處處透露著詭異,她私下也去淩竹閣打聽過,但是並沒有任何不利於沈嬌的消息出現。越是這樣,楚玥越發確定,沈嬌肯定中毒了。
就算是沈靖最後盤查到她的頭上來,她也不擔心,早在白雲庵被沈靖那次恐嚇後,她就寫信給了婆母,讓她務必來京一趟。照婆母對宋嵐的討厭程度,她勢必會護著自己。
就算以後沈靖還要再娶,她也不用太擔心,畢竟她的“兒子”沈景瑜已經這麽出色了,況且,隻要沈嬌一死,她與六皇子的婚約就不能作數了,曉兒就能如願的嫁給皇長孫殿下了,以陸堯對沈安安表現出來的在乎程度,問鼎正妃都是有七成的可能,看誰還敢看輕她去?
楚玥看著經過幾日休養,出落得越發水靈的沈安安,含笑的叮囑道:“曉兒,娘同你說,男人啊,大都喜歡聽話溫順的女子,凡是你隻要收斂著脾氣,順著他們的心意,就不怕他不乖乖的迷戀你。”
沈安安嬌羞一笑,對著楚玥嗔言:“娘,女兒省得,再說殿下對女兒的心意,您又不是看不到。”
“雖說皇長孫殿下現在對你是不錯,可哪個男人沒個紅粉知己?若是他看上了別的女人,你也不要吃醋,男人大都隻是圖個新鮮的,等過了這股新鮮勁兒,他還是會乖乖的回到你的身邊的。”楚玥苦口婆心的交代著,狠不得將自己這十幾年來的經驗一股腦的倒給沈安安。
沈安安正要應聲,卻聽得丫鬟來報:“楚姨娘,琦嵐郡主帶著皇後的口諭來府上,點名要見姨娘與二小姐,將軍讓你帶著二小姐去前院。”
沈安安聞言一怔,這個時候琦嵐郡主來的太過於詭異了些,更何況是帶著皇後的口諭來的,她突然又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娘,這琦嵐郡主來的太過於蹊蹺了些,會不會是皇後娘娘發現了什麽,叫我們去問話?”沈安安猜測到。
“你別亂猜,興許不是為了沈嬌的事,先不管這麽多了,趕緊收拾了去前院吧。”楚玥起身,自我寬慰著。
這些年她之所以敢對沈嬌動手,除了沈靖長年不在府中外,更多是沈嬌沒有後台,若是皇後突然插手沈嬌的事,這對她而言,不是一個很好的預兆。
外麵的丫鬟見楚玥還沒有回應,便揚聲催促著:“姨娘,這次可是皇後娘娘的孫女琦嵐郡主帶著口諭而來,怠慢不得,你快些,要是將軍怪罪下來,婢子可擔待不起。”
這丫鬟並不是在夢玥閣、虞香閣當值的,所以才敢這樣甩臉色給她們看。往年府中的中饋還在楚玥手裏的時候,她們沒少受過欺辱,無論是楚玥、或是沈安安,都把下人不當人看,動輒便是打罵。現在中饋之權落在了沈嬌手裏,楚玥被貶為妾室,連帶著沈安安也成了庶出的,明眼的人都看得出她們已經失勢,偏偏當事人還無所察覺。
“這賤蹄子竟然敢對娘與本小姐如此不敬,真當是欠管教不成?”聽道丫鬟的話,沈安安不負眾望的動怒了,她三兩步走到丫鬟麵前,揚手就準備給她一記耳光,但是被楚玥給攔下了。
“娘,你為什麽要阻止我?”沈安安憤憤的收回手,但是沒有再手。
“她是你父親吩咐過來的人,若是扇了她耳光,勢必會留下印記,等會她跟著我們一起到了前院,若是讓你父親看到印記定要盤查一番,到時候你怎麽解釋?”楚玥也清楚,眼下不能再讓她們在沈靖心目中的印象越來越差了。
“娘說的有理。”沈安安讚同的點點頭,然後對著那丫鬟道,“今日算你運氣好,本小姐就不教訓你了,但是這筆帳本小姐記下了。”
“二小姐,請注意你的稱呼,楚姨娘隻是姨娘,你不能稱她為娘,若是讓將軍聽到了,沒準又要挨罰了。”丫鬟看似勸告,實則激怒。
一聽那丫鬟提到了之前被請家法之事,沈安安頓時惱羞成怒,方才楚玥的勸告早就被她扔到腦後了,隻想在狠狠的甩一記耳光到這個膽大妄為的丫鬟臉色,讓她看清楚誰是主誰是仆。
預料中的耳光並沒有落下,沈安安的揚起的右手被丫鬟給半路截了下來,她想要抽回,但是未能如願,丫鬟的手像鐵鉗一般,捏得沈安安生疼。眼看著沈安安疼的眼角都含著淚,楚玥的目光緊緊的鎖住她,厲聲詢問道:“你究竟是誰?遣到府上到底有什麽圖謀?”
“我區區一個丫鬟能有什麽圖謀,不過被捏了下手腕就叫疼,真該哪天讓你們也嚐嚐小姐承受的一切。”丫鬟眼中帶上了濃烈的恨意,然後不甘的放開了沈安安的手。
沒待她們多問,那丫鬟竟然幾個起伏,就消失在了牆頭,楚玥大驚,她們院中竟然混進了會武的人。她們猜不到的是,那個丫鬟幾個起伏後,撕下臉上人皮麵具,轉道往淩竹閣的方向而去,赫然便是沈嬌身邊服侍的大丫鬟畫姒。
因為這麽鬧了一出,楚玥與沈安安都堅信,方才那個丫鬟說的,皇後讓琦嵐郡主傳口諭的事情,隻是那個丫鬟杜撰出來的,於是兩人便心安理得的準備休憩,直到滿臉盛怒的沈靖親自到夢玥閣來請人。
“將軍,您怎麽來了?”楚玥乍一見到沈靖,是滿心的高興,可發現他麵色不大高興,心中便惴惴不安起來。
“你不把鎮國府的臉麵丟盡,你就心裏不舒坦麽?本將讓人來通知你去前院,你竟然在這裏閑聊,讓琦嵐郡主在前院幹等著。”沈靖麵容陰篤,可見他委實十分生氣。
楚玥又一瞬間的慌亂,但瞬間便恢複正常,道:“將軍,婢妾並不知道此事。不然,就算是借婢妾十個膽子,也不敢在郡主麵前托大啊。”
沈靖甩了她一耳光,怒道:“賤人,還敢狡辯,還不趕緊隨本將去前院給郡主道歉。”說罷,拂袖離去。
楚玥捂著被扇得通紅的麵頰,在如霜和沈安安的攙扶下,腳步踉蹌的跟在沈靖身後往前廳趕去。到了前廳,卻見得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女坐在首位,百無聊賴的把玩著一塊玉佩。
“郡主久等了,出現這等事委實是下官疏於管教了。”沈靖微微抱拳,向齊瀾請罪。
“沈將軍日夜忙於軍中之事,當然無暇顧忌家中,現如今掌握府中中饋大權的娘親也被接近宮中,也難怪某些人不會將本郡主放在眼裏了,這怎麽能是將軍的錯呢?”齊瀾三兩句便為沈靖開脫,順勢將矛頭直指楚玥。
楚玥沒想到齊瀾說發難就發難,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額際冒出了一絲細汗,隻能跪下來乖乖認錯:“臣婦並非真的有意怠慢郡主,還望額主恕罪。”
“本郡主向來都是和善的人,若你今日冒犯的是本郡主,本郡主也不會為難你,隻是今日你明知本郡主是替皇後來傳口諭,竟然還敢怠慢,膽子委實不小。”齊瀾杏眸一瞪,險些將楚玥嚇丟了魂。
“郡主息怒,這婦人如此不知禮儀,是下官管教不利,明日下官定會親自向皇後娘娘請罪。”沈靖瞥了一眼不成器的楚玥,心中再怎麽不屑她,可畢竟是自己的妾侍,她得罪皇後,那他這個做丈夫的還是要負起相應的責任。
齊瀾一聽,知道自己狠話說過了,竟然讓沈靖跟著賠罪了,心裏大呼罪過罪過。沈嬌是她未來娘親,沈靖又是沈嬌的爹,按照輩分來,沈靖就是她未來的外公,竟然讓她的未來外公給她賠罪,還真是罪過啊!
“沈將軍萬萬不可這樣做,方才不過是本郡主同你的妾室開了小玩笑罷了,想必沈將軍是不會介意的吧?言歸正傳,今日本郡主來鎮國府,是為了告知諸位一聲,皇後聽到了不少傳聞,於是想請沈趙氏帶著沈二小姐進宮一趟。”齊瀾將來意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