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默默的好
這時墨璃剛好趕了過來，看到清歌撕心裂肺猙獰的樣子，也是嚇了一跳，清歌躺著的地方水洗一樣濕嗒嗒的，臉上掛著的不知是淚還是汗水，歇斯底裏的喊，卻發不出聲來。
“歌兒～～醒醒，歌兒～～醒醒。”
墨璃過來按住清歌，蹙著眉心擔憂的在清歌耳邊一遍一遍的重複。
“歌兒～～醒醒”。
墨璃喊了幾聲，清歌突然睜開了雙眼，閉上了嘴巴安靜下來，兩眼沒有焦距的盯著天空，紫色眼珠動也不動，那木訥的神情仿佛沒有了靈魂一般，空洞無物。
墨璃用衣袖幫清歌擦了擦沾臉上的淚水或者汗水，附在她耳際用極小的聲音喊了一聲。
“歌兒～～”
清歌仿佛聽到了聲音，眼簾緩緩的垂了下來，再次閉上了眼睛，長長的吐了口氣，好像又睡了過去。
墨璃看她不在像剛才那樣痛苦，一把抱起了清歌進了驚華宮的寢殿，小心翼翼的將清歌放在床榻上。
躺在床榻上的清歌呼吸慢慢平穩下來，有著幾分媚態的眉心，因為不安顯現出幾條淺淺的細紋，牙齒咬著下嘴唇，現在她像一隻被驚了的兔子，不再那樣堅不可摧，不再那樣深不可測，不再那樣笑顏如花，不再那樣豔絕天下，有的隻剩下讓人疼惜的楚楚可憐。
驚華宮寢殿的門被關上，碧落正在給清歌換下來被汗水打濕的衣衫，墨璃站在外麵，能聽到碧落強忍著小聲的啜泣聲，和衣服窸窸窣窣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響。
門外粗大的桂花樹鬱鬱蔥蔥，幾乎遮住了驚華宮半個寢殿，剛才清歌那樣猙獰的一麵在墨璃腦海裏一遍一遍循環播放，墨璃想不到什麽事情能把清歌嚇成那個樣子。
記得兩年前上元燈節時，有刺客混進宮中行刺未果，被宮中的侍衛一刀砍去了腦袋，那頭顱滾到了清歌腳下，她隻是眨著她那雙流光溢彩的紫眸，神色出奇的平靜，不慌不忙的彎身抓住那頭顱的頭發遞給侍衛，這樣一個膽大心細的人，會被怎樣可怕的夢魘住，才會失態如此呢？
清歌再次醒來已經是傍晚了，墨璃恐她再有事，一直沒有離開。
碧落扶清歌坐起來，清歌覺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久到都感覺自己再也醒不來了一樣，嗓子傳來瘙癢刺痛讓她很不舒服，努力的想咳卻又咳不出來，一張慘白的臉掛著不正常的暈紅。
清歌抬頭看見墨璃站在身邊，想張口說話，突然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來了，她有些吃驚的瞪大了雙眸，難以置信自己既然這樣失聲了。
墨璃看出清歌的異樣，兩忙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溫和的說。
“先不要急著說話。”
碧瓊立馬端過來早就熬好晾涼的冰糖雪梨遞給情歌。清歌雙手捧著青瓷小碗，將碗裏的冰糖雪梨喝完，嗓子還是火燒一樣的疼，依然發不出聲。
“不急，這些日子你不要說話，我已經讓太醫給你開了潤嗓的方子。”
聽到太醫，清歌驚恐的瞪著碧瓊，碧瓊連忙接話。
“姑娘放心，太醫沒有來過。”
清歌因為知道自己體質特殊，怕太醫發現什麽端倪，這麽多年來從沒讓太醫進過驚華宮，更何況她自己跟南宮雪學過一些岐黃之術，普通的小病自醫是沒有問題的。
殿外月上梢頭，微風吹過，枝葉茂盛的桂花樹沙沙作響，清歌依窗立在桌案旁，鑲著寶石的紫毫毛筆握在手中，宮中最好的宣紙在桌案上鋪的很平整，碧落在旁邊擔憂的研磨，聽著清歌一陣一陣震耳的咳嗽聲，暗暗心疼。
清歌握拳放在嘴邊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凝結的眉心有了一條深溝，白皙的臉頰紅了一小片，等到嗓子沒有那麽癢了，就握著筆認真的寫信。
她練了這麽久的字，為的就是練得一手別人仿不出來的簪花小楷，這些天她想了很多，如果每次犯病都千裏迢迢去瀲灩穀太費事了，所以決定寫封信給廖清風，讓哥哥在臨都仿照瀲灩穀的冰室也建一座，等建成以後，讓南宮雪把熟悉為她治病流程的藥童和東西送過來，以防下次犯病再出現措手不及的情況。
信廢了好大會才寫完，清歌仔細的疊好，剛想召喚海東青，才想起自己現在根本就發不出聲來，於是隻能出門去尋。
走出驚華宮，在竹林的邊緣時，看到皇宮全部的太醫匆匆忙忙的不知去哪裏，在這宮中除了墨翰和墨鱗以外隻有徐貴妃才有資格讓整個太醫院這樣興師動眾，看方向應該就是去徐貴妃的宮裏。
清歌淹了一口口水，盡量不發聲，用嗓子的氣流低沉的問碧落。
“誰~病~了~？”
碧落朝著太醫跑跑去的方向看了看，轉頭回清歌的話。
“姑娘這幾日喝的冰糖雪梨裏麵加了野蜂蜜，這野蜂蜜是三皇子送來的，今日聽說被野蜜蜂蟄了，太醫是為他去診治的。”
清歌費力的咳了幾聲，剛剛下去的猝紅又顯現在臉頰上，碧落馬上過去輕拍清歌的後背幫她順氣。
“這三皇子似乎好幾個月不曾來看過姑娘了，以前隻要姑娘在，他幾乎每天都來，但姑娘嗓子不舒服那日起，他便每天都讓人送來這野蜂蜜，自己卻不肯來，也不知道為了什麽？”
清歌用絲帕擦了擦嘴角，眼簾低垂著，心想，他或許還在氣那天自己的話吧，這些年他這樣無微不至的對自己好，自己又不是鐵石心腸，哪能不知道呢，但徐家有爭位之心，她是站在墨璃這邊的，一直不敢跟他過於親近。
清歌從懷中掏出南宮家獨有的梅香脂遞給碧落，碧落明白了清歌的意思，隻是不放心把清歌一個人留這裏。
清歌咳了幾聲，拍拍碧落的手背，眸光閃了閃，帶著幾分安撫的笑意，盡量不出聲低沉的說道。
“沒~事，去~吧。”
碧落還沒有踏進徐貴妃的宮裏，在門口就能聽到墨旭鬼哭狼嚎怒罵太醫的聲音。
徐貴妃恨鐵不成鋼的教訓墨旭的同時，眼中也是滿滿的心疼，不斷的提醒太醫輕一點。
碧落隨著徐貴妃宮裏的小宮女進去時，墨旭立馬停止了哭喊怒罵，滿懷期待的朝碧瓊身邊看，突然想到自己現在衣衫不整，慌忙的拉床榻上的被子遮住。
“三皇子使不得，這剛上了藥不能捂著。”
太醫好生提醒，墨旭絲毫不聽，這一扯碰到了身上被野蜜蜂蟄過的傷口，痛的整張臉都凝在一起了，卻強忍著不肯出聲，等確定遮掩實了，才敢瞧碧落。
徐貴妃一把扯開墨旭身上的被子。
“躲什麽，人家沒來。也就你傻，巴巴的貼過去，傷成這樣人家看都來不看一眼。”
墨旭顧不得徐貴妃嘲諷的語氣，瞅了很久確實沒看到清歌，本來的欣喜感全部消失，一張臉忘記了疼，滿滿讓人心疼的失落。
碧落沒有說話，默默的走上前去，把手中的梅香脂遞了過去。
“這是姑娘讓我送來的。”
墨旭聽到是清歌送來的東西，連忙寶貝似的接過來，讓身邊的小太監趕緊給他用，小太監不敢怠慢，細心的幫墨旭塗好。
“清歌的東西果真好，一塗上立馬就不疼不癢了。”
墨旭傻兮兮的笑著誇，徐貴妃無奈的白了一眼自己沒出息的兒子，看他確實不疼了，懸著的心也放下了。
冬梅綻放的香氣彌漫了整個宮殿，站了一屋子的太醫非常好奇碧瓊送來的這東西是什麽寶貝，既然能見效如此快，研製出這東西的人醫術肯定甩他們幾條街，這樣新奇的發現激起了他們對醫學的熱情，但又懼怕墨旭平日的囂張，不敢出口要去一些研究研究。
經過幾日的精心調養和碧落的用心照顧，清歌勉強能出說話了，但聲音嘶啞低沉的很，從前那份小女孩的清甜消失的了無痕跡，反而之前若有若無的魅惑感增加了很多。
“天下歸一，墨璃稱帝，鳳棲蘇醒，浮生花開。”想到這幾句話，清歌仍然心有餘悸，那在夢魘中的無助猙獰在腦子裏一閃而過，我這一生定要鎖在這四句話上了吧！
“姑娘，二皇子來了？”
碧瓊的話音剛落，墨然就走了進來，此時清歌正在用早膳，看到墨然暖暖一笑，放下了手中的銀筷，碧瓊一招手，就有人將桌子上的飯菜扯了出去，換上一個果盤，和幾疊精致的點心。
“歌兒，你可曾好些了？”
清歌點了點頭，她總覺得墨然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以前他總是寂寞的讓人心疼，現在卻意氣風發開朗許多，或許跟他經常出宮有關吧。
“二哥近日可好？”
這些日子第一次聽到清歌說話，墨然有些不習慣，溫和的笑臉一下子疆在臉上。
“歌兒，你的聲音？”
清歌忍不住咳了一聲，完全不在意自己聲音的變化，一臉的恬靜淡然。
“沒事，或許過些日子就恢複了，就算好不了也沒關係，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清歌突然發現墨然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緊跟著的還有一個宮女打扮的人，頭垂的很低，看不出相貌，但看身形總覺得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