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夢兩三年
死水般的眼睛忽然對上了剪水的雙眸,孔雪笠的瞳仁微微偏轉,視線落在嬌娜的梨花帶雨的柔美臉蛋上。
孔雪笠已然是惹得她怨恨,可他竟然恬不知恥的覺得嬌娜在長相上與阿元有幾分神似。
“你心上之人一直都是兄長!”嬌娜半咬著唇,血色淹沒了蒼白,紅的像是要將他生生吞下腹中。
孔雪笠輕蹙著眉,望著她許久,才道出一句久違的抱歉。即便他已經拿出了十二分的誠懇,可還是免不了嬌娜厭惡瞪眼繼而哭泣著跑開了。
這一晚上,阿元沒有回臥房。孔雪笠也沒有睡得安穩,衣帶不解,頹廢的像個喪家之犬。他獨自依靠在床邊坐著睡著了。
陽光透過油紙木窗透射進房間,點點細小的灰塵顆粒在光道縫隙上下漂浮。
孔雪笠背靠著床榻的側邊慢慢抬起低垂的腦袋,這一夜仿佛太過漫長。
望向四周,依然空空蕩蕩的房間裏除了阿元以外,什麽都不曾少。阿元果然徹夜未歸。
房門從裏麵拉開,孔雪笠走出了房間,一向安寧的單家大院多了幾絲空幽的味道。
跟隨阿元的仆人丫鬟們都消失的無影無蹤,特意為老太爺收拾出的那間空房也是人去樓空。
孔雪笠像個步履蹣跚的孤寡老人,失魂的挪著步子,移動到庭院的正中央,冷眼環顧四周物是人非的景色——這裏,無非成為一個死宅。
在裹著行李邁出單家大門的那一刻,一刻回眸,所有的喜怒哀樂仿佛瞬間被抽空,就猶如這個一夜之間變為空宅的大院一樣。
孔雪笠搬去了別處,可書院卻一直精心照料,許是心底還有個念想,盼望著某找一日還能看見阿元一如當初的清秀麵龐。
四季流轉,年複一年。
第二年的正月,白色的雪野還未褪盡,霜下綠草早已橫生。
孔雪笠成功的在鄉試的科考中脫穎而出,順利的進入會試。
這一年三月春風、冰消雪融,在相思情纏中度日卻有幸時來運轉。
殿試高中探花的孔雪笠終於衣錦還鄉。不日之期便趕往都城刑部赴任。
初入官場,孔雪笠不知變通,不問官場人情冷暖,本著一顆剛正不阿的心辦案伸冤。可就因為這幅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性子而得罪了同僚。
幾遭誣陷的他,最終還是被免了官。因為事關命案,孔雪笠被迫暫不能離開延安。
那日,悶悶不樂的孔雪笠獨自走進了一個山林,想借著自然的情懷來紓解他落魄不堪的情境。
林間清風陣陣,樹葉‘莎莎’作響,踩著有些泛黃的枯葉,忽然聽聞一陣馬蹄聲自遠而近的響起,不經意的抬頭望去,看見的是一位騎著棗紅馬的俊美青年。
二人的視線猛然撞擊在一起,伴隨著某些陳舊的記憶一起,迸發出暗藏的意識,擦出半個驚喜的火花。
孔雪笠眼睛一眨不眨的佇立在原地,口中默默地念著:“阿元……”
阿元下了馬,走近他。
二人分開的時日已有三年之久,這次見麵固然是悲喜交加。
“先生。你怎麽會在這裏?”阿元揚起嘴角,笑容還是那般純粹的不然浮沉,一如孔雪笠記憶中的柔情少年。
“一言難盡。”孔雪笠苦笑的搖了搖頭。雖是仕途不順,但能在這裏遇見阿元,在他心上,苦悶依然被愉悅掩埋。
林間的風拂過,揚起阿元半披半束的青絲,一股熟悉的清香逐漸擴散、環繞、消失。若有若無的勾起孔雪笠忽然又燃起溫度的心。
記憶的窗在瞬間被推開,往日一幕幕親昵曆曆在目。
孔雪笠緊緊地握住拳頭,按捺著想伸手觸碰他的衝動,欲望在蠢蠢欲動。
見他遲遲不再開口,阿元道:“既然先生來到延安,若是不嫌棄,不妨去陋室一敘。”
孔雪笠佯裝無事的淡淡一笑,應了阿元的話。
淺草沒過馬蹄,八月的秋風拂麵。二人同乘一匹棗紅馬在茫茫的草野疾馳。
孔雪笠從身後環住阿元略微纖細的腰身,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感受著自他身上散發出的獨特清香。
深吸一口氣,這闊別了三年的熟悉味道吸入孔雪笠的鼻間,讓他全身的毛孔都喜悅的舒張開。
“阿元,不要再離開我了!”
孔雪笠溫柔的聲音突然在阿元的耳畔響起,呼出的溫熱氣息惹得他耳朵有些瘙癢。
沒有理會孔雪笠,阿元像是沒有聽到似得,眼睛看著前方。在孔雪笠視線看不見的地方,阿元微微顰起秀美的眉,心事重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