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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蘇蘿禦下

  客廳裏,一女子正在翻閱校對賬本,旁邊站著幾個莊子上的管家,戰戰兢兢著,每逢考核校對的時候,就是他們最擔心的時候。女子開給他們的工錢還算高,他們也犯不著為了更多的銀子去貪墨,可是他們的表情很明顯的告訴了眾人,他們在害怕著,怕什麽呢?自然是怕賬目出現一絲差錯。


  這工錢高了,要求自然也高,若是喚作老爺、夫人,許是還能允許他們細微的差錯,可在小姐這兒完全行不通,哪怕隻是一個數字的差錯,麵臨的便是極其嚴峻的懲罰。


  錯一個銅板、那就得賠十個銅板,這是她定下的規矩,但無人敢反駁,畢竟誰叫他們這個府上是小姐當家呢?

  終於,女子校對完了所有的賬本,這才端起一旁的茶盞,啜了一口。茶盞裏泡著的是雪山蓮蕊,喝入口中,唇齒留香。


  許久,女子這才將茶盞重重的往桌上一擱,挑眉道:“賬本的確有問題,本小姐在給你們一次坦白的機會,要是如實交代也罷,若試圖隱瞞,這西苑山莊怕是留你不得。”那語氣分外篤定,竟沒有一絲的挽留餘地。


  這話一出,下麵的剛回籠的冷汗又從額際冒了出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成了小姐口中的那個人。但也不敢尤自頂替上前,要是真一個弄巧成拙了怎麽辦?

  等了約摸半盞茶的時間,也沒有一個人上前,女子也就不那麽好的耐心了,直接點出了那人道:“周掌櫃,你不知本小姐說的是你麽?非得本小姐請你出來?”


  周掌櫃的是一個年越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留著八字胡,模樣看上去有些滑稽,兩個小眼睛滴遛的轉著,一看就是滑頭的主。當初蘇蘿看中他,是因為他的口才,將醉樂坊交給他打理後,還派了謝叔在一旁盯了幾天,那段時間還算老實。上個月,蘇蘿便將謝叔撤走了,讓周掌櫃的獨攬大權,卻是暗地裏派人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果不其然就有了今日這一出。


  周掌櫃的想著謝叔沒在一旁監督著,而他的假賬又做的那般隱蔽,蘇蘿再怎麽精明也不過是個女子,能發現才怪呢,當下也就裝傻道:“不知小姐所謂何事?才聽得不大明白。”


  蘇蘿卻是抽出醉樂坊的賬本,丟到他的麵前,端笑道:“就你那點做假賬的本事還想著在本小姐麵前嘚瑟,你真當本小姐跟你一樣幼稚麽?”那諷人的語調讓周掌櫃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微凝。


  周掌櫃的心驚,不知是誰泄密了他做假賬之事,想著左右不過是他殿中的那些夥計,不過就是克扣了他們二錢銀子麽,竟然還將他捅到了小姐麵前,等回去了看他不扣光他們的工錢。


  周掌櫃的還在神遊,這廂蘇蘿卻是不給他狡辯緩神的時間,道:“你可是還再想是醉樂坊的哪個夥計出賣了你麽?本小姐勸你還是想想怎麽坦白這件事的好。”


  周掌櫃的驚悚於她揣度人心的能力,可是也知道自己這一承認了,怕是真的就會被撤去醉樂坊掌櫃的一職。唯有死咬著不放,許能祝自己逃過這一劫。


  “瞧小姐說的,奴才做事向來是勤懇的,這些您也是知道的,前幾個月不是謝掌櫃的也在麽,他能替奴才作證呢!這做假賬一事,您就是借奴才十個膽兒,奴才也不敢啊!”那言語叫一個真摯、態度叫一個虔誠。


  蘇蘿不屑的笑笑,這樣的人她見的多了去了,真不知道他們是有多傻,才能把以精明著稱的她當做傻子,說好聽點就是天真,說的難聽點,那就是蠢笨如驢。


  “你可知你這自作聰明的模樣,瞧著還真是滑稽。”蘇蘿不在意的諷刺道,她也不過是說了句實話。


  “小姐這是何意?奴才不過是想著為自己辯解一二,您就說奴才這是自作聰明,您這是把奴才不當人啊!”周掌櫃滿臉淒切的蹦躂出這樣一句。


  周掌櫃這句話,可就真有意思了,拿奴才不當人使,這是在變著法子詆毀她呢。嗯,很好,難道沒有人告訴他,試圖惹怒她的下場會很慘淡麽?在場的人,八成也是忘了,她不介意拿周掌櫃的來立威。


  “周掌櫃原來不僅做的一手好假賬,這嘴也不賴啊!隻是看等會你這張嘴還能怎麽巧舌如簧,謝叔,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給周掌櫃的聽聽吧,要一字不差!”蘇蘿附著陰慘慘的一抹笑容,隨即又恢複了冷凝。


  “是,小姐。”謝叔在一旁恭敬的領命,然後上前。


  周掌櫃的有些忐忑的看了謝叔和蘇蘿一眼,心下忖度,莫非是他們查到了些什麽?可是擺擺頭,他作假賬的事隻有他一人知曉,這蘇蘿還能長了千裏眼不成?


  “上個月小姐明麵上是將我從醉樂坊撤了回來,實則是讓我由暗轉明,專門盯著你。醉樂坊的菜譜明裏是定價了,你隻能從材料上入手,因為醉樂坊食材是嚴格要求過的,肉禽必須是活得,你無法下手,隻能想法從每道菜中減少分量。就拿爽口酥雞這一道菜來說,每五盤便能省出一隻,你便轉手低價買給了別的酒店,加之醉樂坊的生意好,僅僅爽口酥雞就能讓你小賺一筆,更別說醉樂坊其餘的菜肴了。”謝叔平穩的聲音述說著這一切,

  周掌櫃的麵如死灰,可還想著垂死掙紮,死撐著:“小姐,您怎麽聽信謝掌櫃的一番話就冤枉了老奴,這真叫老奴寒心啊!”


  這一聲“寒心”本意是為了讓其他掌櫃的有所反應,讓他們“認清”他們效力的主子有多麽的讓人失望,僅僅因為謝掌櫃的是她身邊的老人,就可以不顧證據的冤枉老人了,可是其他的人反應注定要讓他失望了。


  他們跟著蘇蘿也有多年了,自然比周掌櫃要了解蘇蘿,蘇蘿這人不多言,卻十分的講究證據說話,若非是有十足十的把握了,她是絕對不會隨意發落誰的,今兒個周掌櫃怕是撞上槍頭了。


  果不其然,蘇蘿麵帶慍色的睨著周掌櫃,那身上的氣勢道真不敢讓周掌櫃的小瞧了去,隻見她丹唇微啟緩緩吐言:“帶證人上來,本小姐看周掌櫃的一張利嘴到底有多能說。”


  隻見門外有婆子帶著三個人進來,周掌櫃一見他們,眼神明顯慌亂了,他的反應告訴蘇蘿,他認識他們,而且還熟得很。


  謝叔上前一步道:“周掌櫃的,這三個人你應該很熟悉了,就不用我為你介紹一遍了吧。”那分明是坐定了周掌櫃的罪名了。


  周掌櫃的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知道自己定是完了,不說在這裏會被辭退,往後怕也是難得再尋到工作了,他這一輩子怕就是完了。謝叔也不管癱軟在地上的周掌櫃的,向蘇蘿請示後,便讓那三人分別介紹起自己來。


  “回小姐,小人乃一月酒樓的掌櫃的,原本周掌櫃是在小人店裏做二把手,後來發現他私藏銀子便解雇了他。”


  “回小姐,小人是君未歸就留的掌櫃的,這個月裏酒樓的材料多數是從周掌櫃手裏低價買來的。”


  “回小姐,小人原先是醉樂坊裏跑堂的,意外撞見了周掌櫃的同別人低價轉買食材,更是被他發現了,他便將小人解雇了。”


  一時間真相大白了,再也沒人敢質疑蘇蘿的決定了,眾人略帶悲憫的瞧著周掌櫃的,真是誰得罪不好,偏生是富甲天下的蘇家當權人--蘇家獨女蘇蘿。


  “今兒個麻煩三位了,謝叔賞!”語罷,謝叔便將他三人請了出去,他三分掂著手中分量不輕的紅包,心滿意足的走了。


  證人被送走了,自然是開始審理周掌櫃的了,蘇蘿端起茶盞又往嘴邊送了一口,換了一個坐姿,這才慢條斯理道:“你覺著我會怎麽處置你?貪墨銀兩、拒不認錯、巧言令色,這罪名可真夠大,送你進監獄是足夠了。”


  周掌櫃一聽,連連叩頭,腦袋卻也是賺的飛快,若是蘇蘿真心要處罰他,早就在他剛貪墨之時抓了他送官了,可是今日演這麽一出戲無非是想斷了他所有的後路,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逼著他投誠。


  隻見他咬破了右手食指,然後舉過額頭發誓道:“周宇這輩子誓死效忠小姐,盡心盡力辦事,若再有今日之事,我自當不得好死,死後入十八層地獄。”


  蘇蘿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勾起一抹和緩的笑容道:“腦袋倒是靈光,也不枉本小姐這般看好你,你可知你錯在何?”


  周宇疑惑了一陣,試探性地道:“奴才不該貪婪。”


  “錯!”蘇蘿賞了他一記大大的否定,倒是弄得周宇再度不好意思起來了。


  對上周宇疑惑的眼神,蘇蘿呷了口茶,繼續道:“你錯了,不僅要貪,而且要比現在還貪。有銀子送上門來不掙,那與傻子又有什麽區別?但是記住,貪不是讓你貪蘇家名下酒樓、鋪子的,而是幫著蘇家掙錢,你掙得多得到的也就多了。”


  周宇讓蘇蘿這一番驚駭的語言給洗腦了,也明白了這蘇家將主權教於她的原因了,如此明睿的洞察力與別具一格的眼界,蘇家不更富庶才怪呢!當下又對蘇蘿表裏忠心。


  蘇蘿卻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回言:“多說無益,拿行動證明吧!那些被你貪墨的三千兩銀子暫且放在手中,這一個月內,你若是能將它變成一萬三千兩,那麽一萬歸你,三千兩歸本小姐,若是掙不到那個數,就當是本小姐看錯人了!”


  周宇頓時‘豪情萬丈’、‘熱血澎湃’,連連應下了,其餘人見周宇不僅沒被責罰,反倒還多了一個掙錢的機會,心中的小心思又活泛起來。


  蘇蘿卻是起身,在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說了句讓眾人驚慌失措的話:“沒有那個才能,就不要指望本小姐給你們同樣的機會,否則後果自負。”


  眾掌櫃的額際劃過一絲冷汗,然後將方才的那點冒頭的小心思死死的壓在心底,然後各自帶著各種的賬本回去了。


  卻說蘇蘿往後院走去,卻瞧得屋頂上斜臥著一個閉眼假寐的男子,姿勢很是優美,可是蘇蘿卻沒時間觀賞,而是遍身搜索著,終於在掛在腰側的荷包裏掏出半枚銅板。對!沒錯,就是半枚銅板。


  蘇蘿執起半枚銅板,注入了內力,然後向著側臥著男子疾射而去。可在那半枚銅板要砸向他俊美容顏的前一秒,男子驀地睜開了雙眸將那半枚銅板抓在了手中。


  許是感覺到手中之位感覺不甚對勁,男子攤開了手腕,赫然而現——半枚銅板!下一秒,男子便在屋頂上開始跳腳了,伴隨著的便是他的氣急敗壞的‘嘶吼’:“蘇蘿,你這個摳門的女人,上次都是一個銅板,這此居然隻是半個!”


  那聲音真是一個響徹天際啊!可是西苑山莊裏的眾仆卻是相當淡然的繼續手中的事,反正見怪不怪了,每擱半個月,表少爺總是要這麽叫上一回,當然最後的結果不用猜也知道是她們家小姐勝。


  一如現在,蘇蘿掏了掏耳朵,很淡定道:“本來這事是你自己屁顛屁顛湊過來要幫我辦的,我這是看在表兄妹一場的份上才打算給你一個銅板意思意思。”


  男子腳尖一點,落在她身邊,舉著怎麽看都隻有一半的半枚銅板道:“另一半呢?”


  蘇蘿攤攤手,很是無辜道:“西苑山莊的屋頂都是晚秋瓦製的,珍貴的很,你方才在上麵假寐,多少有些損壞,那半枚銅板就是步修繕費的。”


  男子一臉便秘的表情瞅著她,卻是被氣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反反複複隻有一個字:“你……”


  蘇蘿露出了一抹‘我懂我懂’的神情,然後尤自接上他的話:“我很善良、我很大方,我一直都知道,這個不用你說。”


  男子放棄和她比臉皮厚,換了個話題道:“你就不好奇昨夜的事情的發展?”雖然他自己也鄙視自己轉移話題的生硬。


  蘇蘿不語,等著他自己忍不住的將話說了出來。話說昨晚蘇蘿知曉皇貴妃的打算,便出了更高的價錢請了更多的殺手解決掉了他們,然後繼續安皇貴妃‘預計’的進行刺殺,至於那采花賊純屬半路冒出來的,左右晉元帝更加疑心了皇貴妃了,也達到蘇蘿預計的效果了。


  不過男子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為何要費那麽大的勁懲罰皇貴妃?難道僅僅因為她當眾為難了沈嬌?”


  蘇蘿也茫然了,她也不知道為何她知道皇貴妃在禦花園中當眾侮辱了沈嬌之後,她便出手給皇貴妃製造了一個不小的麻煩。總感覺是冥冥之中的指引一般,她有種感覺,她和沈嬌上輩子就認識一般,那莫名的熟悉感,那腦海中時不時閃過的片段……

  發覺自己出生的蘇蘿將這些想法甩出了腦海,嗆了那男子一句:“我做事需要向你報告為什麽嗎?”


  男子讓她那眼神瞟的那叫一個顫啊顫,連連擺手稱不要,隨即找了個借口離了西苑山莊。蘇蘿也不攔他,遣人將他的馬給牽了出來,讓他騎著離了去。


  蘇蘿也納悶為何總是覺得沈嬌莫名的讓她熟悉,想要去靠近,或許她可以去京城裏見見沈嬌,說不準就能有些頭緒,當然若是能知道答案,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可是再想想自己肩上被迫背著的任務,蘇蘿就是一陣頭疼,心中暗歎怎麽就攤上了對不靠譜的爹娘,兩個人遊山玩水、快活愜意,留著她一人打理偌大的莊子和生意,她還隻有十七啊!不帶這麽奴役人的,她,真的是親生的嗎?對此,她深深的懷疑著。


  或許她該安排一次刺殺、或者重病、或者攜款逃走?可是這些招數都是她用爛了的,也沒見著她那無良的爹娘露麵,真哪天累死她了,他們就知道急了,不過多半不是為了她的去世,而是她走了沒人打理莊子,他們倆就沒法逍遙的遊曆山川了。


  人啊,其實不能太聰明。看吧,就像蘇蘿,因為知道自家爹娘有多黑心、多無良、多不靠譜,所以很早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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