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帝國稅收
宮中,暖閣。
屋中的暖氣燒的滾燙,朱由崧與朱由檢兩人皆將外袍脫去。
二人各自斜靠在椅背上,默默地抽著煙。
方才朱由崧已經將昨夜在京營中的遭遇悉數告知了朱由檢,朱由檢此刻麵色很是陰沉。
朱由崧端起一杯茶杯,喝了一口茶率先打破寧靜,問道:“你打算怎麽處置?”
朱由檢手裏握著煙,沉吟半晌才說道:“如今大明軍製敗壞,衛所已經名存實亡,募來的叫兵,衛所的叫軍。”
“哦?還有這個說法?”朱由崧奇道。
朱由檢點了點頭,說道:“人人都知道兵能打仗,軍不能打仗,咱們還是要編練新軍。”
朱由崧豎起一個大拇哥,嘖嘖道:“好想法,問題是,錢從哪裏來?”
朱由檢卻是盯著朱由崧不說話。
朱由崧嘿了一聲,笑道:“你看我做什麽?我可變不出銀子來!”
朱由崧繼續問道:“昨天晚上京營裏麵的事情,你究竟想怎麽處理?”
朱由檢眉頭抬了一下問道:“你有什麽想法?”
朱由崧冷著一張臉說道:“昨夜巡營,我看著一個孩子死在我麵前。放在前世,他還是隻是個中學生!”
朱由檢沉默半晌,說道:“你來之前我已經跟英國公還有兵部的人商議過了,昨夜京營之事已經交付有司,等他們呈上來的時候再說吧。”
朱由檢說完便問道:“我讓宮人送你的奏折手抄本,你看過沒有?”
朱由崧納罕道:“什麽奏折?”
說著朱由崧才想起來,這幾日確實不時有幾個太監往十王府裏麵送奏折。
當然這些奏折,隻是朱由檢特意弄得手抄本,口吻也改了稱呼,不然若是被有心人看到,還要生出一些風波來。
這些手抄本,朱由崧當時隻認真看了一份,就看不下去了,其他的隻是草草掃了一遍,這時便抱怨道:“他們寫得都是些什麽玩意兒啊?”
朱由檢說道:“前些日子,國庫告急,我便讓各部尚書呈生財之法,他們寫得就是這些東西。”
朱由崧呦嗬了一句,損道:“那些奏章我沒有細看,粗劣掃了一眼。隻感覺朝中這些大官兒啊,竟是給你出損主意了。”
朱由檢笑道:“這些朝中的文武還真的就是一些陳詞濫調,除了加派開源,就是縮減支出節流,確實沒什麽新意。”
朱由崧問道:“大明這稅收雜亂無章,你方才說國庫告急,大明真的有國庫嗎?”
朱由檢眼睛一轉,反駁道:“怎麽沒有,戶部的太倉庫不就是國庫嗎?”
朱由崧嘿了一聲,笑道:“我看你啊,這幾年隻想著怎麽造肥皂香水和玻璃了。”
朱由檢麵不改色道:“你詳細說說。”
朱由崧哼了一聲,擺出一副的洋洋自得模樣道:“大明當真有國庫嗎?國庫真的是戶部的太倉庫嗎?原本我也以為戶部就相當於後世的財政部的角色。現如今啊,我發現戶部最多就算一個會計所,頂多再加上一個軍需官的角色。”
朱由崧瞟了朱由檢一眼,見他正在等著自己的解釋,便說道:“戶部太倉庫,太仆寺常盈庫,光祿寺銀庫,工部節慎庫,還有你這宮內的內承運庫,廣惠庫,東裕庫……哪個庫裏沒有銀子?你出去問問兵部,禮部,工部,光祿寺,他們庫裏的銀子,戶部調的動嗎?而戶部的太倉庫,裏麵才多少銀子?這在朝廷高官當中可不是秘密,每年歲入四百萬兩上下,早就已經入不敷出了!”
朱由崧接著說道:“就這四百萬兩,才是戶部的錢,主要還是供給遼東的軍費。每個戶部尚書上任為什麽全都是扣扣索索的,他們摳門要不出來錢,有點結餘就給藏了起來,就是害怕萬一哪天出了什麽事情,拿不出錢來應急。”
朱由檢點了點頭,問道:“那你是怎麽想的?”
朱由崧語氣誇張道:“我是怎麽想的?我又不是皇帝,我想這玩意兒幹什麽?”
朱由檢氣道:“你道我這個皇帝真的好當嗎?老子這還沒有改元呢!這幾個月下來,你知道我已經祭祀了多少回了嗎?圜丘天壇,方丘地壇,社稷廟,四季神……你就說前些日子的冬至,老子我在天壇整整磕了三百多個頭!神官唱一段我跪一個,唱一段我跪一個……我特麽這輩子都沒有磕過這麽多頭!”
朱由崧聞言撇了撇嘴,卻也不再拿話激他,便寬慰道:“這些都是一個皇帝應該做的,等以後你有了娃,你讓你兒子去就行了。”
朱由檢哼了一聲道:“反正我現在是打定主意了,六十歲退休!老子隻想坐個太上皇,到時候巡遊天下!”
朱由崧笑了一聲,附和道:“行行行,你是皇帝,你說了算。到時候咱們一起,隻是現在就別說什麽退休的話了,內憂外患的,能活到六十歲再說吧。”
朱由檢冷靜下來道:“其實你方才說的那些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可是要改卻不是那麽好改的,不要以為一紙詔書下去,下麵那些硬脖子就會低頭就範。我跟你說件事,你就明白了,過兩天宮裏不是有個聯歡會麽?”
朱由崧點了點頭,朱由檢接著說道:“之前承恩一直在負責這件事,因為布置會場要用到緞帶,所以他就拿著我的手諭去找到工部要東西,誰知道被頂了回來!工部就一句話,這錢不該他們出!然後他又去找戶部,戶部也是一句話,這錢不該他們出!結果,你猜怎麽著,你知道這事最後怎麽解決的嗎?”
朱由崧好奇道:“難不成內帑出了?這是你自己張羅的,這錢本來就該你內帑出啊!”
朱由檢說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是他自己自作主張的,等後來我才知道。這時節各部的銀子,根本沒有跟宮內的內帑分開。”
朱由崧哈哈一笑道:“哈哈,這就是家天下!不是就一個無限責任公司麽,公司賬麵有錢的時候,就挪公賬補私缺,公司要是虧錢了,老板自己掏腰包補窟窿唄!可是最後這錢誰出的?”
朱由檢說道:“王承恩找工部和戶部各自商談了一番,所以他們五五分把銀子給承擔下來了。”
朱由崧聽出了裏麵的含義,工部開始不想出錢的原因隻是不想自己出這個錢,隻要拉上了戶部這個冤大頭,他就同意了!
我滴個乖乖!
朱由檢說道:“其實大明的稅收製度已經稀爛了,所以等過完年我想將你派去南方,實地走訪一番,聽人說總不如自己親見來的實在。”
朱由崧問道:“你想讓我去南方?哪裏?”
朱由檢回道:“還能是哪裏,自然賦稅最多的江南了!”
“我以什麽身份過去?”
朱由檢說道:“當然是稅收主官了。”
朱由崧聞言都快把頭搖成了風扇了,隻見他拒絕道:“這可不興去啊!你難道忘了之前奔赴各地的稅監了?那些個太監弄得天怒人怨的,我就算是福王世子,如果跟他們一個名頭,那百姓還不得往我腦袋上丟爛菜葉,臭雞蛋?”
朱由檢問道:“那你想怎麽去?”
朱由崧笑眯眯地說道:“你給我安排一個總督當當嘛!到時候我說話也好使啊!”
朱由檢好笑道:“就算是我給你安排了總督,你以為當地那些文人真的能聽你的話?更何況還有朝廷上官員彈劾你的奏折,那不得把我給淹了?”
真以為穿越過來當上明朝的皇帝就可以說一不二,為所欲為了麽?現在可不是清朝,皇帝的權利雖然很大,但是收到約束的地方還有很多。
不然現在的皇帝就不是朱由檢而是朱由崧他爹了,當年萬曆皇帝想立朱常洵為太子,可是引起了國本之爭。
萬曆這個皇上跟文官鬥了多久?最後還不是沒能得償所願?
如果朱由檢想要說一不二,隻有給自己造勢,等到他這個皇帝哪天有了幾個不可磨滅的大功績的時候,那些個文臣說不定才能低下他們的頭顱。
其實明朝的皇帝和文官在一定程度上,就像公司裏的老板和管理人員一個樣。
當公司草創初期,形勢好的時候,老板就硬氣,這江山是老子打下來的,自然說一不二,你不幹有的是人幹,老子想殺你就殺你,說啥是啥。
當公司形式不好的時候,老板想硬氣也硬氣不起來,有些位置的人真要撂了挑子,那一塊業務還真的有可能就給癱瘓了,這麽整的人多了,這個公司說不定就得破產。
所以這個時節,大臣們抗議皇帝的手段就是請辭,有的還寫一封辭職信,有的直接撂挑子就不幹了,自離,愛咋咋地。
朱由崧自然也清楚裏麵的門道,便嘿嘿笑道:“我立一個軍令狀便是,給他們一個把柄,到時候如果完不成任務,隨他們處置。”
朱由檢也是頗為意動,說道:“到時候你在江南再編練些新軍怎麽樣?”
若是有旁人在此,聽到皇上跟福王世子說這話,還不得嚇死,這明顯是皇帝試探世子的不臣之心呢!
可惜朱由崧和朱由檢其實根本不在意這些東西,這個皇帝,朱由檢當的很累,朱由崧也根本沒有興趣,如果真的有選擇的話,朱由崧更想直接在王府裏麵躺平。
朱由崧說道:“這些東西,以後再說,具體的細節這些日子咱們在討論討論,你也得給我安排一些人手才是!”
朱由檢嗯了一聲,問道:“用過早飯沒有?”
朱由崧點了點頭,朱由檢見此說道:“待會兒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朱由崧納罕道:“什麽東西?你宮裏的匠人又造出什麽玩意兒了?”
朱由崧自然知道朱由檢在宮內興建內廠的事情,其實大明之前就有過內廠。
之前設立的內廠就是內行廠,人們也稱之為內廠。
之前錦衣衛監察文武百官,東廠監察百官和錦衣衛,而西廠又監察東廠、錦衣衛和文武百官。宮內短暫設置的內行廠可以監察東西廠、錦衣衛和百官,權力不是一般的大。
之前那個內廠,那權利可是真的大,可是現在這個內廠,真的就是大內工廠了。
現在這個內廠囊括龐雜,因為有匠營的技術支持,所以這個內廠能源源不斷地根據他們兩個人的想法,製造一些這個時代的新鮮玩意兒。
不過懷表,卷煙,香皂,溫室大棚,蒸餾酒……這些東西,朱由崧都已經見過了。
這些東西說難也不難,朱由檢擁有這個帝國的能工巧匠,隻要他們提供一些思路,自然有數不清的心靈手巧之輩去實現他們的想法。
隻不過有些東西原材料的提取是個難題,並沒有大規模的生產,隻能小批量的製作。
而且現在財政困難,就算朱由檢想要自己辦廠做生意,他也沒有多少資金。上麵那些工廠,除了卷煙廠和個別幾個工廠工人是有工錢的,更多的還是在免費打工。
因為皇宮中的太監和宮女本來就是免費服役,根本不用給工資。
而卷煙廠之所以能給在裏麵工作的宮人發工資,因為他們生產的香煙,已經在宮裏走俏,有了盈利。
再加上朱由檢一直計劃著想要在各地開辦卷煙廠,將煙草收歸官營,宮裏的這處卷煙廠更像是的他培養管理人才的地方。
朱由檢賣了個關子,說道:“到了就知道了!這些東西,好多都在這次分發的年貨裏麵,說不定可以給他們打開銷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