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北川臉上依舊沒有什麽過多的表情,隻是點頭,“走吧。”
房間內置沒有林蕭蕭想象的富麗堂皇,卻也是麵麵俱到。每一個裝飾,看似簡單,實則卻帶著一股子濃濃的禪味。
整體的給人一種寧靜安詳的感覺。
林蕭蕭高懸的心不由得的放了下來,都說物隨主人形。這般構造,想必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靳奶奶應該和靳爺爺一樣,是個很好相處說話的人。
可是事實卻是……
傭人帶著他們走到了客廳,林蕭蕭和靳北川在檀木椅上坐下來。
不多時,便看到倆個人傭人分別站在兩邊,攙扶著一個年老體邁的老婦人,從裏麵慢慢的走了出來。
老人家麵色很不好的樣子,身穿著明國時期的斜紐扣服侍,黑色的居家褲,腳上瞪著雙平底老布鞋。
林蕭蕭有注意到,老人家手中攥著條菩提珠子穿起來的鏈子。那蒼老又纖細的手,正一顆一顆的撥弄著。
她就是靳震風的原配,關麗文。
林蕭蕭和靳北川不約而同的站起身來。
“奶奶。”靳北川喚道。
“……奶奶。”林蕭蕭也喚了聲。
關麗文在傭人的攙扶下,走到椅子邊。老人家抬眸,目光帶著憐愛,上下的將靳北川打量了一番。
“近來可好?”
“一切都好,奶奶。”靳北川輕聲回答。
“好就好。”關麗文點著頭。然後,才把目光放到了林蕭蕭的身上。
這眼神,說不清楚是什麽感覺,似輕蔑,似鄙夷,還夾雜著一些別的東西。總之,林蕭蕭感覺很不舒服。
“奶奶好。”林蕭蕭乖巧的叫了聲。
“你……叫什麽名字。”關麗文淡淡的開可口。
“我姓林,叫林蕭蕭。”林蕭蕭回答著。
“林蕭蕭。”關麗文重複了聲,然後搖頭,“不行,這個名字起的不行。”
為了討老人家的歡喜,林蕭蕭於是問道,“那奶奶,您說,我該叫什麽好呢。”
關麗文瞥了她一眼,說道,“蕭,隨瑟。意境寒涼孤寂。你不妨叫小吧。”
“小?”林蕭蕭想了想,“奶奶,這裏麵又有什麽寓意呢?”
關麗文從傭人手裏接過人參茶,輕輕的呷了口,才緩緩的道,“當然就是做小的意思了。靳氏家大業大,若非大家閨秀,如何才能做得靳氏媳婦兒?我也聽說你的事了,你的身份隻配做小!”
“……”
林蕭蕭來之前就已經設想過和老奶奶見麵的情景,可一萬個想法裏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老奶奶這一說,意思就是指她隻能給靳北川做小老婆的,見不得人的那種關係。
其實從老奶奶一出現,女人的直覺非常靈,她已經感覺到了來自她身上的輕視和不屑,原先她以為一定是自己的感覺出了錯,現在才知道,原來老奶奶對她的成見既是如此之大。第一次見麵,就讓她下不了台。
她無助的朝靳北川看了看。發現男人的眸子依舊暗沉,臉色寡淡,教人看不出半點的情緒。
“……奶奶,我……”林蕭蕭想開口說些什麽,可卻始終找不到從哪裏切入話題。
傭人發話了,說老奶奶得休息了。
靳北川點頭,起身和關麗文告辭。
林蕭蕭也隻是衝她點了點頭,跟在靳北川的身後離開,林蕭蕭絲毫不差的有聽到老人家幽幽的說道:“如此身份卑賤之人,隻配做外麵的小……一輩子休想從靳氏的大門踏進來……”
林蕭蕭隻覺得心裏堵得慌,一口氣怎麽也吐不出來。
走出大門,外麵的涼風吹拂而來,她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靳北川攜著她的手,與她朝洋樓院子外走去。
“是不是覺得很意外?”靳北川凝著她受了委屈的雙眸,問道。
林蕭蕭眼簾垂下,輕覆了那雙明媚的水眸,淡淡的月光和柔和的路燈,在她的眼瞼下,投了倆個深深的陰。
纖長的睫毛似風中羽翼,輕輕的顫了兩下。
爾傾,林蕭蕭抬頭,嘴角輕輕扯出一抹強裝無所謂的弧度。
她的隱忍,讓他心疼!
靳北川輕輕歎了一口氣,大手穿過她的發絲,兜住她的後頸,那口吻,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用錯了措詞,便會傷害到她的自尊心。
“……也許跟我在一起,你還要承受更多……”
林蕭蕭突然間心裏一愴,大抽一聲氣,心裏疼得她想轉身。一雙微糙卻溫熱的掌心撫過她的臉,最後停留在她的下顎。
她隻是剛剛抬了眸,下顎就被他兜去,下一瞬,溫熱繾綣的吻如同雪花落唇般碰觸而來。
短暫的微錯之後,林蕭蕭緩緩闔上眼。
靳北川移開唇,凝著她若蹙的雙眉,那聲音既像是誓言,更像是保證。
“我不會讓你受委屈!”
靳北川的聲音鑽進林蕭蕭的耳蝸裏,她心裏一揪,依舊闔著眼睛。
男人擁過她的身子,用力的抱了抱她。
“走吧,帶你去見我母親。”靳北川鬆開她,牽著她的手。
林蕭蕭點點頭,沒有說話。
倆個人默默無語,朝著目的地的發現走著。
肩並著肩,手牽著手。
這情景,很多年後,林蕭蕭都一直深深的記得。
記得當初靳北川給她的感動,是如此的真摯,熱情。
記得當初他給她帶來的溫暖,是如此的貼近她的心房,在那三寸的天堂上,烙下了深深的印記。
林蕭蕭是低著頭的,視線亦並非是正視著前方。
她所有的方向感,均緊緊的被靳北川攥在了掌心。
他去哪,她便跟到哪!
她隻是猛然的感覺到身邊的男人步伐忽然一頓,沒等她抬起頭來時,便聽到靳北川一聲輕歎,“明溪……”
這個名字,令她如遭痛擊!
而再等她抬起頭來時,隻見眼前不遠的黑影裏,似有一道火紅衣袂飄然而去,她隻覺得自己的小手一鬆,靳北川邁開長腿便追了去。
“北川……”她下意識的喊道。
靳北川朝著前麵跑去,丟下她一個石化般楞在了原地。
這種感覺,不能言語。
隻覺得自己的手鬆下來了,而心也跟著沉落下去。
靳北川走到黑影的盡頭,左右張望了一番。哪裏還有那一抹火紅的一枚?
難道是他看錯了?
不可能!
他的警惕意識很強烈,認知感更是強的驚人。
那個身影,以及那件他熟得不能再熟的衣服,他一輩子都不會再忘記。
“北川。”
林蕭蕭追了來,眸低藏著失落,但更多的卻是恐懼。
她覺得這裏陰風陣陣,涼意徐徐,令她頭皮都發麻了。
“你看到誰了?”她明知故問。
“沒有。”靳北川收回觀望的目光,眼底的失落異常分明。他凝向林蕭蕭,解釋道,“也許是我看錯了。”
“……”
林蕭蕭真的很想指著他的鼻尖,痛訴他剛才不該把她一個人丟下,自己跑掉。他不知道,她會害怕,更會擔心嗎。
可是,她慫了。
沒種了!
甚至還有點委曲求全了。
“走吧,回去吧。”靳北川此刻已經恢複了正常的神色,對她說道。
隻是這一次,他沒再牽著她的手,沒再把掌心的溫度鍍到她的身上。
林蕭蕭沒有提,更沒有主動,隻是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後,朝著前麵走去。
小徑越走越偏僻,燈光亦漸漸黯淡了,不同與其他樓棟的燈火通明,也似乎失了些許的人氣。
就在林蕭蕭以為山窮水盡疑無路的時候,視線穿過一大排的水杉樹林,重重疊影中顯出一棟獨立的樓層大院,精致輝煌。
大戶人家就是大戶人家,最不缺的就是人少和下人。
這小院盡管像是就無人居住的樣子,門庭大院倒也是幹淨整潔。隻是從它的裝修和顏色來推斷,似是屋中無主人才屬於翻新的樣子。
靳北川推開門,隻覺得一股子淡淡的黴味撲麵而來。
想來,應該是大門經常不開的緣故吧。
令林蕭蕭詫異的是,這棟別墅裏,似乎沒有傭人。
靳北川站在門邊,摩挲了下,按鈴了牆壁上的燈。一瞬間,燈火明亮,一棟仿老上海裝修的屋子便出現在林蕭蕭的眼前。
首先映入林蕭蕭眼簾的是一棟通往樓上的樓梯,漢白玉砌,扶手均采用老上海的金銅色嵌花,沙發選自歐式風情的款式,大廳的右側方是偌大的落地窗子,旁邊放著一台純白色的鋼琴。
林蕭蕭的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一位出身上海世家的大家閨秀,溫婉恬靜又美好。
與此同時,她的視線落在了懸掛在樓梯牆壁上,那副巨大的相框。
裏麵的男人帥氣英挺,年輕逼人,眉宇如畫,身穿民國軍裝,一身浩然正氣。從這容貌上來看,此人應該就是靳戰南年輕時候的樣子了。
在想想靳北川,那個眉眼,那張嘴唇,以及這麵部輪廓的構造。這才是真正的血脈相承!
年輕的靳戰南身邊站著的女人,眉眼生情,楚楚動人,嬌痩的身材站在男人身側,顯得更加的孱弱溫柔了。她身穿白色婚紗,頭配聖潔的白紗。
這應該就是靳北川的母親吧,果然是個大美人。靳北川臉上,也確實有些屬於她的特征。
好一副絕美的婚紗照!
隻是,林蕭蕭似乎從靳戰南的臉上,看出了些許的淡漠。而女子的麵容,則是含羞帶嗔……
“這位就是我母親。”靳北川站在林蕭蕭的身側,下顎微揚,凝望著畫中美麗的女子。
“這麽晚了,她應該睡了吧。”林蕭蕭聲音不大,生怕驚擾了夢中之人。
“是的。”靳北川淡淡的點了點頭。
林蕭蕭於是說道,“那就不打攪她了吧,明天我們再來拜見她。好嗎?”
林蕭蕭說這句話的時候,頭撇了個方向,仰視著身邊的男人。她的口吻,其實是帶著幾許央求的。
不知道為什麽,她始終覺得這裏麵怪怪的。
似有寒意,但更有怯意。
靳北川說了句,“等會的。”語畢,他伸手拉過一把椅子,然後又拉來一把。將其中的一把放在林蕭蕭身後,然後自己則坐了下來。
長腿優雅而自然的交疊著,背脊微微靠著椅墊,那眼中含著眸中林蕭蕭都說不出來的情愫,如此安寧的,凝視著畫中的女子。
林蕭蕭也坐了下來,她情不自禁的看向身邊的男人。
她的心越來越不安了!
一直以為,靳北川是喜歡她的,是愛著她的。
可是此刻,她隱隱的覺得,自己的感覺是錯誤的。
今天的靳北川,非常的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