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討要丫鬟
被點到名的翠螢下意識的望向沈嬌,發現三小姐並不是在開玩笑,便跪下壯著膽回複道:“小姐,若不是小姐,婢子怕是依舊在浣衣房洗著那洗不完的衣物;現在承蒙小姐關愛,將婢子從那活死人墓中拉出來,婢子自然是願意替小姐分憂。”
“竟然這樣,你便來我院中吧,先從二等丫鬟做起,可好?”沈嬌將手中的杯盞放下,朱唇微啟。
“還請小姐賜名。”翠螢倒是挺上道的。
“往後你就叫思璿,當務之急是調養身體,一切等你身體好了再說。”沈嬌緩緩開口,言語中帶上了一絲關切。
思璿伏地,誠摯道:“思璿多謝小姐賜名,今後必當為小姐鞍前馬後。”
沈嬌滿意的點點頭,這思璿八成也讓她收服了,往後應該是個可靠的婢女,想到這,沈嬌嘴角蕩開一抹淺淺的微笑。
如此一遭,沈安安也收拾妥帖進了客廳,見著思璿還跪在地上,眼中劃過一抹詫異,出言諷刺道:“某人不是一向自詡不問府中事的嗎?今天又何必這般作態,難道你不會嫌惡心?”
沈嬌並沒有理會出言諷刺的沈安安,沈安安的酸葡萄心理,沈嬌是再清楚不過了,不然的話,她也不會逮著人就咬。沈嬌讓跪在地上的思璿起身,這才將目光投在了沈安安身上。
“世人皆道你是大晉第一才女,以我之見,怕是徒有虛名吧!”沈嬌也不正麵回應她的挑釁,卻是拿她的名聲說事。
說到這個名號,沈安安臉上揚起一抹得意,複而不屑道:“我這第一才女的名號是實至名歸的,想我十二歲那年,在宮宴上一曲《如夢》驚豔四座,便得了這第一才女之稱,上門求娶我的王公貴族差點就將鎮國將軍府的門檻給踏平了.……”
“白日夢作醒了嗎?”涼涼嗓音雜著嘲諷,打破了沈安安精心編製的美夢,讓她不得不跌回可悲的現實中。
“沈嬌,你可知我有多恨你?明明你什麽都不如我,而你卻輕而易舉的奪走了那個本該屬於我的位置,我真的不甘心。”沈安安臉上浮現的是一絲扭曲,這讓她原本還算精致的臉龐有些猙獰起來。
“所以,你和楚玥便視我為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誰知我不僅清醒了,讓你變成了庶出的小姐,更是讓你這輩子沒辦法嫁給陸堯做正妃。”沈嬌接過她的話語,更是毫不留情的打擊著。
“也不知道你這狐媚子怎麽就勾搭上了六殿下,更是害的我丟盡了顏麵,此仇不報枉為人。”沈安安憤憤然,沈嬌毀了她十七年來的希冀,狠上她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看看你這猶如市井潑婦的模樣,哪還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氣度與姿態?莫說是你心心念叨的如意郎君,就是我也瞅不得你這副模樣。”沈嬌說的倒也是在理的話。
許是被氣到了,沈安安一時間竟不知說何好,隻是不停起伏的胸脯昭示著她的極度不滿。沈嬌也想起了到這裏來的目的,也就不再打算磨嘴皮說些沒意義的廢話了。
“沈安安,我今日來並不是來這裏看你耍潑的。十日前,你院中的笛鶯到庫房來領瓷器,更是對錢嬤嬤出言不遜,你這個做主子的就是這樣管教你院中的下人的嗎?”沈嬌往後靠著,模樣是說不出的慵懶,這是吐出的話語卻讓沈安安不得不警覺。
原本以為那件事就此揭過,可誰知沈嬌會在今日向她發難,而且看著模樣怕是有備而來,讓她不得不提防著些。可是轉念又想到,左右不過是要幾套瓷器的,她有何不占理?但是錢嬤嬤不但不給,更是弄傷了笛鶯,她倒是可以先扣罪名於沈嬌,到時候看到如何解釋。
這樣想罷,沈安安倒也換上了一副跋扈的麵容,隻聽她言:“你既已知曉這件事,那是不是該給我個說法?我讓婢子去討要瓷器,不僅空手而歸,更是被你院中的管事嬤子掐傷了手腕。我看也隻有你院中才養的奴才,才做得出這奴大欺主的事情!”
“啪啪啪啪”空中驀地傳出一陣掌聲,卻見得沈嬌麵帶不屑的收回了雙手,複而言道:“這第一才女惡人先告狀的本事倒是真不錯,錢嬤嬤,你來告訴她當日之事究竟是怎樣的。”
“是,小姐。”錢嬤嬤上前一步,恭敬的向沈嬌行罷一禮便開始敘述當日之事。
“當日小姐不在府中,老奴便暫時替小姐處理這府中的一些事物。二小姐院中的笛鶯便來庫房尋我老奴,說是要幾套上好的瓷器擺在虞香閣;老奴想著二小姐身為一個庶出的小姐,用這瓷器怕是於理不合,便推辭了。誰知,這笛鶯便想著從老奴身上將這庫房鑰匙偷去,老奴情急之下便拽住了她的雙手,她便對小姐各種辱罵,老奴一時氣憤,手勁便大了些;她倒是好,一聲尖叫,老奴便放了手,也瞅見了她手腕隻是比往常紅了些,並無大礙。”
“胡說,那日笛鶯明明手腕紅腫,連重物也拎不得。”沈安安估摸著眼前的形式,快速的反駁著。
沈嬌早知道她會有這樣推脫的一幕,便也不退讓道:“錢嬤嬤扼住她的手腕,不過是她欲盜竊鑰匙在先,暫且不說這個,笛鶯竟然敢膽大到辱罵府中唯一的嫡女,我看怕是少不了有人在一旁攛掇著,不知這個你有作何解釋?”
沈安安臉色一僵,她沒有料到沈嬌會突然發難,更是將矛頭指向了她,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道:“丫鬟的話能有多可信,你又不在現場,怎麽知道這話不是這死婆子拿來邀功的?”那話語中盡是不信。
“你說我不在現場,所以錢嬤嬤的話不可信,那你又在現場嗎?笛鶯的說辭又會有多可信呢?她這傷也可是別人捏傷了賴道錢嬤嬤頭上,又或者說是你安排的呢。”沈嬌來了招借力打力。
沈安安怔忪片刻,她沒事想到沈嬌會拿她的話來堵自己,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應對,沈嬌輕嘲一聲,都這麽久了,她戰鬥力怎麽還是這般低?也罷,總該鬧出些動靜來,這才對得住找來的這些證據和證人吧。
“你到這裏來到底是作何?我真沒那個耐心同你耗著。”沈安安也不客氣的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姿態倒是優雅。
“你莫非忘了你還在被禁足,若非我的緣故,你今天能出你房間到這客廳來嗎?給我擺譜,你也先掂量自己夠不夠格。”沈嬌挑眉,明明說的是氣人的話,偏生那語調依舊是那麽輕鬆。
“沈嬌別以為有爹爹護著你,你就可以將我與姨娘不放在眼中,這沈府還輪不到你一個人獨大。”沈安安言語中帶上了一絲傲氣,哪怕是被降為庶出的,可她依舊拿自己當正經的小姐看。
“我也不跟你廢話了,你生氣惱怒便摔瓷器,後又讓身邊伺候的婢子去背黑鍋之事,我已知曉。現在府中的中饋之權落在我手中,那麽此事也是必要整頓的,此事事關重大,決不可姑息。”沈嬌道名了今日的來意,言語中透露出一絲狠戾。
“證據呢?你這貿然給我按個罪名,小心我告到父親那兒,讓他給我做主。”沈安安倒是一點也不緊張。
之前府中的中饋大權是掌握在她姨娘手中的,想必早就替她打點好了一切,而今這中饋之權就算是落在了沈嬌手中,她也不用擔憂,因為她不相信一個足不出戶又癡傻那麽多年的沈嬌,能看懂這賬本。
可是凡是都有意外,沈安安不知道的是,這沈嬌早就不是往日她熟悉的那個沈嬌,而是自異世魂穿而來的金融與管理的雙碩士。看賬本,找紕漏,還不是分分鍾的事。
“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我既然敢這麽說,當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了。”沈嬌鄙夷萬分,複而對著錢嬤嬤道,“嬤嬤,你將近三年來有關虞香閣的賬本給她瞧瞧。”
錢嬤嬤自袖中掏出了賬本,走過去放在了沈安安的麵前道:“二小姐,你不是要證據麽?現在賬本在這兒,你慢慢看。”說完也不管沈安安臉色有多難看,便退回至沈嬌身側。
沈安安見沈嬌這般篤定,便疑惑的翻了翻賬本,可是卻是一頭霧水,但是又不願在沈嬌麵前落了麵子,便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隻道沈嬌這是偽造的賬本。
沈嬌顯然是看穿了她的把戲,臉上的譏誚更深:“既然不懂,何須裝模作樣?嬤嬤,你替二小姐好好仔細說說這賬本中的內容,免得說我欺負她不識賬本。”
沈安安讓這沈嬌拆穿了心中的想法,臉色一僵,微微有些不自然道:“你胡說些什麽,我怎會看不懂這東西。”
“二小姐若真是看懂了這賬本,怕就不是現在這個鎮定的模樣了。”錢嬤嬤在一旁道,這賬本是她一手整理的,她自然清楚裏麵是什麽內容。
“你什麽意思?”沈安安心中升起一抹不好的預感,可是她也說不出這預感是為何?
“這賬本上記載了二小姐三年來打碎的大小名貴瓷器、茶具、花瓶等物,約一百三十四件,折合成紋銀一千五百七十二兩。”
錢嬤嬤這話一說完,沈安安大呼不可能,更是說這本賬本是偽造的。沈嬌便讓思璿當麵敘述了自己為何被責罰的緣故,更是說了自己被貶到浣衣房之後收到的非人的待遇,當然是跳過了拿她弟弟性命做威脅的那一節。
沈安安大鬧不服,想著鬧到沈靖哪裏討個公道,沈嬌也不拖拉,遣了個腳力快的下人去主院,向沈靖說明了這裏的情況,便在虞香閣等待著沈靖。
沈安安一顆心如同在火上煎熬著,隻願判得沈靖來,將她從這困境中解救出去。可是沈靖沒等到,卻等到了他的長隨楠笙。不知是否因為上次被罰是由他監刑,又或者是做賊心虛,沈安安一見到他,心中便沒了底氣。
楠笙見道上位坐著的那個三小姐,略帶恭謹道:“楠笙見過三小姐。”
沈嬌見來者是爹爹身側服侍多年的楠笙,言語中也帶上了一絲暖意道:“無須多禮,為何爹爹隻叫你過來?”
還未等楠笙回答,在一旁焦急等待著的沈安安便迫不及待的搶在了前麵道:“你這賤奴,本小姐明明是派人請父親過來,為何隻有你來了?是不是你同沈嬌這賤人勾搭上了,故意攔下了消息?”
楠笙眉頭微皺,他雖比不得一般的主子,可是好歹也是在跟隨在沈靖身邊多年的人,就算是一般的四品一下的官員,見到他也是客客氣氣的,那會當著他的麵這般詆毀汙蔑他?
不僅楠笙這般覺得,沈嬌也不是個好相於的主,隻見她臉上的譏誚更甚道:“你當我如你那般不知檢點嗎?不是每個人都如你那般,見到男人便想著撲上去勾搭一番。”
沈安安臉色微赧,卻依舊死撐著道:“你以為你這樣說,我便信你麽?他在一旁不做聲,明顯是做賊心虛了。”說著說著,沈安安聲音便拔高了些,似乎正讓自己找的拙劣理由給說服了。
“愚昧!”沈嬌瞥了沈安安一眼,轉而對楠笙道,“你倒是告訴爹爹不來的原因是為何。”
“三小姐,將軍說了,這府中的中饋之權既然歸你掌握,那府中的獎懲之事皆由你頂多,無須過問。就算是二小姐今日之事,三小姐若是要懲戒,照舊即可,若是二小姐有任何不滿,大可親自向將軍說去。”楠笙說完這句話,拿眼角瞅了沈安安一番,發現後者一副明顯不相信的模樣。
聽道這話,沈嬌麵色一喜,這個爹爹啊,還真是寵她。雖然她很喜歡這種被寵溺和信賴的感覺,可是她還是擔心,照爹爹這麽個寵法,她會不會被寵壞啊!
不過沈嬌這開心的模樣讓沈安安看來,是一種紅果果的炫耀,頓時覺得猶如咽了一隻蒼蠅般難受。思前想後仍舊覺得不對勁來著,衝著沈嬌笑靨惡狠狠道:“沈嬌你這個賤人,這一切是不是你事先算計好的?目的就是為了讓父親排斥我,讓你一個得到全部的寵愛?”
沈嬌斜睨了她一眼,分外鄙視道:“我就是事先算準了,你能奈我何?”
“很好!很好!”沈安安許是被氣的語無倫次了,反反複複也隻有那兩個字。
沈嬌思索一番,便接著道:“府中用度本就緊張,更是反對你這樣鋪張浪費,隨將你月銀從一百二十兩減至六十兩,一來是挪補家用,二則為了給你個小小的懲戒;另將你閨閣中名貴的瓷器換成次劣些的,免得你又失手將其毀了。如此這般懲戒,你可還滿意?”
可還滿意?滿意你個死人啊!若不是忌諱這還有外人在場,沈安安鐵定衝上前在沈嬌那張笑意盈盈的臉上撓幾個窟窿出來,可是現在隻能幹想著。
早在幾個月前,楚姨娘因為害沈嬌不成,反而被得知真相的沈靖降為了妾室,連帶著的沈安安也由嫡出的小姐降為了庶出。月銀更是由三百兩縮減至一百二十兩,這讓素來喜歡購置胭脂水粉、綾羅綢緞的沈安安感到捉襟見肘;現在又被克扣至一般的月銀,這讓素來大手大腳慣了的沈安安怎麽能適應?
沈安安畢竟是將軍府的小姐,這十七年來的禮儀讓她除了會說‘賤人’‘死蹄子’之外,再也沒有新鮮的罵人方法,隻是這些不痛不癢的謾罵並沒有讓沈嬌覺得不適,左右沈嬌沒把她的話當做是回事。
“沈安安,我勸你一句,與其再這裏學潑婦一樣罵罵咧咧,還不如好好計算著怎樣用那六十兩銀子過日子。”沈嬌勾起一抹壞壞的笑,突然間心情奇好。
“你……”之間沈安安突然兩眼一翻,向後載去,幸而還有翠珞在後背倚著。
“三小姐,我家小姐好像暈過去了。”翠珞虛弱的聲音傳過來,很顯然她一個人頂著沈安安尤為吃力。
這突入起來的變故,讓沈嬌等人傻眼了,剛才還生龍活虎的沈安安竟然就這樣讓她給罵道暈厥過去了?
沈嬌想著這件事始終是由她而起,也就衝著思璿吩咐道:“你隨翠珞將她扶會她的房中,然後再同我等回淩竹閣。”
“是,小姐。”思璿輕應一聲,走到沈安安麵前,利索的抓過她一直臂膀架在肩上,攙扶著將她送回了閨閣中。
楠笙見這事情也接近尾聲,他也沒有待著的必要,便同沈嬌告辭道:“三小姐,屬下出來的時間也夠久了,是時候回去向將軍複命了。”
沈嬌點點頭,應允了他的離開,卻又交代幾句道:“你替我給爹爹帶句話,府中的王總管年歲已高,處理事務難免會出紕漏,往後府中之事便由何叔跟著一起打理吧。”
楠笙驚愕了,感情這三小姐還真是剽悍啊,輕飄飄一句話就要卸了王總管的大權,也難怪她方才能將二小姐氣的暈厥過去了,果然是他見識少了。楠笙收下心中的疑惑,恭謙的領命,然後便離開了這裏。
相較於楠笙的淡定,至少麵上是這樣,何孝全的情緒來的直接的些。驚愕很明顯的就擺在了臉上,他不過是隻替小姐查了件事情,可這三小姐便將這重任交於他,這讓他怎能不驚愕?
思前想後,亦覺得應該表個態為三小姐肝腦塗地,當下也就跪在了沈嬌麵前道:“三小姐,老奴有今日地位,全仰仗三小姐的賞識,老奴自當盡心竭力的為您辦事。”
沈嬌瞥了一樣還算上道的何孝全,麵露威嚴道:“我叫你一聲何叔,皆因敬你是長輩;而讓你坐上管家一職,不僅因為看好你是個人才,更因為你是我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何孝全一個激靈,雙眸中盡是難以置信,隻見他微微抬頭望著沈嬌道:“小姐,不出三個月,老奴便能將這府中管事的大權全部掌握在手中。”
沈嬌淺淺的笑了,果真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力,空中飄來淡淡的一句話:“那我就等著看何叔成功的那一天,希望不會太晚。”沈嬌如是說道。
恰逢思璿將沈安安送回房間了出來,沈嬌便截住了何孝全欲開口的話語,吩咐道:“爾等隨我回淩竹閣。”
她們回到淩竹閣不多時,便有主院的人來傳口信來,說是沈嬌想作甚便作甚好了,這院中的事他也不會過問太多,一切她自己看著處理。
按照這般形勢,府中她的勢力也會慢慢壯大起來,扳倒楚玥指日可待,她的安全也有保障得多,可是她心情卻不似現在的情形那般好。每當夜深人靜之時,沈嬌總是喜歡想起在西苑山莊的那一幕:白衣長衫吹碧蕭、金絲銀線撫名琴,場麵是那般和諧靜好,而她就是那多餘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