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又來了
二人還是不說話。
雅柔繼續投入工作,目的是想把他站在旁邊的事實拋諸腦後。
當然這種方法是失敗的,他的氣息不斷竄進她鼻子內。
他的氣息,好像她最愛的藍山咖啡。
一種令她安心,舒適的味道,卻又帶點迷惘般。
因為她不了解他。
這種可靠卻又不可靠的矛盾感覺,惘然地罩在她心上。
猶如一張織得密密的網,拉也拉不開,剪也剪不斷。
端木鏡揚則饒有興味地看著這小女人,她專心做事的樣子也很賞心悅目。
老實說,隻要是愛的,她做甚麽都可愛。
“是理虧才不說話嗎?”他嘴上帶著邪邪的笑,幸而雅柔沒有轉過身來,她也許會看到昏掉。
她又被擊倒了,怎麽他又猜中自己的心呀?
雅柔咬咬唇,決定了不回答。
答甚麽,她知道自己隻會越描越黑。
“默認了吧!還是擋不著本公子的魅力吧!”他嗬嗬大笑起來,絕不理會別人的目光。
他自問是極有魅力,如果不是的話,長年累月自動送上門的女人是甚麽來的?
更正一下,老實說不隻女人,狂蜂及浪蝶大量湧來,男人也有不少的數目。
咳!這理由他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他……的確知道自己長得很像女人。
那又怎樣啦,他是帥得太過分而已。
要在街中找個這麽“秀色可餐”的男人很難的呀!就算連弟弟,端木鏡揚自己也敢說他比弟弟更帥。
說他女人型的都隻是眼紅他的帥氣罷了!一想起這些評語他就氣極了。
最慘的是他對哪個女人都沒興趣,害得他百貨公司的職員都紛紛傳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同性戀!
徹頭徹尾那一種。連樣子動作也活像一個同誌!
他的怒氣又升了幾分。
看著雅柔越加漲紅的臉,他才抹去所有不快回憶,繼續望著她。
在未遇上雅柔之前,他也被謠言說得自己也開始懷疑是不是同性戀。
但他在遇上雅柔之後,他終於都明白是天不讓他愛上別個,讓他用一個從未開啟,亦未被愛情渲染過的心去愛人。
他能夠用他心能放入愛的容量全部為她傾注。
所以現在,他慶幸自己三十多年來從未愛上誰人。
不知道,她呢?
“小柔柔,除了我之外,你有愛過別個嗎?”他完全將她代入成為已愛上自己了。
哈,八九不離十了吧!
這句完全插穿了她心底裏極想隱瞞的一處,一處最脆弱的地方。
牽一發動全身,這處一碎裂,整個心也會突然碎掉。
腦袋像替碎裂的心哀悼,指示眼睛要溢出淚水。
雅柔的淚水,如針般紮在他心上。
一支不覺痛,淚如雨下卻全落在他心上,好痛。
痛的,是他知道這淚是為了她心裏曾逗留過的一個人。
難怪,他能夠坦開心胸去愛她,而她卻遲遲不肯回應他的愛。
他終於都明白。
他後悔自己竟然把自己的處境套在她身上,他甚至恨自己五天前那難以抑製的憤怒。
他對她背景一無所知,卻任性地以為她一定從未戀愛過。
他自己是非典型例子吧?已成年的人,誰會真的沒有遇上心儀的人?
也許他們兩兄弟真的是有點奇怪吧。
“如果你願意的話,告訴我吧。我樂意聽,相信我,我亦不會懷疑你。”
他臉上的誠懇,讓她完全相信了他的話。
雖然環境不適合,但她還是娓娓道來了,十年前的故事。
故事,也許太過淒戚,他無法言語。
十年內也放不下的人,感情一定很深很深吧?
他怕自己心的容量,也未及雅柔愛這位口中的林翰宇。
愛就是如此吧?盡管相愛,還是有一個人會付出更多愛。
因為愛情從來沒有雙贏的局麵。
傷的,永遠會有一個人較深。
但無論如何,我們還是有權利去選擇用餘下的心去留給別個更值得去愛的人,但心的另一部分也許已掃上了受傷的陰影。
陰影也許終有一天會散去,但誰知道何時才能夠重新有勇氣去愛?
雅柔已經忍不住,伏在案上無力地飲泣起來。
明明早已經淡化了吧?以前想起都不會哭。
她學會不哭泣,因為身邊太多人比她更懦弱。
但望見他的樣子,他的外貌,淚水就不期然湧出。
那種感覺,如何形容呢?就是心裏所有的隱藏鬱結都被緊緊拉著,痛得讓人流下淚水。
他抱起全身軟下來的雅柔,衝出了設計公司。
設計公司本身隻有數個員工,但還是愕然地看著這二人。
之前那男人已經來過好幾次,把一向冷靜處事的雅柔姐氣得呱呱叫,公司的人都有聽聞過孫雅柔是同性戀,但看來這還真的是傳聞吧?
他們死也不信一個同性戀會被男人橫抱走的!還沒有掙紮的說……畢竟,她還是有的。不過在她的眼淚滑得有點累時,才頓然發覺自己被一個男人抱了起來。
“你幹甚麽?放我下來啦!我還要上班……”因為有點東西比要哭的理由更強大,所以淚水已經沒有滑下,卻令端木鏡揚把她眼中的紅筋看得更清楚,每根就狠狠地把他的心拉緊再拉緊……“你看看自己哭成怎樣?還上班?小泉會放你一天的,我保證不會扣糧。”他走進升降機,單手抱著雅柔,另一隻手用來按鍵,然後手指尖在冰冷的鐵牆上敲著拍子。
她呼了口氣,她終於承認自己真的不能沒有了他的溫度,一天也不行。
但這是愛情嗎?還是充其量的貪戀?
她不知道。
但的確,她心裏的鬱結突然消除了不少。
“你瘋的耶,如果我掉了下來一定會問你拿醫藥費的說!”其實她那有想過自己的所謂安危,隻是在這種情況下,她不知道還能說甚麽,隻能借題發揮。
他手指的律動停下來,望著雅柔。
討厭!又是這種專注的眼神,害得她總想躲開。
“我這雙手生出來是用來擁抱一個我最愛的女人,而這女人是你,而我絕不會允許自己讓你有甚麽傷害,就算是掉了一條頭發,又或是一滴眼淚。何況是在我手中讓你跌傷?”他認真地說著。
她再次不知所言。就算終有一天愛上他,但她知道自己根本無法付出這麽多。
他絕對是那種會犧牲自己來成全自己愛人的小說男主角。
但雅柔不知道,做一個被愛的女人,也許比全心愛人的更幸福。
除非你早已準備了跌得遍體鱗傷,為了去領略愛人那種幸福心情。
其實被愛與愛人同樣幸福,但最幸福的,還是兩者兼得的。
“端木鏡揚呀,你真的很喜歡我嗎?”她遲疑地問著。
這男人揮也揮不去,甩又甩不走,就是死纏難打,但自己卻有點戀上他這種所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性格。
“我不喜歡你。”他緩緩地說著。
她頓了頓,完全不理解這話。剛剛才說了那麽肉麻的話,這刻又說不喜歡她?
腦裏千百萬樣思緒,令雅柔的腦袋昏亂極了。
“我是愛你,很,非常,十分,極。”他邪邪笑了笑,雖然這表情絕對不適合說這番認真的話,但在雅柔眼中,一切也頓然變得不重要了。
她知道,他在自己麵前絕對不會說謊……
“喂喂喂!你帶我來這裏幹嘛啦!這裏是哪?喂!你跟我交代清楚!”雅柔憤怒地扭著身子。
她總是忘了,越想問清楚天蠍座,越是會得到莫名其妙的答案,又或是端木鏡揚的回答──不答。
他還是專心地橫抱著她,上回旋形的華麗樓梯。
這些有錢人總是這樣,樓梯建這麽闊幹甚麽,又不是要整天搬東西……可歎勒…這道樓梯窄多幾分會省下好多錢的說……他踢開一道門,把雅柔擲在床上。
“好了,端木鏡揚你給我好好的交代清楚啦!
究竟你帶我來幹嘛?”孫雅柔甩甩頭發,剛才的角度令她額前垂下了幾縷淩亂的發絲。
端木鏡揚有點錯愕,正常的女生在這種情況該會害怕吧?她真是有趣。
“小柔柔,你知道自己在甚麽地方嗎?”他還是好奇地問問。
她看上去是精明到極點的女秘書,但看來她內裏還是蠻神經大條的。
雅柔環觀四周,黑白的配搭,簡單得來亦很有貴氣。
再倚後一點。咦?這東西幹嘛這樣柔軟?枕頭?
一陣尖叫聲響起。
“你……你你……想幹啥?跟我從實招來!”雅柔自然地拿起枕頭,擋著他。
他裝出一副色色的模樣。“你太遲醒覺了……”
雅柔突然拋下枕頭。“我才不相信你要幹那回事,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端木鏡揚微微點頭,諒她還是有丁點兒的了解自己。
“那你帶我來幹嘛?”她還是想先知清楚。
“讓你好好睡一覺,你昨晚一定沒睡,看你的眼袋大得……”他溫柔地撫著她眼窩下的位置。
她立刻蹦開幾尺,蹦到了一個能望到門口外的角度。
“你們……”她指著門口驚愕地問。
門外的二人也嚇了一跳,但還是保持優雅地走進房間。
女的激動地擁著端木鏡揚,男的也像很安慰般拍拍他的肩膀。
“嗚嗚……小揚原來你是正常的男子漢耶……害媽都擔心你這麽久!是小女友吧?快招呼人家吃飯!交了女朋友又不告訴媽……你壞呀兒子!”許洛情激動地說著,手也很激動地拍著兒子的背。
她繼續喃著。“又長得像整個女生……要不是小時候曾幫你洗澡我還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生了個女的……幸好現在都完全明白了……小揚你真的是個男的!不過你的能力沒問題吧?畢竟到今天才會動情很奇怪耶……”
在一旁“不小心”聽到的雅柔已經忍不住大聲笑了出來。看見端木鏡揚難得地雙頰緋紅,實在是人生必看十樣東西其中一項!
端木俊琛拉開聒噪的許洛情,不想倒掉這杯快要到口的媳婦茶。
孫雅柔乾咳幾聲來壓製笑意,正經地望著兩個所謂的“老人家”。
“嗯。請問你叫甚麽名字?好讓我有個稱呼。”許洛情高興地問著。
這兒子已經比弟弟遲結婚,還好像對沒甚麽人有好感,幸好“恩人”出現了!她也安心多了……“我叫孫雅柔。可以叫我雅柔。”雅柔在說完才頓然發覺自己有點見家長的成份。
洛情嗬嗬大笑。“雅柔,我不妨礙你休息,但記住要跟我吃晚餐哦!小揚你要陪她!還有,好好表現耶!”
這次臉頰緋紅的是雅柔,這……這話她還是聽得出的耶。
“老爸。”端木鏡揚示意要他帶媽離開這地方。
許洛情似是還不想走,有更多話想說。
“老爸!”他這次加插眼神,務求令這句要求更有威脅性。
端木俊琛輕易地抱起許洛情,走出門口,還好心地關上了門。
完全明白了為啥端木鏡揚總愛抱人了!遺傳因子真厲害。
“哼!我睡覺那用著在你這裏睡?”她踢踢好像很舒服的床……嗯……好像真的會睡得很熟耶!
“這張床比你家的舒適多了。好好睡一覺吧。”他溫柔地拉她坐在床上,勸她睡好,再體貼地為她蓋上被子。
她身子也不爭氣地依戀床上的氣息,他令人安心的氣息……死定了……身體先接受了這個人?
越想越無聊,她還是閉上了眼。
他走近酸枝椅,坐下來凝望著她的睡相。
“孫雅柔,你知道自己沒否認是我的女朋友嗎?”他輕笑,然而笑容越來越大──因為他真的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