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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9.又一個成語

  聽到這裏,梁惠王不由得問道:“那你呢?”


  丁廚師笑著繼續回答。


  如今他的刀用了十九年,所宰的牛有幾千頭了,但刀刃鋒利得就像剛在磨刀石上磨好的一樣。


  那牛的骨節有間隙,而刀刃很薄;用很薄的刀刃插入有空隙的骨節,寬寬綽綽地,那麽刀刃的運轉必然是有餘地的啊。


  也就是因為這樣,才能做到十九年來刀刃還像剛從磨刀石上磨出來的一樣。


  不過即使是這樣,每當碰到筋骨交錯聚結的地方,看到那裏很難下刀的時候,就會小心翼翼地提高警惕。


  接著把視力集中到一點,動作緩慢下來,動起刀來輕輕的豁啦一聲,牛的骨和肉一下子就解開了,就像泥土散落在地上一樣。


  這個時候提著刀站立起來舉目四望,為此悠然自得心滿意足,然後把刀擦抹幹淨收藏起來。


  梁惠王說:“好啊!我聽了庖丁的這番話,懂得了養生的道理了。”


  李世明講完之後,秦曉鸞拚命地拍起巴掌來,旁邊二個侍女也馬上跟著鼓掌。


  不過,在李世明眼裏,兩者之間的區別可是太大了。像這之類的故事,說給不知道的人聽很有成就感,但若對方本來就知道,就沒多大意思了。


  作為長期在宮裏的宮女,多少都會有人教習過一些文化,這兩個成語婉兒和冷秋是肯定知道的。她們表現得這麽興奮,無非就是拍馬屁了。


  可武才人就不同了,出身寒微又是女子,根本就沒可能去讀書識字。


  雖說在營造方麵頗為內行,想必也是自家老爹從事這個行業,自小耳濡目染,加上天生聰慧,便有了那些成就。即便如此,也還是受到客觀上的一些局限,不知道這些成語典故實在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如果做個類比的話,以秦曉鸞先天和後天的條件創建出那麽大一個秦氏集團,其難度根本不亞於他李世明打下這麽一個天下。


  這麽一想,一種同類人的感情在李世明心裏油然而生。


  轉念一想,自己現在風光無限,但打下這個江山,其中收了多少苦擔了多少怕,沒有人能夠知道。即便是從萬千造反的人中脫穎而出,成為了唯一的成功者,但並不表示事情就結束了。


  打了天下之後,還有一個治天下。


  他本是武將出身,對於治國這種活,其實並不比一個童生強多少。還是得從零開始,一點點的學習和掌握,才有了如今這太平盛世。


  無限唏噓之餘,李世明不由得又想到秦曉鸞能撐起一大攤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呢。這麽一想,一股憐惜之情更是湧上心頭。


  李世明不由得伸出臂膀將秦曉鸞納入懷中。


  秦曉鸞微微扭動身子說道:“聖上,您還沒講那個什麽輪的故事呢?”


  李世明見她說話間的語態神情嬌憨無限,就像一個孩子在大人麵前撒嬌一樣。對孩子,大人們總是有著無條件的寬容。


  因為孩子是最純潔的,而且他們並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麵對一個稚嫩的孩童,一個正常的成年人,絕對會升起憐愛和保護之意,李世明現在便是如此。


  李世明抱著秦曉鸞坐在自己腿上,開始講了起來。


  這個典故和剛才的庖丁解牛一樣,也是出自於《莊子》,講的也是春秋戰國時期的故事。


  齊國的齊桓公在堂上讀書,一個當時稱之為輪扁的車夫在堂下砍削木材製作車輪。


  齊恒公對輪扁乒乒乓乓的砍伐聲不太滿意,於是讓他別幹了。


  輪扁依照他的吩咐,放下椎鑿的工具。


  沒多久走上堂來隨口問齊桓公說:“請問您所讀的是什麽書呀?”


  桓公說:“說了你也不懂,這是記載聖人之言的書。”


  輪扁就又問了:“聖人還在嗎?”


  齊桓公回答說:“可惜啊,他已經死去了。”


  輪扁接著說道:“既然這樣,那麽您所讀的書不過是聖人留下的糟粕罷了。”


  齊恒公非常生氣地說道:“我聖賢之書,你一個做輪子的匠人怎麽能妄加議論?拖出去斬了!”


  輪扁急忙跪下說道:“王上,我不是有心的。再說了,我這麽說也是有道理的。”


  齊恒公冷笑道:“那我倒要聽聽你一個車夫能說出什麽道理。你說吧,若真能說出道理就可以放過你,說的沒有道理就一定要處死。”


  輪扁抹了一把汗,點頭說道:“我是從我做的事情看出來的。砍削木材製作輪子,榫頭做得過於寬緩,就會鬆動而不牢固。但是如果做得太緊了,又會滯澀而難以進入。”


  齊恒公問道:“這個和讀書有什麽關係?”


  輪扁答道:“王上聽我說完。我做得不寬不緊,從手中做出的活兒才能符合心中摸索出的規律。這種就和廚師做菜的火候一樣,嘴裏說不出來,但是有個規律存在其中。我不能明白地告訴我的兒子,我兒子也不能從我這裏得到做輪子的經驗和方法。所以我現在已七十歲了,還得獨自做車輪。”


  齊恒公陷入了思索。


  輪扁繼續說道:“古代人和他們所不能言傳的東西都一起死去了,那麽您讀的書就算不是古人留下的糟粕,也絕對不是他們自己所掌握的那個道啊。”


  齊恒公歎了一聲:“道,真的是世界上最奧妙的東西啊。行了,你下去吧,去賬房領取財物,這是我交的學費。”


  事實上,在講這個故事之前,莊子還有過一段這樣的論述。


  道,載見於書籍,但不能表達完整。


  書籍不過是語言,雖然語言自有它可貴之處,但還是不完整。


  語言所可貴的是在於它表現出的意義,而意義自有它指向之處。


  這個指向之處是不可以用言語傳達的,而世人因為注重語言而記載下來傳之於書,雖然珍惜書籍,我還是覺得不足貴重,因為這貴重並不是真正值得貴重的。


  可以看得見的是形狀和色彩,可以聽得見的是名稱和聲音。


  但可悲的是,世人以為從形狀、色彩、名稱、聲音就足以獲得那大道的實際情形。


  但事實上形狀、色彩、名稱、聲音實在是不足以表達那大道的實際情形的。知道大道的不說,說的又不知道,那世人又豈能認識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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