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老人約莫八十歲左右,雪發寸薄,身材略微顯瘦,若不是這滿臉的怒意,整個人看上去還是蠻慈眉善目的。
此人正是靳震風!雖是生病住院,但仍是靳氏家族的頭號當家。
說來倒也奇怪,原本一身戾氣怒意的靳震風在看到來人時,那張緊繃繃的臉頓時鬆了幾分。隻見他雙眼一瞪,吹著胡須道,“臭小子,你可算來了。”
“爺爺,您甭生氣,這萬一要氣壞了身子,我們這些當小輩的可沒人做主。”靳北川一改冷傲的個性,口吻也柔和了不少。整個人看上去,頗有點鄰家陽光大男孩的味道。
“哼!”老爺子冷哼一聲,鬆下來的容顏立刻又緊繃起來,“這一個個的都盼著我有點事,巴不得我從靳家的龍椅上撤下來。”
“我看誰敢!”靳北川的回答狂傲不羈。
他環視了下這屋子裏站著的人,皆是老少婦孺,各房的當家卻均未到場,這又是何緣故。
老爺子似是看穿他的心思,哼哼的說道,“我不準那些個不孝兒子來探望。我人在醫院,昨個居然開什麽家庭宴會。一個個的都膽肥了,沒一個把我放在眼裏了。”
“老爺子,您這是說的哪家話啊。”
“哎呀……瞧您說的,老爺子我們哪敢啊。”
一時間,房間裏的各家婦人均為自家打抱不平起來。
靳北川笑了笑,這老頭,現在竟變得如此愛計較。可他卻開口道,“就是,我就說這事不能這麽幹。”
老爺子似乎不信,壞笑的盯了他,“那你去了沒?”
“沒有!肯定沒有!”
“這還差不多。”靳震風這鬧騰的樣子儼然一個老頑童。
“咱家的北山也沒有去。”
這時站在外圍的一位婦人說了句,此人便是二房的太太,李巧雲。
靳震風說道,“北山不是已經回國了麽,他怎麽沒去的?”
李巧雲往前走了步,一身米色的羊毛大衣,氣質高貴,雖已是年過中旬,卻仍是膚白貌美,保養得非常得體。
她聲音頗帶著點驕傲的味道,得意洋洋的道。
“老爺子,難道您忘記啦?咱們北山在國外出差都有段日子了呢。”
“喲!照你這麽個說法,難不成老爺子設家宴,北山還會不遠千裏趕回來,隻為了一頓家常便飯不成。”人群中傳來一個女人尖細的聲音,這聲音突然的響起來讓人覺得有些刺耳。
李巧雲一下子吃了個癟,一時語塞竟想不出什麽話來說了。
聲音的尖細女人的年齡比她小不了幾歲,打扮得卻異常時髦潮流。一頭齊肩的大波浪,搭配一身中國紅刺繡旗袍,肩上纏著兔毛圍巾,脖子上還掛著正紅色的瑪瑙鏈子。整個人既高貴又典雅。
她便是靳氏大女兒靳夜雪。
隻見她上前一步,笑意盈盈的對著靳震風道。
“我說爸,您老人家也真是的,一大把年紀了脾氣也不知道收斂一點。醫生不都告訴你了嗎,一定一定要克製住情緒,千萬千萬不能動怒了!”
靳夜雪說著,精明銳利的眸光一掃,一語雙關的道。
“您老人家可得仔細著點兒了,可千萬別讓那些故意想氣您的人當了道兒了。”
此言一出,在座每個人的臉色均有了一絲異樣。
李巧雲更是大驚失色。
這個靳夜雪向來是以毒舌潑辣,敢作敢為出了名的。一針見血的解剖了李巧雲的話中話,並將李的意思上升到另外一個嚴重的台麵,李巧雲頓時大驚失色。
忙上前好言解釋道,“老爺子,誤會,這可完全是誤會啊。大姐盡會說笑話,要是我們家戰樓知道了我真敢對爺爺大不敬,回去他準收拾我。”
“吵死了!”靳震風突然大手一擺,麵露很不爽的表情。古稀白眉緊緊一皺,“再吵通通給我滾出去。”
老爺子發怒了,室內所有人均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臭小子,你是開什麽車來的?”靳震風問靳北川。
靳北川雙眉頓時一舞,“當然是那輛‘戰神金剛’!”
靳北川的越野車,是路虎公司專門為他量身定做的,僅此一輛。靳震風在國防部有諸多老戰友,親自派人又將那越野車裏外改裝了下,由內而外,處處彰顯出它獨一無二的風格。
如同車主靳北川一般,囂張霸氣,唯我獨尊!
“就是裏麵的犀牛皮有些舊了。爺爺您可得快點好起來,我還等著你帶我去打獵裝飾下我的戰神呢。”
當年靳震風把‘戰神’送到靳北川麵前,老爺子得意洋洋的等著孫子滿口大讚時,靳北川橫豎不想滿這老帥哥的意思。
終於,還真被他挑出了個毛病來。理由便是座墊太一般了,跟這狂野霸氣的越野車完全不相稱。
老爺子那不服輸的勁頭立馬颮上來了,當天就帶著他搭坐私人飛機,去深山老林活捉了一頭犀牛。
所以,靳北川座駕裏的座墊,都是犀牛的皮剝下來純手工製成的。
如此一來,這輛了不得的越野車更加酷炫了。有人初步估計,起碼得一個億。
靳家的孩子們誰都羨慕不來,偏生這靳震風獨寵愛靳北川一個孫子。
“好小子膽兒不小,敢使喚起你爺爺來了。”靳震風眼睛裏閃爍著精光,可脫口而出的話卻充滿長輩對晚輩的溺愛。
“沒了爺爺的打造,那倆‘戰神’也不過如此了!”
“怎的?合著沒了‘戰神’,你啥也不開了?”
“如果是坦克的話勉強能開開。裝倆狙擊炮,再搗鼓個探測儀器什麽的。最好還能像飛機一樣按上對翅膀,想飛便飛,誰也攔不住!”靳北川和爺爺討論起車子來倒是滔滔不絕。
“……哈哈哈……好,好好。我喜歡那樣的。”靳震風被逗得開懷大笑。
“爺爺,那咱就這麽說定了。你可得好好養病,聽醫生和護士的話。一定要按時吃藥,別老使出你那強脾氣嚇壞了人小護士。等您老人家出院那天,我就開那玩意兒來接您。”
靳震風大悅,當下允諾,“小子,咱就這麽說定了啊,等我出院了,你就開那大家夥來接我!”
046,靳氏大權
爺孫倆在這貧嘴逗樂竟忽略了身邊站著的一大片人。
二房媳婦兒李巧雲暗暗冷冷的撇了眼和靳震風聊得起勁的靳北川,心中掠過千帆思量。
不多時,護士們進來,說是病人需要吃藥休息了。
這一大家子一一的和老爺子告別,靳震風這時候臉上的愉悅神色也斂去了不少。
“北川,你等會再走,爺爺有些話要跟你說。”
靳北川點頭,是。
李巧雲的眸子有意無意的斂了下,然後,如無其事的跟在人群後麵走出病房。
靳震風待到人都走光了,又把那些小護士們支了出去。
老爺子蒼老卻又不失浩然正氣的臉龐上,露出一抹擔憂之色。
“你奶奶的情況怎麽樣了?”
“忽好忽壞的。”靳北川回答著,本想著想把今晚關麗文的突發狀況告訴他的,可是想了想,最終還是沒說出來。“她一直想出來見您一麵。”
靳震風花白的長眉微微一皺,露出些許的柔情來。
“你想辦法告訴她,讓她好好擱家裏待著養身子,別總想著出來跑,她的身子也總不好。待我老頭子身子好起來就回去!”
“是!”靳北川點頭。
“我會想辦法隱瞞病情,盡量的讓世人知道我老家夥已經病入膏肓了。老子倒要看看,那逆子究竟打的什麽如意算盤!”
靳北川沒有搭話。
靳震風笑了,“小子,你就別裝作若無其事的了。”
靳北川挑挑眉,沒忍住,笑了起來。
老爺子的目光朝著外麵,投去了深深的一瞥。
豪門世家曆來都會經曆這一過程,更新替代,在所難免。但是,隻要他靳震風尚在,任何人都不能擅自做主,在不經過他允許的情況下覬覦靳氏大權!
“孩子。”靳震風收回視線,輕輕喚了聲。
“在!”
“急嗎?”
靳北川搖搖頭。
靳震風點了點頭,“好,那就好!爺爺就是怕你急了,做事就會有失分成,沉不住氣!你的性子還不夠沉穩,需要多多曆練。”
“是。”靳北川應著,頭頂懸著的燈光溫柔的傾灑在他俊美的臉龐上。男人的眉邊嘴角,淡定從容。
靳震風點著頭,“去吧,目前要說的就這麽多。”
靳北川這才起身,與爺爺擁抱了下,然後告辭。
靳北川走出醫院門口,一大棒子人,均是私人醫院的高級教授級別的成員,就包括院長在內,都親自出來相送。
“靳少,您慢走。”院長年紀中旬,微胖,禿頂,鼻梁上架著個眼鏡。一看就是個在專業學科上力求嚴格的學者。
“嗯。”靳北川寡淡的應了聲,隻身走向自己停車的方向。
男人拉開車門,健壯結實的身子坐進駕駛位。他微微抬起頭,目光淡淡的睞一眼正前方的位置。偶爾,他拿出手機。
號碼是一串神秘被掩蓋了數字的長條,不一會兒那一端被人接聽起來。
“靳少。”這聲音帶著刻意的低沉。
“情況怎麽樣了。”靳北川薄唇輕啟。
“老夫人的身體已經穩定下來了,隻是情緒上還有點焦躁。長此以往下去,隻怕是會不好。”
聞言,靳北川墨染的雙眸緊緊的一擰。
男人的心頭劃過一份思量,那張完美的臉龐卻依然如霜似凍。
“好,我知道了。繼續盯著,一有什麽突發狀況第一時間與我聯係。”
“是!”
狂拽酷炫霸的黑色越野車發動了引擎,車身一拐,緩緩的開出靳氏私人醫院的大門,在暢通無阻的大道上,像一隻黑豹閃電般朝遠方掠去。
同樣一輛私人座駕裏,靳夜雪穩穩的開著車子,李巧雲則坐在了車後。她出門沒帶司機,又恰巧靳夜雪回來吃家宴,便載著她一同來了醫院,這會又開車送她回去。
車廂內明明開著空調,李巧雲卻依然覺得悶得發慌。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陰陽怪氣的道。
“咱家靳氏的大權,將來準是那靳北川的了。”說著還冷哼了一聲,將眸子看向窗外。
她這一嘀咕,立刻引來駕駛位上的靳夜雪的不滿。
“你就不能少說幾句?爺爺還好端端的在著呢,你這大逆不道的話若傳到他老人家耳朵裏,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李巧雲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我又沒說錯,你沒看到剛才那場麵。老爺子的眼裏,隻有那靳北川。也不知道那對父子怎麽回事,大權落在當爹的手裏,將來豈不是還要交給他靳北川嗎。父子倆個,有必要爭個你死我活麽。”
靳夜雪輕笑,雙手扶著方向盤,眼底鄙夷的光微閃。
“你也是,方才那麽多人在,你犯的著那麽衝我麽。”李巧雲說起這事就覺得心裏不滿。
靳夜雪白了她一眼,道,“我若不那樣說你,你覺得你會下的了台?誰不知道在靳家我和你是敵對的,難不成我還幫你說話不成。”
李巧雲眨了眨眼睛,沒再說話。
“還有,現在爺爺是寵他靳北川,可又能怎樣?老爺子一天出不得院,這靳家的大權就在大哥手裏。就算他出院了又如何?你認為大哥會乖乖的交出大權,歸還給他,亦或是轉交給靳北川?
你就暗中不動,讓他們鷸蚌相爭,我們做最後得力的漁翁吧!”
李巧雲蹙蹙眉毛,“我倒是想不聞不問的了,可戰樓不幹啊。眼看著現在靳家的一切都是大哥站南暗中操控著,你昨個沒看到他急的那個樣。說什麽都不肯去主樓棟吃晚飯。”
靳夜雪沒好氣的訓道,“瞧瞧你們那點能耐。小不忍則亂大謀,這點憋屈就受不了了,就更別提將來執掌靳氏一族了。”
李巧雲的眼睛因為這句話而亮了起來,“我這就回去好好勸勸他,讓他別那麽衝動做事。”
靳夜雪眸低清涼,沒有再說話。
黑色越野車駛進,一棟豪華的住宅區。靳北川推開車,徑自朝電梯走去。
推開房間的門,偌大的空間雖是裝修考究,低調又不失大雅。
男人站在玄關處,把鞋子換了。將手中的鑰匙,公文包,放在櫃子上。一手撐在櫃子上,把鞋子換下來。
即便現在是靳北川一個人,他所有的動作依舊如此的優雅從容。
渾身上下,均充滿了優雅的貴族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