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叨擾
能進太醫院的人都是憑著真才實學進去的，自然是也有著屬於他們自己的高傲，雖說是有陸暄在場，可是他們還是忍不下那口氣，更何況他們還真就不信以自己的能力都解不了的疑難雜症，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還能解決掉不成？
他們一看那藥方，卻是幾味再常見不過的藥材，麵上的譏諷預加明顯，卻是他們幾人中資曆最深的秦太醫傲然開口道：“老夫從醫這麽多年也未能鑽研透懸絲診脈，更何況閣下年紀輕輕，光憑這樣就武斷的開了藥方，這不是要害死人嗎？”
“醫術不精也就罷了，偏生還要學那目光短淺的井底之蛙。”沈嬌依舊是一身白袍的佳公子模樣，可惜眼底的冷意可以蔓至心底。
“沈三小姐，老夫好歹也是憑借著一身真本事入了這太醫院的，雖說閱曆趕不上太醫院的老一輩的太醫，可是也算是頗具盛名的，而今沈三小姐卻是滿嘴胡言說老夫醫術不精，這是公然汙蔑老夫嗎？”秦太醫氣的吹胡子瞪眼，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沈嬌罵了他祖宗上上下下十八代。
“你那點醫術也就放在你們這幾個人中還算說得過去，倘若將你那醫術放到整個大晉呢，你又有幾層把握你會脫穎而出？你隻是你你所擁有的那些虛名，卻不知道人外有人，不是目光短淺又會是何？到底誰才是真的滿口胡言？”沈嬌對於秦太醫的反誣毫不退卻，更是說得他氣又不順。
秦太醫緩了半天，最後還是在其他太醫幫忙撫順了憋在心底的那口氣，也不管陸暄是否在場，就是一頓指責：“沈三小姐，沈將軍就是這樣教養子女的嗎？竟然罔顧了尊老愛幼的禮法，這樣的你怎麽就配的上六殿下？”那模樣真叫一個義憤填膺。
“尊老愛幼那也是得看對象而來的，像你這種為老不尊的人，我看就沒必要了。我與六殿下的婚約是皇上下的旨，秦太醫在這裏不顧身份的指責我配不上六殿下，莫非是在質疑皇上的旨意，藐視皇威？抑或是，你覺得能配的上六殿下的是你那年方十八的大孫女？”沈嬌是出了名的會詭辯，秦太醫和她爭執不是找死麽？
不得不說，沈嬌說的這一番話極為巧妙和不留情麵，秦太醫是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麽回答？沈嬌都已經搬出了晉元帝和自家非六殿下不嫁的大孫女了，這讓他有膽怯又羞臊，一時間恨不得暈厥過去才好。
而且他還真這麽做了，往後一仰，直接裝暈，可是卻又聽聞沈嬌陰魂不散的聲音道：“秦太醫不是自誇醫術了得麽，想必也是見過很多暈厥之人，自然是清楚真正的暈厥是何樣，隻是我瞅著他暈的不大像啊！”
除了那些隨行而來的太醫，其餘人唇邊皆噙了一抹笑意，最後還是陸暄下令讓太醫們設法將秦太醫弄醒過來，可是秦太醫卻是打定主意要繼續暈過去，一時間就這樣僵持著了。
倒是侍衛模樣的陶醉在一旁幽幽道：“我聽說十指連心，若是用針紮，想必很快就能清醒過來了。”
不失所望，原本昏厥的秦太醫身子抖了抖，但是依舊沒有睜開雙眸，顯然是這方法不夠刺激啊！
沈嬌陰測測的一笑，然後接過了陶醉的話，開口道：“這針紮十指該是有多痛啊？我倒是曾聽說過一個偏方，說是童子尿能讓暈厥的人醒過來，不過一般的隻需將童子尿放在暈厥者鼻子下聞聞便可，不過這秦太醫暈厥的程度太深，依我看還是喂他喝下去才有效果。”
太醫們高呼萬萬不可，秦太醫的身子明顯的僵硬了，可偏偏這個時候陸暄還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樣，對著一旁的侍衛吩咐道：“還不快去按照沈三小姐的吩咐去做。”
秦太醫再也裝不下去了，身子抖了抖，然後緩緩地睜開了雙眸，眼中帶著一絲不太清明的迷糊朦朧，若是美人配上這副神情倒是魅惑的很，但是偏偏是個半截身子在土裏的糟老頭，看得周遭的一片人心中直犯惡心。
“微臣失儀，還望殿下恕罪。”秦太醫顫巍巍的就要跪下去給陸暄請罪。
陸暄並未責怪他，反倒是一副很關切的語調：“這也怪不得太醫，畢竟麵對如此優秀的醫者，醫術遠不及他，這心中難免會有些落差。不過秦太醫這心理素質委實要差了些，還是得好好鍛煉鍛煉。”
秦太醫一張老臉羞的通紅，卻也隻能繼續腆著臉皮跟陸暄打著哈哈道：“是是是，微臣定當遵照殿下的意思好好訓練一下自己的膽量。”
“秦太醫這是承認自己醫術不如他了，早些承認不就是了嗎？非得因為麵子拉不下耽擱了這麽久的時間，既然這樣還是趕緊抓藥熬好後喂他們喝下去。”沈嬌在一旁化身為了補刀狂人，這也怨不得她，誰讓秦太醫這是自己要撞上去的呢？
“好了，都散了吧。”陸暄看了一屋子裏鬧哄哄的人群，拂袖讓他們自己散了去。
沈嬌遞給了陸暄一個神色，兩人便先後出了院中，瞧著四周無人，這才同他道：“這件事無一不透露著詭異，這煮粥、布粥的過程皆是我們的人全程監督的，而且布施前也有由我們的人試吃、太醫試毒了，所以不可能會是內鬼，唯一的可能就是外者陷害。”
“這是自然，問題的關鍵是如何引出那個陷害者。”陸暄猜測此事怕是與那日見到的神秘男子有關，隻是關鍵如何將他的爪牙引出來。
“他們設計這一出，不就是為了讓你功敗垂成,回去跟你父皇交不了差麽？既然如此，不若將計就計。”沈嬌雋秀俏麗的麵容上是信心滿滿的篤定。
陸暄眼中閃過一抹了然，心中暗歎一句好手段，便道：“那暫且就容忍他們先鬧騰幾日。”忽而又想起方才她三句兩句堵得秦太醫無言，真真是有趣的緊。
“你笑什麽？”沈嬌見著陸暄莫名的就輕笑出聲，心中好生疑惑道。
“無事，不過是想你方才整治那般老頑固覺著有趣罷了。”陸暄想著方才那般犀利的口才，心中就是一陣歎服，真是不饒人的主。
沈嬌斜睨了他一眼，冷不丁說道：“助紂為虐的事你不也幹的挺順手的麽？這會子怎麽又全推到我身上了。”
那隻陸暄也不管沈嬌言語中的鄙視，猶自接過話頭道：“助紂為虐？這個說法我喜歡，以後你放火我殺人，你煽風我點火，如何？”
沈嬌沒想到陸暄竟然也會隨了她這個說法，更是將分工都說得這般明確，這種無間的信任，讓她心中莫名的一暖，就好似他們本該就是如此。說實在的，這種沒有距離的相處方式，對於沈嬌心中很是受用。
“為何不是你殺人放火，我一旁看戲？”沈嬌揚起了精致的眉毛，難得好心情的調笑一番。
陸暄卻是分外認真的瞧著沈嬌，後者臉色彌起了一抹不大正常的紅暈，隻聽他那刀削的薄唇溢出一句似諾言般的話語：“你若願意，如此這般又何妨?”
陸暄沒能如願的見到沈嬌臉上的紅暈窘迫，也怪他無緣，誰讓他愛上的不是個正常人呢？沈嬌隻是頭一扭，然後一拂袖走了。
陶醉的醫術自然是沒得說，那些中毒的人很快便恢複過來，但是陸暄選擇將消息壓了下來，對內也隻是宣稱他們的疾病帶有了傳染性，雖然好了，但是還是得隔離觀察一段時間。
而這樣中毒的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了，陸暄也安排人診治了，可是被診治的人卻再沒有出現過，漸漸的原本已經安定的民心又開始慌恐起來。
人群中很快便散布了這樣一個說法，說是中毒本就是陸暄允許的，那些遭遇毒手的表麵上是被接去診治，實則是被暗自滅口了，否則那些人怎麽也再沒有見到過。
事情越鬧越大，有了不可收拾的趨向了，偏偏陸暄與沈嬌兩人卻是足不出戶，隻是讓侍衛們在外麵頂著，終於鬧到了澧州巡撫宋清麵前。
宋清帶著暴怒的百姓找上門的時候，沈嬌正在和陸暄對弈，對於他們的不請自來徹底忽視了。可是陸暄的身份擺在那兒，宋清隻能恭謙無比的向陸暄請示，表示自己的存在。
“下官見過六殿下。”雖然宋清這個澧州巡撫的身份在澧州一帶很吃得開，可是陸暄卻是皇族自認，這該行的禮，宋清還是做全了。
可是陸暄隻是專注眼前的棋局，執著黑子正考慮著往哪兒落子比較好，至於給他行禮的宋清，完全被當做柱子忘在一旁了。
宋清在澧州一帶當了太久的土霸王了，何事被人這樣無視過？更何況是這才二十出頭的六殿下。於是言語中也就帶上了一絲不恭敬，撥高了聲音道：“六殿下，下官澧州巡撫宋清今日來有事相商。”
這期間陸暄早就落下一子，換做沈嬌落子了，正在思索間卻聽得宋清在耳旁不住的嘮叨，秀眉微皺，執白子的右手‘咻’地就白子往宋清在的方向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