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吃味
因為鬧了這麽一出,等到他四人到達西苑山莊的時候已是天黑了,蘇蘿早就等到不甚耐煩了。因為陸暄的遲到,蘇蘿更是推掉了一樁生意,這讓是賺錢為畢生追求的蘇蘿感到十分不爽。
可是不爽歸不爽,她也不能再挽回什麽,當然這倒不是她因與陸暄的交情而特意推掉的,而是陸暄用了等價的代換而換得的。
早在沈嬌答應去西苑山莊後,陸暄就給蘇蘿書信一封,信上特意交代他有貴客,怠慢不得。期間的損失他全額補上,另外還附送一副前朝書法家墨嵐的真跡。蘇蘿雖然喜歡賺錢,也不一昧的掉進了錢眼裏,相反她很鍾愛墨寶,特別是前朝書法家墨嵐的真跡。
而陸暄手中碰巧有一副墨嵐的字畫,那是他晚年所作,筆法俊逸,蘇蘿意圖染指許久終不得,如今卻聽著陸暄將其作為交換,她怎能不欣喜?哪怕是為此放棄享受賺錢的哪種過程,她也認了,反正陸暄答應了損失算他頭上的,不是嗎?
蘇蘿今兒個是一身金絲銀線在蜀錦上勾繡出祥雲的襦裙,華貴卻不顯庸俗,很忖蘇蘿的皮膚,倒是愈發顯得她嬌小可人。下人來報陸暄等人到達的時候,蘇蘿正在看著賬本,模樣很是專注。
蘇蘿聽得陸暄來了,也未抬起頭,便有條不紊的吩咐道:“你將他們引到後莊的廂房內,再送些晚膳過去,派幾個機靈點的丫頭去伺候著。我忙完手中這些事情,便去後院走上一遭。”
“是。”下人領命而且,帶著他們四人往早已備好的廂房走去。
陸暄也知曉蘇蘿的性子,也沒多問,倒是很平靜的跟著他帶路人的身後,顛簸一程,他們也是乏了餓了,現下找個舒適安逸的地方睡一覺倒還真是的不錯的決定。
沈嬌因還不習慣騎馬,以至於大腿內側全部摩傷了。陸暄也是猜到了這些,便讓那仆從準備了些治療擦傷的藥膏,給沈嬌送了過去。
沈嬌本也是剛用過膳,正疼的厲害,雖然她較一般女子要剛毅些,可是這身子也是嬌生慣養過了,自然是容易受傷。眼見著仆從送來藥膏,細問之下,得知是陸暄交代的,心中不免又是一陣感動。
但是又想到他一路上的‘欺負’,心中又是一陣‘埋怨’,可是這感覺該死的竟然還不壞,意識到自己心中想法的她不由的狠狠的鄙視自己一番。難道自己是抖M的體質?陸暄對她溫文爾雅,她倒是能清醒的認識兩人的關係;可是這陸暄一不正常,她也跟著不正常了,經常被美色所獲,難道這不正常的病也能傳染不成。
當然沒人理會沈嬌的無限糾結,當然這些事,沈嬌稍稍煩悶了一會,便置之腦後了。她現在關心的是那藥膏的效果怎樣,本來是來這裏呆個三兩天的,這一擦傷,泡溫泉又得作罷,都怨自己非得逞能要騎馬,最後受苦的還是自己。
想到臨行前齊瀾曾勸過她莫要騎馬而行,那叫一個苦口婆心,可當時她是什麽反應?挺瀟灑的拒絕了陸暄為她安排的馬車,說什麽也要策馬而去,最後就成了這個樣子。真真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在這自怨自艾中,沈嬌還是給自己塗好了藥膏,這藥膏倒是極好的,帶著絲絲清涼,那腫脹酸疼的感覺竟然也消去了大半。
稍作休息,沈嬌便出了房門,在這院中慢慢的轉悠起來,忽聽得一陣悠揚的簫聲合著陣陣琴音,其音靡靡,倒是和諧的緊。沈嬌心中想著,這琴簫怕是合奏過多次吧,不然怎麽能這般和諧的,還能將這曲調的神韻演繹的那般極致?
沈嬌也是個愛聲樂之人,見到技藝這般高超的演繹者,心中便起了結識之意,循著這樂音的方向而去,入目的卻是讓她自嘲的一幕。
還是那一身白衣,手中執著的正是平日掛在身側的碧玉簫,那神情倒是分外的愉悅,時不時瞧著撫琴的女子,眼神是往日裏沒有的淩厲,沈嬌有種錯覺,仿佛他們兩人是互相愛慕的新婚小夫妻,誰也容不進去。
沈嬌心中就是一陣煩躁,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可是沒料到這一天竟然來的如此之快,快到她對於突然醒悟的愛情而束手無策。可是前些天他不是都還說他待她是真心的嗎?可是轉身就同另一名女子這麽親密,真真是靠不住啊!可是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在乎這些呢?
正在恍惚間,樂曲停了,怕是感應到了沈嬌的存在,眾人都拿著眸子瞧著,撫琴的女子也抬起了頭,沈嬌因而也瞧見了她的模樣。
巴掌的小臉卻蘊著冷霜,倒不是故意使臉色,隻是常年這般模樣,陸暄等人也就適應了;柳葉眉下的杏眸微微上鉤,說不出的魅惑,讓人不由自主的聯想到貂,一樣的狡黠;瑩白如玉的肌膚像是上天最好的傑作,更是為她添色不少。
清純卻勾人,冷豔卻魅惑,這便是蘇蘿給沈嬌的第一印象。
可是沈嬌還未來及說些什麽,蘇蘿一句話,便讓沈嬌深深的領悟到何為耳聽為實,眼見為虛的真諦了,這蘇蘿便是最好的例證。
蘇蘿忽然展顏對著旁側的陸暄道:“你這未婚妻倒是有趣的緊,明明心裏狠不得掐死我,這麵上硬是沒有顯露分毫,好功夫啊!”
沈嬌讓這不知是打趣還是取笑的話語弄得極為不自在,可是依舊是很淡然衝著蘇蘿淺淺的點頭問好,其他的不是她能管的。
陸暄許是瞧出了沈嬌的尷尬處境,陸暄倒是很自然的替她介紹起來:“這是蘇蘿,西苑山莊的少莊主,你喚她名字便可。”說罷便將碧玉簫掛回腰側,向沈嬌所在的方向走來。
沈嬌輕笑一聲,道:“還是喚她蘇小姐比較妥協,畢竟這是第一次見麵,喚得太過親切倒是失了禮儀。”
嘴上這樣說,心中卻是感慨萬千,她又想起了前世的好友,那個也是叫做蘇蘿的女子,不知她是否是在擔心她的突然失蹤?或者是還在漫天的尋找的著她的消息?又或者是……
思緒飄得遠了,連眼神都有些空洞,蘇蘿也是滿心疑惑的注視著沈嬌投在她身上的目光,這是要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你在想什麽?”耳旁突然想起了陸暄的聲音,將魂遊太虛沈嬌喚回了魂。
“沒什麽,隻是一個故人罷了。”沈嬌不著痕跡的拉開了同陸暄的距離,剛才那一幕紮在她心裏,讓她下意識的就避開陸暄的靠近。
陸暄看在努力將自己挪出他掌控範圍的沈嬌,心中一陣抑鬱,他是洪水莽獸嗎?怎著老是躲著他?還有她方才口中的哪位故人到底是男是女?這一切的一切,讓他心中一陣煩悶,看來,他真的有必要吩咐人去查清楚了。
“你在躲我。”陸暄是咬牙切齒般的說出這句話,那語氣倒含有著絲絲哀怨,一時間竟也覺察不出來。
沈嬌突然就想笑了,她躲他?這算躲他嗎?不過就是趁著還沒有迷失自己,而趁早清醒罷了。那些灰姑娘的夢,還是留給沈安安去做吧,她真的不適合!
“殿下莫不是記性又不好了?這男女授受不親,對於殿下的靠近,民女自有往邊上讓讓,免得壞了殿下的名聲,豈不是民女的過錯了?”沈嬌字字疏離,有意拉開了與陸暄直接的距離。
陸暄看著沈嬌那拒他於千裏外的姿態,又是一陣無力,他努力了這麽久,好不容易讓沈嬌考慮能夠稍稍接納他,而他還未來的及慶幸,沈嬌又主動遠離了他,而且還拿“殿下”“民女”這些勞什子稱呼來膈應她,早知道就不該起意同蘇蘿合奏了。
原本是為了讓沈嬌稍稍吃味,然後能認識自己的心意,可誰料竟然會將她推得更遠,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可是不管怎樣,陸暄可是不會這麽輕易就退卻,相反沈嬌越是這般,他愈發來了勁!
不知為何,蘇蘿倒是看這沈嬌極為順眼,當下便起了結識的心思,可是又思及方才那一幕定是讓她誤會了,便想著解釋一番道:“你莫要惱他,我與他並無什麽,早聽聞六殿下的簫音是難得佳音,求了許久也不得,今日不過是托沈小姐的福才讓六殿下吹奏一曲。”
沈嬌眼角上挑,似乎對蘇蘿方才的一番話不大相信,等著她接下來的話語。蘇蘿一聲輕笑,這沈三小姐還真如陸暄說的那般,真是有個性的很啊!與她相交,應該會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蘇蘿緩緩的起身,略微整理了下衣擺,這才娓娓道來:“早在之前六殿下便飛鴿書信讓我準備著,說是有貴客到來,讓我仔細安排著;今日一瞧,才發現六殿下口中的貴客竟然是他未婚妻,也就是沈三小姐你。”
蘇蘿說一番話,也仔細琢磨著沈嬌的神情,卻發現後者並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這讓她又是一陣讚賞,這樣寵辱不驚的態度,怕是一般人也難做到這般吧。
“蘇小姐拿我做幌子,未免太牽強了些。我自己有幾斤幾兩,沈嬌心底還是有個譜的,隻是這情侶間的小樂趣,莫再要扯上我了,我沒這閑心瞧這些。”沈嬌不痛不癢的將這皮球踢了回去,突然間就乏了,她是真的不願這蘇蘿、陸暄再多說一句。
“沈小姐是在吃醋嗎?”蘇蘿盯著沈嬌毫無波瀾的一雙眸子,想要探查出什麽,可是除了淡然依舊是淡然。
“蘇小姐是憑借什麽篤定我在吃醋?我與六殿下也不過是點頭之交,算起來我對他也是有救命之恩的,但是六殿下也曾替我挽了名聲,如此便也抵了!這婚約不過是個權宜之計,若是六殿下有了心儀之人,我是不介意讓出這位置。如此這般,蘇小姐倒是說說我有吃醋的必要嗎?”這些話一直堵在心中,倒是不吐不快,卻沒見到旁邊陸暄愈發黑沉的臉色。
“沈小姐能明白這些便是,若是因為這權宜之計的婚約讓沈小姐誤會了,那就真是本殿的不是了。”陸暄也接過話語,應是了先前沈嬌的話語。
這一出變故,是齊瀾等人始料未及的,明明陸暄答應合奏,不過是因為蘇蘿以軟檀膏為誘,故而答應;而那軟檀膏便是方才給沈嬌送去的那一支,是治療刀傷箭傷的上好膏藥,送去給沈嬌治療擦傷,雖然奢侈了些,但是藥效卻是極好的。
可是陸暄本可以千金購之,但他選擇了答應合奏,不過也是想看看沈嬌吃醋是何樣?總之鬧成這樣的結局,沈嬌與陸暄都得承擔一半的責任。
沈嬌也是讓陸暄泠然的態度弄得一怔,本來說的都是事實,可是為何她會感到心中溢出絲絲的酸楚?這些煩心的事,不想也罷!
“蘇小姐,這幾日就叨擾了,我有些乏了,便先回房休息了。”沈嬌下意識的用手揉了揉太陽穴,也不管陸暄是何臉色,轉身回房。
傅雪看著這一場鬧劇不語,畢竟她一介外人也不好置喙好友養父的私事,再者這感情的事最玄乎了,別人幫忙怕也是隻會越幫越忙!
齊瀾對他二人間的別扭也是一清二楚,可是這次她並沒有像往日那般想著怎麽幫著緩和陸暄與沈嬌之間的關係。因為海棠的緣故,齊瀾心中對她存在了一絲芥蒂,畢竟海棠是與她相處多年的朋友,看著這樣海棠一個人顧影自憐心中也是極為心疼的。
爹爹不喜歡海棠,這也是她改變不了的事情,畢竟愛上誰不是她一個旁人能決定,可是萬不該的便是沈嬌因為私心的緣故而決絕海棠的陪同。畢竟海棠愛了那麽多年,也是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隻想著能呆在陸暄的身邊便好,可是就連這最後的奢望,爹爹也給她掐滅了!
這一切的緣由怕也是因沈嬌而起吧?作為爹爹的養女,她可是清楚的知道陸暄對待沈嬌的心意;但也不意味著僅因為沈嬌的存在,爹爹就能在海棠原本千瘡百孔的心上再補上一刀。
院中一片寂靜,陸暄捏緊了雙手強迫自己壓下心頭想要質疑她的衝動。他能感覺出沈嬌對他也是有好感的,可是為何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的心意?他一直很努力的再靠近,可是每當他以為會要成功的時候,沈嬌便會親手將他再度推開,這個認知讓陸暄感到從未有過的沮喪。
想他陸暄,大桑王朝的六殿下,皇後嫡出,身份極為顯貴,更何況他也自詡長相並不差,也是京城無數待字閨中的大家閨秀理想的夫君。可是終始如此的‘搶手’,在沈嬌麵前卻也什麽都不是。
蘇蘿注意到了陸暄捏緊的拳頭,忽而嬌笑一聲,道:“未曾想過在戰場上能冷靜殺敵的六殿下也會有險些失控的一麵,今兒個算是見識了。”這一聲嬌笑,倒是喚醒了陸暄的理智,也讓空中原本過於緊張的氛圍緩和了些。
“莫要想著拿這話來膈應我,小心你那銀子收不回來。”陸暄看著蘇蘿明顯帶著揶揄的語調,倒也給硬邦邦的頂了回去。
蘇蘿前一秒還微笑的臉蛋,立即‘猙獰’了,她毫不懷疑陸暄這話的真假度,若是陸暄真不給,她蘇蘿也那他沒轍,畢竟陸暄是皇子,而她隻是一介商賈之人,這身份上就差了那麽一大截兒。
明明知道銀子是她的命,他居然還說這勞什子不給錢的話,真不知道是誰膈應誰!早就知道這六殿下絕對是不讓自己吃虧的主,看著他虐人還是挺爽的,可是這被虐的對象換成了她自己,這感覺就得變樣了。
“我怎麽敢拿話膈應六殿下呢?就是借我這十幾個膽,也斷不敢與金主過不去啊。”蘇蘿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蹦躂出這幾句話,那臉色無不是一副欲將陸暄拆吃入腹的神情。
陸暄見著蘇蘿這副模樣,尤覺不解氣,更是輕飄飄的回了句:“如此最好。”
聞言,原本在走在白玉石階上蘇蘿,更是腳步不穩,一個趔趄,差點向前方栽去。蘇蘿轉過身,狠狠的剜了害得她險些摔倒的某人,忿忿道:“該!真該!”
陸暄自然是知道蘇蘿講得何事,不就是沈嬌莫名其妙的疏離他麽,還真是一點都不讓自己吃虧啊!
接下來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樣子,他是高高在上的六殿下,她是鎮國將軍府的嫡女,僅此而已。
許是看出了沈嬌的故意隔離,陸暄也隻能由得她去,或許是需要些許時間讓他二人冷靜的思考一番,又或許是想要醞釀下一波的追妻熱浪,總之兩人之間倒是沒了幾日前的那份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