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七夜 拘留所

  2145年12月3日，PM9點48分，朱雀軒，日照府，火鳥市，辛萊科區，警察局拘留所。


  翟炎和江雨夢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並沒有就此氣餒，隨即觀察起自身所處的地方。自天花板垂下的吊燈釋放著微黃的光芒，拘留所的單間僅設有兩張床鋪，在右側的牆角裏隔出了一個蹲坑和淋浴的花灑。除了天花板上的一個正方形的通道，和跟前的豎條柵欄以外，其他空間均被廉價的瓷磚填滿。


  翟炎觀察了一會拘留所的陳設，與江雨夢搭話道：“唉～我說小夢啊，這明顯是折翼者的陷阱，咱們這豈不是自投羅網了嗎？”


  江雨夢並沒有搭理翟炎的抱怨，沉默了幾秒，即刻轉移了話題：“小炎，我剛才讀取了那三個警察和薛博士的本心，你猜猜我知道了什麽？”


  翟炎瞧了她一眼，饒有興致的反問道：“是嗎？那麽你知道了什麽？”


  “這裏就是折翼者的秘密基地。”


  “什麽……那也就是說，薛博士和那三個警察都是一夥的。”


  “也可以這麽說吧！”


  “娘希匹的，那我還解釋個球球，說再多他們也會把我們丟進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


  “噓！”江雨夢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異樣，掃視著四周的環境，“你聽，好像有什麽東西朝這來了。”


  轟隆！


  兩人跟前的鐵柵欄在響聲中倒塌，數十隻獵奇怪誕的生物蜂擁而至，將兩人的道路完全阻隔。有的長著一個大象似的腦袋，電線杆般粗細的四肢青筋暴露，許多腐蝕性的液體自胸廓湧出，在地麵留下深淺不一的痕跡；有的五官隻剩下一副口鼻，身體被章魚似的軟組織取代，十根長滿了吸盤的觸手從軀幹延伸，不斷向拘留室內側攫取著什麽；還有的周身被紅色的皮膚覆蓋，自身體中刺出無數肉刺，似一隻紅刺蝟般在地麵蠕動。


  “我好痛苦，我不想這樣子活下去，你能殺了我嗎，拜托你了！”


  “我好熱，我好冷，我好辛苦……誰，是誰都好，給我脖子上抹一刀，快些送我去西方極樂吧！”


  “啊～我不行了，這副醜陋的模樣，活下去也隻是浪費空氣和食物，誰，誰能給我一個痛快！”


  翟炎將這些怪物的模樣映入眼眸，將他們的話語送入耳畔，也確信了這裏就是折翼者秘密基地的說法，因為他知道這都是那些人體試驗所留下的殘次品。然而對這些痛不欲生的“人類”而言，用最簡單高效的方式，送他們走上黃泉，便是對他們生命所抱持的最崇高的敬意。翟炎咬咬牙，殷紅的眸子映照著憤怒的神色，七離也染上了幾分戾氣，一息間化為了決絕的殺意。


  骨肉離，異地分！！！

  錢財散，走狗烹！！！

  怪物們如潮水般蜂擁而至，這其中沒有一個人持有攻擊的意圖，所有人都如久逢甘露般迎向翟炎的斬擊，從心底吐露出感謝的話語。血液自他們每個人的體內湧出，有紅的白的，也有黃的綠的，各種異樣的屍骸散落了一地，同時也沾濕了翟炎的身體。白色的液體融掉了翟炎的衣服，紅色的液體燒灼著他的皮膚，黃綠色的液體將他的手臂貫穿。


  然而，翟炎並沒有停下攻擊，反而越加賣力的重複著劍招，直到視野裏再也沒有絲毫的人影存在。江雨夢默默地站在翟炎的身後，她深知在鬼血瞳持續時間隻有十餘秒的條件下，以自己的能力無法救助所有人，況且還得麵對眾多未知的敵人，故而僅僅隻是把能力用在了翟炎身上，任憑他發泄心中激憤的情緒。


  此刻，一個大約九歲的小男孩來到了翟炎的身旁，他的身上長滿了猩猩似的毛發、手臂被獸爪取代、雙腿的皮膚潰爛不堪並發出陣陣惡臭。一雙小眼睛刻著委屈和純真的神情，他用獸爪拉扯著翟炎的褲腿，舉著寫滿文字的圖畫本，上麵用鉛筆寫著歪歪扭扭的字體，留下反複修改多次的句子。


  翟炎不忍心殺死一個孩子，他將七離劍棄置一旁，並接過孩子遞過來的圖畫本，小男孩無力地笑了笑，並說了句謝謝，隨即便倒在地上。江雨夢上前幾步查看孩子的狀況，隻摸到了停止躍動的脈搏、不再起伏的胸廓和已經僵硬的皮膚，她沉默地轉過身，對翟炎搖了搖頭。


  琦哥哥，你在哪裏啊，昊昊真的好想見你啊。為什麽從孤兒院分別之後，我會遇到這麽多不開心的事情，每天都是打不完的針劑、吃不飽的飯菜、做不完的檢查。我好想你啊，想念在孤兒院無拘無束的日子，想念你寬厚的背脊，午餐後給我留的麵點，還有那些和藹可親的老師。


  我在這裏沒有玩伴，沒有玩具，也沒有休息的時間。那些眼鏡叔叔也從來不回答我的問題，隻會一味的打我罵我，然後把我拖到那些個冰冷的機器裏。抱歉了琦哥哥，不能在和你見麵了，如此看不到希望的生活，我已經不想再過了。祝福我吧，琦哥哥，希望天堂沒有病痛，而我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小夥伴。


  翟炎看著小男孩稚嫩的字跡嚎啕大哭，他知道折翼者一直進行著人體試驗，卻從未想過折翼者的試驗會造成這種後果，居然有那麽多無辜的人們以這般悲慘的方式結束生命。他不斷地用拳頭錘擊著地麵，一邊憤恨自己的無力，一邊於心中燃起了強烈的戰意。江雨夢默默地在一旁看著他，似乎瞧見了遠處的某個地標，走進了才發現，上麵寫著廢棄室的字樣。


  ………………


  薛博士趾高氣昂邁著步伐，來到了警察局的法醫室，數百個監控屏幕在眼際內散開，儼然播放著秘密基地的實況影像。他自顧自地反鎖上房門，其身後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薛博士慢悠悠地坐在凳子上，愜意地翹起二郎腿，用鄙夷的眼神瞅著男人的臉龐。


  “淩遲，那兩個夜行者怎麽樣了，死透了沒有？”


  淩遲單膝跪地，畢恭畢敬地回道：“他們現在在廢棄室，隻要鬼血瞳的持續時間一過，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我們的人包圍。”


  “哈哈，淩遲，你這次幹的真不錯，如果成功幹掉了肉體型夜行者，我一定會讓BOSS嘉獎你的。”


  “那就……多謝薛總栽培了！”


  白晝那些雜亂無章的心聲，會在黑夜來臨之時悄然而逝，然後在下一個清晨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