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小雪初霽人罔留
曾經她聽爹爹提起過，二十五年前一個白衣輕紗的女子名喚楚梵音，她一步入江湖便在江湖引起軒然大波，不但容顏絕美，才華武功更是無雙無敵，春末在淺碧之畔踏荷而舞，傍水而歌，收盡了天下男人的心，而此後又在溢濱畫舫一曲失傳千年的《拜月交輝》被讚琴魂無雙，從此不知變成多少男人心中無可觸及的夢。
時至今日，爹爹每曾想起，都神情向往，滿目驚豔，讚歎她是舉世無雙的奇女子，曾經她笑問娘親，爹爹這般讚揚其它女子，難道就不生氣，而那時娘親卻是莞爾一笑說，她那樣一個女子莫說你爹爹，就是我都忍不住想要接近，對她生嫉妒之心，不是自取其辱嗎，這樣一個讓男人傾慕，讓女子自慚形愧的人，自然當得起那句絕代風姿，傾世天下。
夜幕無聲無息的籠罩著蒼茫的大地，臨都郊外的一個憑空坐落的庭院裏，一墨色錦衣的男子躍牆而入。
“西皇親臨見本王，真是出乎本王預料。”
墨旭的聲音剛起，前方便突然飛落兩個黑影持劍擋住去路，而在墨旭身後隨即飛出四個人，那兩個黑影全身戒備，明顯感覺到一股嗜血的劍鋒迎麵撲來，此時院落裏關著門哐當一聲被打開。
“羅塚，羅殤，還不迎睿王進來。”
一個霸道讓人分外沉重的聲音突然響起，剛才持劍而立的兩個身影閃到一邊，屋內奢華的擺設跟肅穆的氛圍讓墨旭徒然一驚。
“你們也退下。”
等眼前人都撤開，墨旭平淡的抬頭，借著屋內的燈光，才看到剛才擋在他麵前的黑影竟然是兩個女子，皆是眉眼清冷絕情的美人，想到四國對於淩暮譽的傳言，嘴角揚起譏諷的不屑。
“修羅十二刹果然名不虛傳，容姿冷豔，劍氣如霜。”
墨旭踏門而入，英氣逼人的眼眸微微一抬，掃視屋內，淩暮譽愜意的躺在一張菱花檀木雕琢的搖椅上，有一個女子跪在地上為他捶腿，一個在捏肩，另一個將葡萄剝皮喂到他嘴裏，其餘七個恭恭敬敬的在他身後抱劍而立，這些女子麵無表情，冷冷的眸子瞪的人不寒而栗。
“睿王身後的天山四鷹可也不是泛泛之輩，若真交起手來，她們恐怕也不會討得了便宜吧？”
淩暮譽從搖椅上起身走了來下，坐到了身旁的椅子上，便有人立馬奉上香茶遞過去。
“睿王請坐。”
淩暮譽用杯蓋慮茶著，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可即使如此隨意的一句話，依然有著久居上位的狂傲氣勢。
“坐就不必了，今日我過來隻是問西皇一句，我先前所說的合作，西皇是否有興趣？”
墨旭依然臨門而戰，一雙英勇有神的眼眸盯著淩暮譽散漫喝茶的動作，等他回答。
“睿王許諾的事對朕百利無一害，朕怎會有拒絕的理由，但睿王貴為東臨王爺，為何要出手幫朕？”
淩暮譽依然漫不經心的撫了撫衣袖，看似對墨旭的答案並不在意，卻又實實在在的問出了口，讓你必須回答。
“這是本王的事，不牢西皇掛心。”
淩暮譽嘴角輕揚，露出似譏非譏，似諷非諷的笑意。
“那你讓朕如何信你？”
墨旭冷冷一哼，坐上這高位的人果真都是如此多疑，像那人多疑到從來不信任何人，真為她可惜。
“天下盡知，南越已經是西皇囊中之物，可西皇圍守南越皇城一月之久，卻隻守不攻，不就怕攻下南越，國力受損，我東臨做那黃雀嗎，我給你除去這後患，西皇既然不信我，那就算了。”
墨旭轉身要朝外走，一直站在門口的羅塚，羅殤揮劍擋住了墨旭的去路，已經隱身到暗處的天山四鷹再次出現，那股仿佛來自地獄一般嗜血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開來，讓人猛然汗毛豎起。
“原因朕可以不問，但朕能不能知道，睿王怎麽保證在我攻下南越時，東臨不會出兵呢？”
淩暮譽漆黑的眼眸沒有一絲雜色，黑的像一個無底深淵，似乎被他看一眼就要萬劫不複，墨旭看到這眼神，突然頭皮一陣發麻，察覺到這另天下聞風騷但的君王遠比自己想象的可怕，可若是要達成自己所想，但放眼天下，能夠與那人一搏有取勝可能的隻有眼前這人，他似乎別無選擇。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墨璃怎能例外。”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淩暮譽仰天大笑，那笑聲有震耳欲聾的氣勢，墨旭覺得眼前像大海中打來一股巨浪，氣勢磅礴，無可抵擋，也許隻有這樣一個人，才真的有可能獨霸天下。
“睿王隻要在我軍攻下南越，給我三個月休養生息，我必將助你奪得東臨帝位，然後給你兩年時間，到時候咱們再揮劍爭天下，朕很喜歡你這樣的對手。”
淩暮譽示意，羅塚，羅殤將冰劍收回，同時擺出請的手勢，隻是臉上依然沒有表情。
墨旭嘴角冷笑，似乎並不在意淩暮譽的許諾，抬腳毫不遲疑的踏門而出，抬頭看了看漫天閃耀的星辰，如她紫色明亮的眼眸一樣魅惑，可惜自己再也看不到了，天下，沒有她並肩共享，這天下想來也是無趣，但他必須讓墨璃一無所有，這是他背棄清歌必須付出的代價。
十月末的天氣已經開始下起了雪，乾坤殿的宮門敞開著，看著外麵無人踏足過潔白無瑕的雪地，墨璃放下了今早從邊關八百裏加急送來的折子，神情突然有一絲恍惚，走到門口深淵一樣的眸光像是要把萬物融進去。
“李安，你說這雪美不美？”
一直躬身而立的李安茫然的抬頭看著心思深不可測的皇帝，不知他為何突然問這個，他十二歲起便跟著皇上，卻從來沒有將皇上看透過一絲一毫，自從皇上知道下雪後，便吩咐下去，隻留一條小道，其餘不準任何人踩踏清掃，想必是喜愛這雪吧。
“奴才小時候聽娘說過，這雪是天上的仙子下凡遊玩，是最純潔，也是最美的，日頭一出，那便是上天在召喚仙子回去呢。”
墨璃聽到李安的話眉心微微動了動，嘴角揚起一抹似有未有的淺笑。
“仙子嗎？可朕偏要留住她？”
墨璃輕聲呢喃，李安沒有聽懂，但自小便跟隨墨璃，他知道隻要他不問，不多嘴就是最好。
“擺駕去端王府。”
李安聽到墨璃的吩咐，急忙出去讓人抬龍攆，因為他知道皇上最厭煩等待。
墨璃的龍攆抬到端王府時，墨鱗剛好不在，管家急忙讓人去給墨鱗送信，得知南宮雪一個人在後院賞花時，墨璃吩咐不準人跟著，他一個人漫步到端王府後花園。
空中還飄著小雪，整個端王府禦花園都已經被白雪覆蓋，白茫茫一片看不到邊際，而在園中幽蓮亭四周的人工湖裏卻開著一大片粉蓮，據說是墨鱗在這湖裏引進了溫泉裏的水，又岔開時間種下蓮藕，這湖裏變四季可見滿湖的蓮花。
幽蓮亭裏南宮雪依然一身純綠色錦緞宮裝，一雙秋月般的眸子純淨如水，渾然天成的柳葉眉透著一股不屬於凡塵的仙氣，白玉無瑕的五官靜似幽蓮飄逸出塵，瀑布一樣柔順的黑發一半僅用一致白玉簪子挽著，另一半隨意的垂在腦後，遮住了柔美的腰身。墨璃微微歎了口氣，若是她空有傾世的容貌也便罷了，偏偏這清如水靜如蓮的氣韻，跟她眸中純良的溫暖，讓他怎麽都丟不開手。
墨璃突然想起那日在禦花園恰巧與清歌，柔葭，墨旭碰到，柔葭問清歌那北冥長公主是個怎樣的人，清歌淡然一笑說，她是長在天宮瑤池的一朵碧蓮，其實那時他就該想到，能讓清歌如此誇耀的人除了她還能有誰，難不成他差了一步，就要永遠的差一步嗎，他不甘心。
“臣弟該死，接駕來遲，請皇上降罪。”
墨璃隻是在這湖邊遲疑了一下，墨鱗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那幽蓮亭的女子還淡淡的盯著那湖裏的蓮花，絲毫沒有察覺到另一麵的兩個因她而針鋒相對的兩個人。
“是朕來的唐突，四皇弟不會介意吧。”
看著墨璃飄遠的目光，墨鱗微微皺了皺眉，行禮回答。
“臣弟不敢。”
墨璃突然收回了在南宮雪身上的視線，移眸落在墨鱗身上，看了許久，墨鱗也不在意，隻是任由墨璃看著。
“今日邊關送來八百裏加急，西蜀大軍已經開始攻南越的帝域，若不出所料一個月內，南越將不複存在了。”
墨鱗抬頭凝眉看了看墨璃，他自然明白墨璃為什麽告訴他這些，目光移到那獨自賞蓮的南宮雪身上，歎了一口氣。
“南越一滅，對我們東臨是個與西蜀決戰的好時機，臣弟願意為皇上君臨天下做先鋒。”
墨鱗行禮跪了下去，即使他知道這是怎樣一個承諾，也知道將自己逼到什麽境地，但為了那如幽蓮一般純淨的女子，他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