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二百六十二章 神非頑石，孰能無情
暮薇離開九皇子府以後，在時空隧道裏麵站了好一會兒，卻不想回嫦娥的蟬園。忽然耳邊鈴聲驟響，她蹙眉揮手，麵前便又開了一個金色漩渦，踏出漩渦，出現在她麵前的，是一座屹立於萬山之巔的宮殿。
四重天界主朝嫣女神的宮殿——閻冰殿。
宮殿寒風凜凜，雪花飄飄，四周綠翠青山環繞，卻隻有這一座山是雪山。
暮薇往前走著，距離宮殿石階隻有三米的時候，卻又忽然停了下來。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進入了朝嫣女神的感知結界的範圍內。
下一秒，感覺自己的領地來到一名不速之客的四重界主大人，便發聲了：
“琉時大人，來我四重天所為何事？”
她空靈剔透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聲線平淡而冷漠。
確實會讓這位女神感到奇怪，她們素未相識……不過也隻是現在了。
“碰巧路過，久聞朝嫣女神無情無欲之名，特來拜訪。”暮薇微笑著說著官話，身上那股無形的威壓被撤了去。雖然沒有這股威壓，她也是能強行突破的，但是到時候大朝嫣女神被拂了麵子，就不一定會幫忙了。
啊……聖煌帝君啊，你可知你突然下凡，給我添了多少麻煩啊……藍瑩那家夥還需要你救嗎？她每次轉生大大小小劫難多少啊，那一次不是安然度過了，你個下任玉帝，神界儲君瞎跑什麽呀……
殿內的裝飾簡單明了，沒有五重天的巫山神宮那麽華貴，裏麵的侍女也是寥寥無幾。
朝嫣女神清心寡欲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空位旁有一杯熱茶，嫋嫋地冒著白氣。
朝嫣女神坐在主位上，對她禮貌點頭。素淨的臉龐不染脂粉，那雙如枯井般冷漠的眼眸平靜如水，目光落在暮薇的身上，她開口，第二次問道：“琉時大人前來，所為何事？”
她不信暮薇剛才的說辭。
暮薇笑而不語，端著茶杯，輕抿一口。她愜意地舒眉，輕輕地吹動水麵，看著裏麵新綠的茶葉翻滾。她斂眉，簪子的流蘇垂下來，在這寂靜的宮殿裏成了一幅美景。
“朝嫣女神放上去的那個邱澤，是雙翼磐石虎，得了十公主的賞識，前途一片光明。”她又呷了一口茶，“因為此等善舉，恰好就有命運之門落在了你這個方位呢。”
“琉時大人是什麽意思？”朝嫣女神皺眉，平淡的雙眸依舊毫無波瀾。
“前世緣今生報，前世孽今生還。”暮薇將茶杯放在了旁的茶幾上，意味深長地來著這麽一句。
隨後她又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悠悠歎道：“隻可惜，雖然施恩之人已經轉世投胎千百回，可當年被解救之人卻終生停留在了那一世，與世隔絕，清心寡欲。便忘了那曾經的救命之恩呢——”
“——你說是嗎？”她對朝嫣女神回眸一笑，“四重界主大人？”
“琉時大人，這是何意？”朝嫣女神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波瀾，“您調查我嗎？”
“本座乃現今最古老的古代神。”暮薇說道，“你連上神都不是，還不夠格讓本座動用時空之力來調查你。有些東西……嗬，本座不用調查也可以知道。”
命運棋盤已經開始，我所要做的，不過是將它所需要的棋子一一弄到位而已。即使，我也是這盤棋中的一子。
“這宮殿的名字可真好啊，‘閻鬼之道，冰潔其心。’看來九天玄女的著作《天地之道》，你很喜歡啊。沒想到那個冷冰冰的女人寫的書，居然也有人喜歡。”
“琉時大人……”
暮薇打斷她，笑道：“人界最近熱鬧地很，你也下去看看吧，左不過是兩三天的事情。九公主在光明大陸，很需要幫助呢。作為神界的神祗，你不該幫一幫那位神王族的公主嗎？”
“是的……”朝嫣女神皺眉點頭，“待琉時大人走好，我安排好，即刻就走。”
“那還勞煩朝嫣女神快做安排……”暮薇見朝嫣女神同意了，轉身便走：“禁地裏還有事讓我去辦呢。”
“恭送琉時大人……”朝嫣女神的眸底晦暗不明。琉時上神到底是來做什麽的？僅僅是讓自己下凡幫助九公主殿下嗎？那又為何提起我的過去呢？罷了……也許下凡後，遇見九公主殿下，一切的疑問都迎刃而解了。
然而，將朝嫣女神勸下凡後，離開四重天的暮薇卻穿過虛空漩渦，通過時空隧道，迅速來到了極北之地的極寒之森。這裏地處偏遠，位於冥界的邊緣，最靠近魂淵，也……最靠近那個……遊離於五界之外的……五界都不願提起的……最為恐怖的地方。
即使是暮薇，也不願提及那個恐怖之地。
“魂淵的混沌之氣太重，影響了這裏，無法用虛空漩渦直達……真不方便啊……”
暮薇穿著長裙在這冰藍色的森林中慢慢行走，很快便走到了一座小雪山麵前。端詳了這裏片刻之後，她拂開一側的垂下的藤蔓簾，另一隻手撫上這裏的石壁，金色神力在她掌間凝聚，這裏便出現了一個虛空漩渦。
這石壁之後是一段非常平坦的道路，而後便是一條長長的階梯。越往下走，寒冰之氣就愈發濃鬱。走道兩邊的岩石逐漸被冰覆蓋，並漸漸地冒出了冰淩。
走道的盡頭是一個冰洞。
暮薇站在冰洞口，環視其中，她麵前的不遠處是一個半徑約為五米的圓形玉台，玉台隻有通向洞口這一條一米寬左右的道路。
這裏便是深淵花池。
深淵花池立於寒潭之上，而寒潭的池水是流動的魔冰穀之水。
寒玉台的中央是一方淨土，真正意義上的淨土。
有一冰人漂浮在淨土之上打坐，他眉頭緊皺，雙眸緊閉，身軀和麵容都覆蓋上層層濃厚的冰霜，已分不清他是原本就存在於此的雕塑，還是在這裏沉睡療傷的上神。
冰壁上有突出的冰淩，也有一叢叢冰藍色的花叢。花叢中有小而繁密的透明色小花，小花的顏色雖是透明的，其中卻冒著小火苗。
暮薇往前邁了一步，霎時間，被動技能被再次發動！
白色曇花化作的女童，三位成仙的摯友，魂滅妖刀的初代主人漠蕭，一個天賦極高的人類少女，成神的雷劫與一場壓倒性的大戰……
是易水藍與血蛟漠家結下淵源的契機啊……
原來如此，一命抵三命，確實是不太公平。怪不得易水藍那麽厭惡恐懼血蛟與魂滅妖刀呢。
暮薇走到淨土前，拍了拍男子的肩喚道：“衡淵，醒醒！”
“喂！醒醒！”
幾乎是半個時辰毫無效果的呼喚之後，暮薇蹙眉，決定用武力來喚醒這位沉睡的上神。
她單手在前麵一握，金色光粒漸漸匯聚，慢慢具現化為一柄等人高的金色權杖。權杖的尾端敲到了衡淵結著濃厚冰霜的肩膀之上。冰霜被瞬間擊碎，然而被擊碎的好像不止冰霜。
被敲擊的地方變成了一個小黑洞，源源不斷地對外泛著金黃色的漣漪。
即使是這樣，衡淵還是沉睡著，緊閉雙眸，昏迷不醒。
“喂，梧奕上神！你再不醒，易水藍可又要出事了！”
沉睡中的衡淵忽然指尖一動，原本被冰封的麵容上，冰霜出現了條條裂縫，並逐漸脫落。範圍一點一點擴大，逐漸蔓延全身。隻聽轟地一聲，原本的冰人身上的冰霜全部碎裂落地。站在淨土上的，是一位劍眉星目的俊逸男子。
他麵無表情，沒有了雕塑時的雙眉緊皺，望見暮薇，也隻是冷冷地開口詢問：“薇姐，你剛才說什麽？”
“沒什麽。”暮薇聳了聳肩，“我隻是告訴你，既定的未來而已。”
既定的未來……
命中注定的傷害……
“你不是說我隻要離開她就沒事了嗎！”衡淵死死地抓著暮薇的肩旁咆哮。他麵露痛苦，雙眸中含有的悲戚讓人動容。
“小淵，我與你說過，既定的未來不可更改。”暮薇毫無懼色，笑嘻嘻地開口說道：“即使你做出了任何舉動，可以改變其中的身份、情感，你卻更改不了未來。”
“可是你說過！既定的未來隻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準確率，它還是有百分之零點一的錯誤啊……”衡淵鬆開暮薇，一幅生無可戀的模樣：“隻可惜……”
“隻可惜，你與易水藍，不是那百分之零點一。”暮薇淡笑著接口，然後又對他偏頭微笑：“那是以前，現在既定的未來結果是，百分之百了。然後，我看見的未來與以前一樣，沒有改變……不對，也是有改變的……你們的關係由恩愛，變成了仇敵呢。”
“她恨我，但是我還是愛她。”衡淵苦澀地說道，“我以為離開她，也許能改變結局。”
“天真。”暮薇憐憫地搖了搖頭，“你不懂得及時享樂，災難來臨前，也許你與你愛的人再無和解的機會了，小淵。”
“那麽……你這次來找我，又為何時呢？薇姐。”衡淵苦澀地扯著唇角。
“我來告訴你，最後的扭轉機會。”暮薇麵露正色，“雖然未來不會改變，可是那個場景後的結局，也許不會那麽悲壯了。你去不去做？這不僅為了你好，也是為了藍夜希和她的那幫姐妹們。”
“我去。”衡淵跌坐到地上，低下頭，唇角卻揚起了純粹的開心笑容。
“我去。”
“隻要能救水藍，我幹什麽都行。”
神非頑石，孰能無情。不，也許石三生那個家夥，也是有情的。
暮薇有些悲哀，溫柔地摸上衡淵的頭，低歎一口氣。
情字無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