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苗嵩找茬（下）
但凡是見過晉元帝的人都知道，他冷靜、理智、可觀，總是在你不經意間挖了個坑，然後一臉正經的誤導對方往挖好的坑裏跳。
所以，苗嵩才會選擇讓人沒有腦子的徐江胡攪蠻纏一番，自己不和晉元帝對上，他也就不能將自己誘導進他言語中的圈套裏。
可他沒料到的是，晉元帝竟然直接數落他的麵子，一點情麵也沒有留，某人仿佛忘記了，貌似是他先沒有注重禮節，當著大晉的所有官員的麵，反過來汙蔑前者。
晉元帝當皇帝幾十年了，什麽樣的人沒有見過？苗嵩心裏那點小九九，晉元帝一眼就看的明白了，原本還想著跟他周旋兩下，可是對方貌似比他這個戰勝國的國君還要猖狂。
既然這樣的，他倒是不介意花點時間虐虐眼高於頂的某人，想讓他在言語上吃虧，那他就挖個更大的坑讓他跳。不跳？沒關係，他就讓用現實打到你跳進去為止。
苗嵩左手無意識的攥緊了幾分，臉色卻是帶上了幾分歉意，道：“陛下，我為方才我的屬下的失言而道歉，他也並非是有意冒犯陛下，隻是有件事，我想陛下還不知道。”
晉元帝打量著他臉上的神色，半晌才故作疑惑道：“哦，是嗎？那不妨二皇子說說，到底是何事朕不曾知曉。”
“陛下，當日您書信一封送到父王手中，父王徹查，才發現之前來大晉的萬蠱公主，是個假冒了，而真正的皇妹已經遇害了。父王得知此事也很憤怒，才會讓我出使大晉向陛下說明真實的情況。”苗嵩突然丟出這樣一枚炸彈。
陸堯心中本欲在晉元帝麵前重振形象，老早就想著出風頭了，可晉元帝似乎沒有讓他冒頭的意思，心中難免焦慮起來，現見苗嵩投出了這樣一枚重磅炸彈，滿朝文武百官都在驚愕中，正是出頭的好時機。
“二皇子以為一句假冒的就能解決問題嗎？因為你們的疏忽，竟然將一個假冒的公主跑到大晉的國土上來，更是險些刺殺了琦嵐郡主和寧安郡主，若非是六皇叔及時趕到，救下了她二人，我堂堂大晉就會沒了兩位郡主，這後果你負擔得起嗎？”陸堯雖然極其不想在表現自己得時候提到陸暄，可是為了達到目的，陸堯不得已必須這般說。
“殿下何須這麽大的火氣，這件事包括父王在內完全不知情，所以說，在這件事情上，我們苗疆與貴國一樣，也是受害者。雖說那假冒的賊人意圖行刺貴國的兩位郡主，可據我所知，貴國的兩位郡主並沒有絲毫的損傷，反而我苗疆一族最受寵的萬蠱公主，卻無辜枉死，怎麽說，都是我們苗疆一族才是受害的一方。”苗嵩仰著脖子，直視著陸堯，堂而皇之的擺出一副我們也是受害者的姿態，讓人看了好生氣惱。
“二皇子的意思是，你們苗疆公主無辜枉死，就是受害者的一方；而我堂堂大晉皇上親封的兩位郡主，在之前受到的驚嚇根本就不值得一提？”陸堯咬住不放，步步緊逼。
“難道不是？我們苗疆雖然比不得貴國的幅員遼闊、人民富庶，可苗輕靈是公主，金枝玉葉，豈是一般貴女可以比的上的？”苗嵩理所當然道。
苗嵩這個人雖然有手段、有計謀、有智慧，但他卻有一個致命點，那就是他把身份看的太重要了。他是宮女所出，年幼時遭受到了非人的待遇，也讓他明白了，這個世界就是靠著權利和身份說話的。
後來他得到了苗疆王的賞識，成了苗疆王親手培育起來的接班人，從此身價倍漲，沒人會計較他的過去，沒人會在意他曾經是宮女所出的兒子。正因為這樣，他才會更加在意權勢，公主、郡主，在他看來，誰低一等，誰的命就輕賤。
因為他已經定性的思維，讓他覺得苗疆公主的死，足已掩蓋掉大晉兩個郡主因她而受到的刺殺，雖然他對他那個皇妹也是厭惡的很。
隻是此話一出，不僅最高位上的晉元帝也眯著眼警告起來，就連人群中也有不少利刃般的目光落在了苗嵩的身上，尤其以沈靖的最為強烈。且不說苗嵩方才的那番話的真實性，現在是他放在手心裏疼著的女兒，居然在苗嵩嘴裏就變成了那般輕賤，竟然還沒有一個萬人騎的蕩婦的命來的值錢。
若說先前他還隻是因為晉元帝的吩咐想要挫挫苗嵩的銳氣，那麽現在，苗嵩成功的惹起了他的怒火。他不發威，真當他這個鎮國將軍是紙糊的不成？
“二皇子，萬蠱公主雖說是苗疆王最寵愛的女兒，可是論身份，無論是琦嵐郡主，還是寧安郡主，都不會輸給她分毫！琦嵐郡主，雖說隻是郡主，可她卻是六殿下的養女，我朝皇後的孫女兒；寧安郡主，其父大晉鎮國鎮國大將軍，其母宋嵐郡主，是賢睿公主（晉元帝後追封給陸敏的諡號）的外孫女，六皇子以正妃之位求娶，皇後的準兒媳。”沈靖義正詞嚴道。
就是連晉元帝也讓沈靖這番話給驚愕了，他與沈靖相處近二十年，一直都覺得沈靖是一個內斂的人，他從不喜歡仗著身份來壓迫人。可今日，僅僅是因為苗嵩說了句她的女兒不及苗輕靈珍貴，他便當場爆發，不僅拿出他鎮國將軍的身份壓人，更是搬出了皇後、六皇子、還有那個已逝多年的嶽母大人的名號，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繼上次苗輕靈來使，沈靖怒打庶女後，在場的每一人對沈靖寵溺嫡女沈嬌程度的認識又高了一個台階。當然，也有不少人為他喝彩，如此霸氣外露，足以讓苗嵩那一行人被嚇到。
“哼。”苗嵩顯然對沈靖的這番說辭不屑一顧，接著道，“就算她們身份背景再怎麽雄厚，那也說明不了什麽，公主是君之女，郡主是臣之女，就算是她們有多雄厚的背景，隻要頂著的是郡主的名號，那見到公主還是要行禮。”
“那照這麽說，要是朕將她們兩人加封為公主，那她們也就可以站在受害者的立場上，向苗疆討要說法了？”一直處於觀戲狀態的晉元帝也淡淡的插言了。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可是任誰都能聽得出那平靜問話下的盛怒，苗嵩背後突然冒起了一陣冷汗，他知道這個話題實在不適合繼續談論下去。
“陛下，我想現在不是糾結這個身份的時候，貴國的兩位郡主曾與假冒者交過手，想必她們之間肯定是存在著矛盾或是仇恨，若非如此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的現實殺害了我皇妹，然後冒名頂替她，一直到出使大晉。”苗嵩警覺的繞開了這一話題。
沈靖早就不爽他這副找茬的姿態，直接嗆聲道：“二皇子有話就直說，別彎彎繞繞一大遛，我們大晉素來喜歡直來直去，最不屑的便是說一大堆無用的廢話，然後才揭示自己的司馬昭之心。”
苗嵩皺皺眉，愈發覺得自己親眼見識的晉元帝、沈靖等人，跟傳言中完全不符，以至於先前的準備完全無用，反而讓自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越覺得囧迫，心中就越發埋汰自己的探子辦事不利，想來是要換一批能幹的探子了。
“沈將軍稍安勿躁，我隻是覺得皇妹的死太過於蹊蹺了些，為何偏偏是要在和親前就被人害了性命，若非是跟兩位郡主中的哪一位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又何須如此周密的謀劃身份，隻是可憐我那皇妹，竟然無辜的葬送了性命。”苗嵩的麵上適時的掛上了一抹淒然，但卻是言語灼灼的認定了沈嬌或是齊瀾就是間接害死她的凶手。
如此是非不分，黑白顛倒，倒真是讓他們大晉的所有人開了眼界。
“所以，二皇子的意思是，那個假冒的凶手很有可能是因為原本就與琦嵐郡主或者是小女存在仇恨，所以為了向小女或者是琦嵐郡主報仇，不遠萬裏先謀殺了萬蠱公主，然後冒充萬蠱公主，隻為了找到合適的機會下手？那我還真是好奇了，既然能在皇宮中來去自如的殺害一朝公主，其武功定然是不俗，既然如此她怎麽不選擇直接在將軍府或者六皇子府內動手，反而要大費周章的跑到苗疆行刺一個不相幹的人，然後忍著惡心，扮演一個荒、淫無度的公主？”沈靖針針見血，將苗嵩的謊言一一戳破，末了還附上了自己的看法，“不是所有人都像二皇子預料的那樣愚蠢，也不是所有女性都像萬蠱公主一樣三宮十八房。”
苗嵩被羞辱，周身透露著一股子殺氣，雖僅一瞬間就收回了，但沈靖還是敏銳的感覺到了。更何況，也是從死人堆裏廝殺過的晉元帝？
“想來，萬蠱公主若是得知她的二皇兄將她的死亡價值最大化了，一定會高興的。如果二皇子的態度就是苗疆王的態度的話，朕想，還是請二皇子回客棧暫住，等什麽時候想清楚了，宴會也就可以開始了。”晉元帝似乎想結束這場無聊的爭議，然後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李公公從善如流的喊著退朝，然後留下麵麵相覷的大臣，與氣急敗壞的苗嵩等人。
苗嵩看了言沈靖，咬牙切齒道：“沈將軍真是好口才，真叫本皇子佩服。”
沈靖瞥了他一眼，道：“比不得二皇子顛倒是非的能力。”然後轉身瀟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