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問罪
沈嬌拿眼橫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散發出若有若無的威壓，一瞬間都噤了聲，他們都是這府中的老人了，自然看得出沈嬌不是個簡單的人，一時間繃起了十二萬分的緊張，唯恐一個不查就讓她瞧出了端倪。
沈嬌又端起了茶盞，看似喝茶，實則是在觀察著在場每個人的表情，心下便有了計算。
“本小姐也算是第一次接觸你們，也沒那麽多時間浪費在你們身上，現在你們一個一個的介紹自己，姓什麽叫什麽，何時入府，為何入府，怎樣入府，身兼何職，管家你先來。”
“小的王駱，入府十幾年了，小的本是沈家的家生子，將軍入京致仕後，小的便成了這府中的管家。”
“小的劉清，入府三年，小的堂哥三年前去世了，便被接進來頂替他的職位，小的是姨娘院中的管事。”
……
等他們挨個介紹完，沈嬌心中也大致有個數了，臉上未曾顯山露水：“管家，本小姐問你，這沈府女眷的用度是個什麽規定？”
“回小姐的，現在是夏日，正室夫人與嫡小姐的用度是月銀三百兩；每月西湖龍井十兩、信陽毛尖八兩；每日黃蠟、羊油蠟、白蠟各兩支；無煙炭火十斤、黑炭五斤；每日小廚房開支二十兩紋銀；蜀錦新衣四件；蘇繡布匹兩匹；羊脂玉麵首一套、金簪兩支、翡笛鶯珞一枚；天香閣的胭脂兩膏；香料十份，每份六兩。”
“那姨娘與庶出小姐的呢？”沈嬌將‘姨娘’與‘庶出’這兩個詞的音咬得特別的重。
管家冷汗津津，他可是靠著楚玥吃飯的，平日裏好話裏將她捧上了天，可是這會兒將軍就杵在這兒，他就是想拍馬屁，也沒那個膽兒，隻能順著沈嬌的話回答。
“姨娘和庶出小姐的用度是月銀一百二十兩；每月信陽毛尖六兩、安溪鐵觀音四兩；每日黃蠟、羊油蠟、白蠟各一隻；黑炭五斤、紅蘿炭五斤；每日小廚房開支十兩紋銀；蜀錦新衣兩件；翡翠玉麵一套、金簪一支、銀簪一支；天香閣的胭脂一膏；香料六份，每份六兩。”
“這府中的規矩你倒是記得停清楚的，巧巧賞！”沈嬌微笑著讚善他，招呼著丫鬟打賞。
沈嬌這一出，弄得管家一怔。一想也就明白了，他就說嘛，這三小姐不過是的草包嘛，就算她清醒了又怎樣了，還不是那他沒辦法。一想到這，他就很坦然的接受了沈嬌打賞的銀子，並道：“為將軍和小姐辦事，是老奴的榮幸，老奴時刻謹記著本分。”
巧巧不屑，就他這個智商還想和小姐鬥，那不是找虐嗎？連她都知道，小姐興師動眾的叫這一大幫子人來，當著將軍的麵數落姨娘的麵子，肯定是要懲戒人的，偏偏這管家成了這出頭鳥還沾沾自喜呢。
果然沈嬌接著便道：“你既然清楚這府中用度的細則，為何還要克扣本小姐的用度？難道說在你眼裏，我這將軍府的嫡小姐竟也比不得這楚姨娘和庶出的二姐？”
這一頂罪名壓起來，管家直接一個哆嗦的跪在地上了，磕頭求饒：“三小姐，您這話可就冤枉老奴了，您是這府中正正經經的主子，就算是借給老奴十個膽子也不敢做這欺瞞主子的事啊！”
“我看你敢的很！”沈嬌執起茶杯砸向管家，唳喝，“昨日本小姐想用熏香熏幹頭發，卻得知隻剩下寥寥幾包麝香蘭。一問才知，本小姐用的東西全是姨娘和庶出二姐挑剩的東西，你倒是給本小姐說說，本小姐可有冤枉你？”
“這、這、這老奴確實不知此事。”管家額上汗跡淋淋，看來被嚇得不輕，眼眸一轉，便想著將自己的錯誤退給下人，“可能是府中下人忘記將小姐那份送去，老奴一時不查，還望小姐莫要生氣，老奴下去定當好生管教他們。”
沈嬌凝眉，這管家還真是個老油條，有好處就自己擔著，出了事就推給別人，隻是她會讓他如願嗎？答案明顯是不可能。
沈嬌自座位上起身，邁著優雅的步子踱至他的身邊，俯視著管家，輕柔的嗓音說出了如同判了死刑的話：“身為府中大總管，居然連正經主子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那還要你做什麽？我看這總管的位置也該換換人來當了，爹爹，你說好不好？”說罷，又回頭詢問沈靖的意見。
“不行，你不可以擅自撤掉管家的位置。”沈靖還沒點頭，便被楚玥搶著回複了。
“什麽時候你一個妾侍還能質疑本小姐的決定了，誰給你的膽子搶在爹爹麵前開口了？你不過就是個妾，何為妾？立女也！”既然已經選擇撕破臉了，沈嬌也沒必要給楚玥留臉。
楚玥一聽，下意識的向沈靖看去，果然沈靖的臉色黑的不能再黑了，她隻能再度忐忑的開口：“將軍，婢妾並無弄權之意，隻是覺得管家在府中任勞任怨了十多年了，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這說免職就免職，未免也太過草率了些吧。”
“我看是對你任勞任怨十幾年吧，按照道理說，姨娘這種自為自己著想的人，力保管家，我看並不是出於善心吧。唯一的解釋就是，這管家是你的左膀右臂。姨娘，我說的對不對？”沈嬌冷眼猜測。
倒不是沈嬌有多眼明，隻是楚玥的反應太過於激烈，所以她便大膽的猜測了。她以為楚玥還是個厲害的角色呢，這樣的話，她還是很有興趣的同她鬥鬥腦力與心計，隻是這才幾個回合，就失了冷靜自亂陣腳。沈嬌也沒了審下去的心思，邊想著早點結束了回去練槍法。
沈嬌這般想著便轉身向沈靖道：“爹爹，你拿個主意吧，這府中被弄得烏煙瘴氣，女兒怕再審訊下去會壞了心情。”
沈靖本也是極不喜歡這種場合的，既然沈嬌也發話了，那就由他來拿主意：“楚玥身為妾室，掌管著府中的中饋大權實為不妥。嬌嬌，你快要嫁給六皇子了，是該學著處理府中大大小小的瑣碎之事了。至於管家，暫且就先留著，爹爹一時間想不到合適的人選。”
楚玥聽到沈靖要她交出中饋之權心中焦慮萬分，可是也不敢多說什麽，但聽到沈靖後半截話之後，她也就放下心了。管家是她的人，到時候隻要讓管家暗中給她使絆子，讓她頻頻出錯，用不了多久中饋之權就會回到她手中了。
沈嬌一想也罷，現在的她羽翼未豐，雖然有沈靖寵著，可是楚玥畢竟掌管這中饋十幾年，她的人布在每個院中，短時間扳倒她是不可能的，所以她隻能先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兼以慢慢拔除楚玥的爪牙，到時候方可高枕無憂。雖然楚玥是沈景瑜的生母，但是她也不會因為沈景瑜的原因而心慈手軟，畢竟她不狠心，就會被楚玥和沈安安害了去。她，從不自詡為好人，她也不屑做一個好人。
“爹爹，您決定便是，不過女兒倒是有個請求，那就是讓錢嬤嬤來我院中做管事婆子。”沈嬌一眼相中了錢嬤嬤。
“女兒，這錢嬤嬤隻是小廚房裏打下手的，你為何要挑她做管事嬤嬤？”沈靖不解。
“爹爹不管，允我便是。”沈嬌故作神秘。
沈靖還想問，可是沈嬌卻徑直走到錢嬤嬤麵前，放緩聲音道：“錢嬤嬤，你可願到我院中做管事嬤嬤？”
“小姐既然誠心相邀，老奴自然願意。”錢嬤嬤一臉平靜道，對於周遭羨慕的神色毫不在意，似乎沈嬌本該親自來請她一般。
沈靖看著錢嬤嬤神色自若的臉，忽然就明白了沈嬌選擇她的原因，眼眸中也帶上了一絲欣賞。沈靖命令散場，於是幾家歡喜幾家憂。
沈嬌走了，隻是吩咐巧巧幫著錢嬤嬤去收拾家當，兩個時辰後務必要在淩竹閣看到她。
錢嬤嬤收拾妥當，隨著巧巧來到淩竹閣安頓之後，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了。巧巧將她安排在了偏院中最好的那件房子裏，而之前的管事婆子則被降了職挪出了原先的位置。
這樣一來，原先的婆子就不樂意了，爭爭吵吵的大呼不公平，不願搬離原本屬於她的那間房子。周圍的奴仆也紛紛隻是看戲的心態，平素沈嬌對這院中的事情不大放在心上，這也是她們敢放肆的原因，畢竟猛虎收起利爪尖牙的時間太久了，人家難免會把她當成一隻無害的貓呐。
巧巧見管事婆子死活不聽勸，更是在知道她是小姐身邊貼身服侍的一等丫鬟的情況下，罔顧小姐讓她傳達的話，真是氣死她了！
錢嬤嬤倒是也不氣，隻是冷眼看著那婆子鬧騰，等那婆子口幹舌燥了，這才開口：“鬧夠了嗎？鬧夠了就收拾東西滾，省得讓小姐見著了煩心！”
管事婆子聽到錢嬤嬤提到沈嬌，有了一瞬間的尷尬與驚慌，但是還是裝著膽子大聲道：“我是這院中伺候的老人了，小姐沒必要為了你一個外院來的婆子棄了我，肯定是你給小姐灌了迷魂湯。不行，我要去找小姐理論去，就這麽輕易降了我們的職，難道她就不怕這府中的老人寒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