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世間安得雙全法
一大清早，沉悶的深宮內院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聲，清歌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碧落便準備好了溫水香帕，恰好的進來。
“外麵怎麽這麽吵？”
因為昨天睡得晚，清歌此時還沒有完全清醒，用中指揉了揉太陽穴。
“姑娘您都過糊塗了，今天是除夕呀。”
碧落過來扶清歌起身，看著清歌依然睡眼惺忪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她覺得清歌也就在沒睡醒的時候，才像一個沒有長大的小女孩。透著一份靈動跟俏皮。
“這麽快？”
“是呀，今天也是太子太子妃跟端王端王妃進宮請安的日子，姑娘要去瞧瞧熱鬧嗎？”
以往這些宮裏的家宴，清歌幾乎是不參加的，可今年有些不同，南宮雪不懂宮裏的人情世故，若是被人刁難，肯定應付不來。
“好，一會咱們就過去。”
碧落托著幾件新做的衣服，獻寶的捧到清歌麵前。
“姑娘要穿哪一件？”
清歌伸手翻了翻，這些衣服都是前些日子碧落抱來那些布料做的，華美異常，看的有些眼花繚亂，突然翻到中間，看到一件淡紫顏色，繡著緋色花瓣的宮裝停止了翻動，她想到了以前好像赫連瓊樓最喜歡穿的就是紫色。
“姑娘要穿這件嗎？”
清歌手掌覆在那件宮裝上出神，碧落連忙抽了出來拿給清歌，清歌神情一怔點了點頭。
除夕的天氣格外的晴朗，後宮深院掛滿了飄揚的紅綢，仿佛用這樣紮眼的紅色，衝洗掉這裏根深蒂固的淒涼與冷漠。
“歌兒”
聽到墨璃的聲音，清歌沒有急著轉身，她現在最不想碰見的就是他，沒想到剛出宮門就遇到，清歌歎了口氣，該來的總會來，躲不過去的。
“璃哥哥太子妃早。”
徐靜嫻如今一身寶藍色宮裝，顯得典雅端莊，儀態萬千的跟在墨璃身後，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看到清歌稍稍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你到前麵等我。”
徐靜嫻知道墨璃這麽說，是單獨有話對清歌說，沉靜大度的點了下頭，翩然離去。
“碧落，你去太子妃身邊伺候，別讓什麽人衝撞了她。”
“是姑娘。”
清歌故意咬緊了太子妃三個字，聽的墨璃心中一震，深不可測的眼眸死死盯著清歌雲淡風輕的麵孔。
“為什麽要瞞著我？”
看墨璃眼底下的烏青，便能猜出他昨夜肯定一夜未眠，是呀，心愛的人嫁作他人婦，心懷再大，怎麽可能睡的著。
“璃哥哥，你看禦花園裏的每年都會有新的花綻放，像不像這宮裏的女人，即使滿城盡帶，花開時驚豔四座，也終究逃脫不掉殘敗凋零的命運，這些對我們這些久居深宮的人來說，見到的還少嗎？”
“歌兒，你知道她對我來說與她們不同。”
清歌嘲諷的笑了笑，迷離的紫眸淡然的盯著墨璃，墨璃突然覺得這眼神像是把他的靈魂攤開在陽光下曝曬，尷尬羞恥無處可躲。
“若真的有你所認為的不同，那昨日你為何不帶她走？”
墨璃茫然的退後幾步，心中湧出一股酸楚，直衝腦門，讓他頭皮發蒙。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璃哥哥你已經做出選擇了，你的太子妃還在前方等你。”
清歌知道墨璃心中難過，卻還是殘忍的直戳中他的要害，把話說的決絕不容反駁，她不想在接下的日子裏，讓南宮雪有困繞，畢竟就像南宮雪說的那樣，他們相遇的機會有的是，她可以幫南宮雪阻擋一時，卻擋不了一輩子，她很怕這會成為磨滅不了的隱患。
清歌跟墨璃他們在路上耽擱了會，到家宴所在的宮中時，所有人都已經到齊，墨璃跟徐靜嫻上前謝恩敬茶，清歌不動聲色的默默在柔葭旁邊坐下。
今年的家宴比起往年顯然熱鬧許多，連一直都沒有出現過的蘇賢妃都破天荒的過來了，想必是看在墨鱗新婚的麵子上吧，她著母妃做的從來都沒有稱職過。
“歌兒，沒想到北冥的長公主盡然會是這樣出塵絕豔的女子，哥哥好福氣。”
清歌順著柔葭視線的方向看去，南宮雪正看似乖順的坐在墨鱗旁邊，墨鱗還是一如既往地平和。墨璃也剛好謝過嗯，在墨鱗和南宮雪上方的位置落座，眼睛忍不出瞟向南宮雪坐的位置，他有多麽渴望，自己身邊的人能夠換成她。
“能娶到你也是好福氣呀。”
清歌故意拿話逗柔葭，果不其然，柔葭臉都紅到耳根後麵了。
“這小國來的，真是沒規矩，還沒賜你酒，端王妃就這樣急不可耐的喝上了，眼中還有沒有上下尊卑。”
墨璃盯的南宮雪很緊張，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伸手抓住酒杯喝了杯中的酒壓一壓，沒想到被徐貴妃看到，故意出口讓南宮雪難看。
南宮雪嚇的手足無措，慌亂的把杯子放回了遠處，墨鱗抓住了南宮雪的手，對她溫和的笑了笑。
“這徐貴妃真是討厭，剛才皇嫂敬茶的時候就挑三揀四的，現在又故意刁難。”
柔葭憤憤不平的給清歌抱怨，憤恨的瞪了徐貴妃一眼，完全把南宮雪當成了自己人。
清歌看了看坐在徐貴妃下方的蘇賢妃，垂眸心不在焉的模樣，一點也沒有打算為自己兒媳婦說話的意思，這麽多年在宮裏，她像一個隱形人一樣的存在，即使對自己的一雙兒女，都不曾上過心，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這些年徐貴妃沒少用規不規矩來刁難清歌，清歌一直覺得愧對墨旭，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跟她計較，但此時她有用這點來刁難南宮雪，清歌就不樂意了，可此時出手做些什麽，是不是會讓人察覺到她跟南宮雪的關係。
“說到規矩，哪裏能比得上徐家，簡直要把我們這些，常年居住深宮的井底之蛙比下去了，不知道徐府二小姐找回來了嗎？”
清歌一句話嗆住了徐貴妃，她明白清歌故意說徐家規矩比皇家都大，這個是藐視皇家滅九族的大罪，而且恰巧不巧的是，前些日子徐家二小姐與人私奔被捉了回來，這事情徐家處理的很隱秘，幾乎沒有外人知道，她不明白清歌是怎麽知道的。
“你~”
第一次聽到清歌出口頂撞自己的母妃，墨旭狐疑的看著清歌，心中揣測，以往母妃說她比這重多了，都不見她還口，今日怎麽突然開口給墨鱗的王妃解圍，難不成她們早就認識。
“咳咳咳，行了，大過年的你少說幾句？”
墨翰不耐煩的出口製止氣的將要暴跳如雷的徐貴妃，視線在徐貴妃跟蘇賢妃身上都停留了一下，明顯的有些疲憊感，他沒想到自己兢兢業業一聲，後宮位份最高的女人，一個驕縱跋扈，一個清淡冷漠，這麽多的兒女都沒有一個跟他親近知心的，從這些方麵看他應該活得很失敗吧。
“朕乏了，先回去了。”
墨翰身邊的貼身總管連忙過來扶他離開，徐貴妃冷哼一聲也憤恨的離去，蘇賢妃嘴角冷笑，將桌案上的酒一飲而盡後，搭住自己的貼身宮女走了，一場宴會便這樣不歡而散。
“還以為今年人多熱鬧些，沒想到還是這樣沒意思。”
柔葭撇了撇嘴看著一個個黯然離場，有些不高興，畢竟這是她在東臨最後一個除夕。
“不如咱們待會去端王府過除夕？”
清歌明白柔葭的失落，便湊過去微笑的給柔葭提議，宮中人多口雜，她不便跟南宮雪多做接觸，而端王府都是墨鱗的心腹，小心一些到是好很多。
“好呀，但是會不會打擾到皇兄跟皇嫂？”
因為未出閣的公主不能出現在外人麵前，墨鱗的王府柔葭還從來沒有去過，但想到自己皇兄跟皇嫂剛剛成親，他們這樣貿然去打攪是不是不好。
“他們呀，來日方長，都成親了還怕沒有時間在一起嗎？”
“也是，宮外肯定要比這無聊的皇宮有意思的多。”
看著柔葭歡天喜地的樣子，清歌淡淡的笑了笑，心想還是心思簡單容易快樂，自己心重，可能永遠無法像柔葭這樣發自內心的歡喜。
一股一股絢麗的煙花在端王府夜空綻放，柔葭拿著煙花棒像雀躍得自由的小鳥，滿院子活蹦亂跳，墨鱗在一旁緊緊的看著她，怕她傷者自己。
“他真是一個好兄長？”
清歌看著墨鱗和柔葭兄妹笑了笑，曾幾何時，她也曾羨慕過柔葭能有一個這樣的好兄長。
“或許他也是一個好夫君呢？”
南宮雪愣了一下，落寞的仰起頭看散在空中的煙火。
“可惜我不是一個好娘子。”
清歌握住南宮雪的手，習慣了清歌冰冷沒有熱度的體溫，南宮雪還是被激了一下，打了一個寒顫。
“娘子你還記得在瀲灩穀咱們看到的那場煙花嗎？”
南宮雪溫柔一笑，想到了當時曾經無憂無慮的日子。
“當然記得，不過短短數年，我們都已經不再是當初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