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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不虞之隙

  大明的稅務機關在後世看來,就跟鬧著玩似的,戶部收稅,工部收稅,兵部收稅,禮部也收稅,地方官員還收稅,有時候皇帝還會派些太監奔赴全國各地去收稅……


  這稅收部門雜亂,稅收項目也是亂的不行,戶部的鈔關,商稅,番舶抽分,門攤稅,酒醋稅……工部的竹木抽分,礦銀,蘆課,匠銀,四司料價。兵部的樁朋銀,馬差,皂隸折銀,驛傳銀……禮部的香稅,曆日,光祿寺廚料,不一繁多。


  收稅部門多,項目多,但是收上來的錢卻不多。


  歸其緣由,還是朱元璋老爺子的功勞,他將田賦正稅定了一個額度說:“以後的皇帝收稅不能超過這個數,超了就不是朱家人!”


  國朝之初,與民休息,這乃是正途。


  但是朱老爺子卻不知道社會是發展的,稅收應該匹配當時的經濟情況。古代的文人總有一個錯覺,總覺得國富民強不甚靠譜,覺得一國之財富是個定數,朝廷收多了,百姓留下來的就少了。


  根本沒有想過通過稅收來調節經濟,隻覺得自己藏富於民,不知道最後隻落得個國匱民乏。


  到了明末,天災人禍不斷,遼東戰事羈縻,朝廷用度大增。


  因為稅收製度的嚴重不合理,總是被人鑽空子,朝廷稅收能力又大大降低,這不失為明亡最大的一個因素。


  朝廷錢不夠用,隻能不停地朝地方攤派,而地方也隻能在裏甲、雜泛、均徭中各種巧立名目,除此之外還有一種來錢的手段,叫做商人報效。


  這裏的報效,有的時候是捐錢,有的時候是捐物。


  至於自不自願,那就不是當權者考慮的了,當然這種報效並不是經常稅目,而類似於緊急征用。


  報效放在柳迎香父親身上,那就是不管柳父自不自願,那也不是他稅監王虎應該考慮的。


  九千歲修生祠,商人報效不是應該的嗎?

  王虎帶著稅吏將這批木材扣了下來,為九千歲修生祠,應當應分,用了你的木材,那是看得起你。


  柳父求告無門,魏忠賢風頭正勁,人家王虎是給九千歲修生祠的,更是無人敢得罪。


  家產已經典當,在外又舉了債,全憑這批木材過活了。如今木材沒了,柳父一時間心灰意冷,當夜便懸梁自盡了。


  柳家遭此一難,家道中落,柳母也是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好在柳迎香還有一個大她幾歲姑姑柳玉娘,兩姑侄一路扶持才走到現在。


  想到此處,柳迎香鼻子一酸,淒淒道:“奴家命苦。”


  朱由崧想到人家淪落風塵,還真的夠苦的,隻好轉移話題道:“姑娘將來有什麽打算嗎?”


  柳迎香雙目含淚道:“若能了卻心中掛礙,願深山古刹,誦經念佛。”


  柳迎香想說的是,若是有人能將逼死她父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王虎,繩之以法,她願意餘生誦經念佛,為那人祈福。


  朱由崧見柳迎香美目通紅,雙眸含淚,心中納罕道:“這怎麽說哭就哭了?二八芳齡,如花似玉的少女,餘生怎麽就想著青燈古佛的?”


  朱由崧定了定神,問道:“姑娘心中有何掛礙?”


  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麵前,柳迎香張了張嘴,卻是心中悲慟,說不出來話。


  朱由崧見柳迎香悲痛莫名,隻好猜道:“姑娘久別故鄉,難道是思鄉了?”


  柳迎香擦著眼淚,卻搖了搖頭。


  “難道是在府中受了欺負,你說出來,我與你出氣!”


  柳迎香眨了眨眼,想要止住淚分說,胸中氣悶卻還是難以開口,隻好繼續搖了搖頭。


  一個千嬌百媚的姑娘,站在你麵前,淚眼盈盈,你卻猜不出她的心思。


  朱由崧也是有些頭大,隻好繼續猜道:“難道是因為人?”


  柳迎香這回點頭了。


  朱由崧試探道:“男人?”


  柳迎香猶豫一番最終還是又點了點頭。


  她此刻心中淒苦,又不敢將自己的身世和盤托出,害怕朱由崧覺得自己是存心接近他,想要利用他,而惡了自己。心中的話隻說了個七七八八,在朱由崧耳中含義卻是大相徑庭。


  朱由崧心道:“是了,這個年紀的姑娘就能看淡紅塵,估計是為情所傷了,也不知道哪個渣男做了什麽事,竟能讓她生出此意。”


  片刻後,朱由崧腦袋嗡的一聲響,麵色微黑的想道:“她說若能了了心中掛礙,才願意深山古刹,誦經念佛。估計現在人家跟那個男人還沒有斷呢!”


  想到她們姑侄二人,是被人擄到王府的,朱由崧心中不由更是鬱結。


  在朱由崧耳中,迎香姑娘的話,翻譯過來說的不就是:就算跟那個男人斷了,你也想都不要想,本姑娘要出家!


  朱由崧越想越覺得有理,把自己都給氣樂了,這小姑娘說話還真的是夠委婉的,說話還要靠人猜的。


  原本朱由崧對柳迎香姑侄的感覺,一直處在模棱兩可之間。


  柳迎香含苞待放,亭亭玉立,氣質出塵,是個不可多得的入風塵而不染風塵的美人。


  柳玉娘如*****,正是花開正豔的年紀,媚意天生,也是個性感尤物。再加上酷似他的前女友,心中更是有些流連。


  可是朱由崧最近忙得早出晚歸,也沒有時間跟她們這兩個大小美人溝通感情,再加上心裏總覺得王府將她們“請”過來,有些太不尊重這些女子了,也不知道如何跟她們相處。


  美人誰都愛,朱由崧也不例外,哪怕什麽都不說,放在那裏也是養眼的啊!

  今天好不容易得了機會跟迎香姑娘說兩句話,沒想到迎來的卻是人家姑娘的當頭棒喝: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強人所難不是朱由崧的風格,可讓朱由崧再做舔狗,博美人歡心,他也不願意。


  小姑娘正哭得傷心,朱由崧雖然是個直男,也不好說什麽重話,猶豫一番方才下定決心,歎息一聲說道:“姑娘,等這個年過完了,你們姑侄便搬出府去吧!”


  柳迎香聞言臉上一白,如遭晴天霹靂,淚珠立馬又溢滿眼眶,想不明白怎麽好端端的,朱由崧要趕她們姑侄二人出門!


  想到自己父親死的不明不白,如今自己孤苦無依,心中淒苦。如今好不容易到了世子身邊,看到了報仇的希望,世子竟要趕她們走!


  柳迎香此刻就像一個溺水的人,而朱由崧就像她手中緊緊握著的一根稻草。


  如今稻草也要斷了……


  柳迎香隻覺得胸中發悶,喘不上氣來,眼淚就像放開了閘,湧得越來越多。


  柳迎香自己都不知道,聽到朱由崧要趕她們出府這個噩耗,淚流不止的原因,是因為父仇難報多些,還是因為朱由崧“始亂終棄”多些……


  朱由崧的樣貌在眼中逐漸模糊不清,柳迎香知道自己的眼淚又湧了上來,她也不去擦,此刻心痛得仿佛已經沒有心了一般。


  朱由崧這個直男先入為主,見柳迎香還是淚流不止,還道她是歡喜過甚,喜極而泣呢!

  所以也不去安慰,人家姑娘剛向自己“表明”了心跡,朱由崧原本就是個醋壇子,更不願裝作大度說什麽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喪氣話。


  柳迎香呆愣愣地戳在那兒,顯然心情的激蕩還沒有平複下來。


  朱由崧繼續坐在這裏也覺得尷尬,剛要起身離去,身後傳來一道脆生生的聲音,“世子,你回來啦!”


  朱由崧回頭望去,見到蘭兒正一臉欣喜的望著他。


  蘭兒此時身上穿著月白色中衣,披了一件青色小夾襖,頭發亂槽槽,如同一團雞窩。


  朱由崧見到這個可人的小侍女,心中一暖,走過去又將她的頭發揉的更亂了。


  蘭兒雖然對朱由崧這個動作有些抵觸,卻也隻是微嘟著嘴一臉幽怨的盯著朱由崧,待她看到屋中還有一人,驚喜道:“呀,迎香姐姐也在啊!”


  柳迎香見到蘭兒來了,這才勉強止住了眼淚,朝她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的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蘭兒瞧著柳迎香雙眼通紅,顯然方才剛剛哭過,遂納罕道:“姐姐,你怎麽哭了呢?”


  柳迎香卻不說話,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隻是盯著朱由崧。


  蘭兒看看柳迎香,又看看朱由崧,再看看柳迎香,才回頭對朱由崧問道:“殿下,你欺負迎香姐姐啦?”


  朱由崧見蘭兒來了,仿佛自己才有了底氣,語氣誇張道:“矮~怎麽說話的,殿下我是這樣的人嗎?”


  蘭兒一雙大眼睛滴溜溜一轉,正色道:“不是。”


  朱由崧瞧她作怪的樣子,在她頭上輕輕一拍,沒好氣道:“看看房中浴桶有沒有添好水,本世子沐浴後要睡個大懶覺了,明天誰來了都不要喊我,一定要睡到他日上三竿!”說完抻了個大懶腰,打著哈氣對柳迎香道:“姑娘,早點歇息!”說完徑直回了房區。


  蘭兒見屋中兩人氣氛有些奇怪,還想著讓朱由崧先回屋,自己找柳迎香問問什麽情況呢,結果被朱由崧一手按住脖頸不能達成所願。


  朱由崧還邊走邊催促道:“快走,快走!世子累了一天了,待會兒你得好好幫我搓搓背。”


  蘭兒被朱由崧提在手裏,隻好對柳迎香露出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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