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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宋麻子說書

  於奇正心裏非常不爽,非常非常不爽。早知道這樣,不如繼續留在茶館聽宋麻子說書了。


  不管在哪個行業,能成名都必定有兩手。


  說話字正腔圓,每個字都交代得輕輕清楚,更是抑揚頓挫。這隻是基本功。


  除此之外,還需要控製語速語調音色等,把節奏拿捏得恰到好處。這就基本上是合格的說書人了。


  想要成名,隻是合格當然不行。還必須把語氣語調附上一股魔力,讓聽的人無法抗拒。


  當然,這些要素宋麻子都不缺。


  之所以能這麽出名,除了本身就說得好之外,還有個很關鍵的因素。


  那就是宋麻子的王牌節目——時事話本。


  通常的說書,都是以小說、話本為基礎。可以說,都是過去發生的事情。


  為了讓自己的說書有特色,宋麻子就想出了一個主意:每天用一個時段來說說當下正在發生的各種奇聞趣事。然後給這個欄目取了個名字叫做“時事話本”。


  令他始料不及的是,時事話本欄目一上線,就受到了熱烈的追捧。


  其實原因也簡單。這個年代可不像後世一樣,有什麽電視和網絡之類的東西。人們了解信息的渠道非常有限,所有信息的傳播基本上都是靠人口耳相傳。但人們對於新近發生的、特別是和自己生活相關的信息,需求就比較強烈。


  時事話本就抓住了這一點。


  “今天,本城街東發生一場鬥毆。起因是張姓與李姓兩戶人家,因家裏養的狗產生了矛盾。列為看官,是否以為是常見的因所謂打狗欺主而拳腳相見。非也。”宋麻子拋出一個懸念。


  “如果就是這樣的話,時事話本也就不會拿出來講了。”接著又是一個包袱之後,宋麻子才開始繪聲繪色地描述起來。


  “張家和李家都是世代居住在街東,可是說是老街坊鄰居了。怎麽會為一條狗,哦不,實際上是兩條狗。老街坊怎麽會為了狗大打出手呢?”


  “事情是這樣的……”


  “兩家人雖說住在一條街上,相鄰也不過兩三家,但之前就產生過矛盾,相互間都不來往。按照咱們土話來說,就是麵對麵撞到一嘭都不會打個招呼的那種。”


  “這種情況據說已經存在很多年了。至於之前到底是因為什麽事結的怨,就誰都說不清楚了。總之也不是什麽大事,反正就是什麽你瞪了我一眼我罵了你一句之類雞毛蒜皮的事。”


  “雖說互相瞧不順眼,可這麽多年來也還算相安無事。今天又怎麽個突然幹了起來呢?這就要從他們兩家養的狗說起了。”


  “張家養了一條母狗,是黑色的。李家養了一條公狗,是黃色的。”


  “今兒個張家的母狗,生了一窩狗崽。本來還開開心心的張家人發現了一個問題。這窩狗崽居然都是黃色的。而整條街上,也就李家養的這條大黃狗是純毛的。”


  “其實啊,這事本來真算不了什麽。你說這人可以不來往,狗哪裏懂這些呢?何況又都是一條街上的,於是一來二去眉來眼去你情我願搞到了一起,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可張家人不這麽想。他們很生氣,那感覺就像是自家養的女兒,被仇人的兒子占了便宜似的。”


  “張家媳婦嗓門大,站到街心就罵了起來。意思大概就是說李家的黃狗強了自家的狗。”


  “李家媳婦也不是省油的燈,當即冷嘲熱諷說母狗不伸腚公狗不上前,誰知道是誰勾引的誰呢?再說了,是不是咱家大黃的種都還兩說,沒事別往咱家大黃身上賴。”


  “就這麽一來二去的,兩女人就罵了起來。”


  “這罵來罵去,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就幹了起來。先是吐口水,接著就是揪耳朵扯頭發什麽的,打得不亦樂乎……”


  “再接著兩家的孩子不知道怎麽也扭打成一團。”


  “最後兩家的老爺們也加入戰場,都打得鼻青臉腫。”


  “唉,你看這事鬧的。要麻子說啊,甜不甜家鄉水,親不親故鄉人。能成為街坊,也都是上輩子的緣分。俗話說得好,遠親不如近鄰嘛。且不說萬一真出個死傷,雙方都不好過。就這事在其他人眼裏看來,都隻覺得好笑,不會覺得誰贏了。”


  台下觀眾早已笑得前俯後仰。


  本來很平常的一件家長裏短的小事,被宋麻子這麽一渲染,聽起來就完全不一樣了。


  尤其是對於兩家女人吵架和打架的場景描述,其精彩程度恐怕隻有後世一個叫做“魯提轄拳打鎮關西”的本子,勉強可以比一比了。


  於奇正和李經二人也是聽得開懷大笑,李經更是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準備等一會茶童過來時打賞。


  於奇正和幾個侍衛立馬上去遮住了金子。


  現實不是垃圾影視劇。


  在後世的影視劇裏,動不動吃一頓飯就是十兩二十兩銀子往桌上一扔“不用找了。”


  動輒使用幾十兩,甚至成千上萬兩銀子。更有甚者,竟然常常能夠從口袋裏掏出麵額成百上千兩的銀票。


  這簡直不止是誤導了,而是欺騙!


  這些編劇或者作者,連最根本的曆史常識都沒有。知道一兩銀子的購買力嗎?


  在他們所在的這個年代,一鬥米隻賣5文錢,通常一兩銀子折1000文銅錢(又稱一貫),就可以買200鬥米,10鬥為一石,即是20石。按照後世的重量衡量約1180公斤,就是2360斤,知道什麽概念嗎?


  按照一個成年男子一個月36斤的米消耗……請注意,是米,不是飯!

  按照一個成年男子一個月36斤的米消耗來計算,一年一個成年男子每天吃飽需要432斤米。


  一兩銀子買的米足夠一個男人吃5年半!


  十兩銀子足夠一個成年男子吃55年。以當時人的壽命來算,基本上十兩銀子就是一個健壯的男子一輩子所需要的糧食的價格。


  好的,人活著不光是吃米。不過也可以按照史書上的記載來計算。


  在當時,平均計算下來,一個成年人吃喝拉撒全部算下來,一年的開支大概是在一兩半,絕對不超過二兩銀子。


  本朝一個九品官月俸5石米,即250文製錢,折合成銀子就是025兩。


  而一個九品官相當於後世的什麽知道不?


  一個縣令相當於後世的市長,通常是七品。


  八品大概等同於後世的什麽,不難推算。差不多就是xx局正局長這樣。


  九品呢?大概就是學校校長、xx站站長、xx局主任、xx醫院院長這樣吧。


  就是這些人,年薪就是3兩銀子。


  後世那些文人憑的是什麽,動不動主角吃一頓飯就是十幾兩銀子?

  是沒有考證嗎?部分是。反正老子寫的是小白文,別說十幾兩了,就是幾千兩,還不是我嘴巴一說?

  另外一部分,就是明明知道而誇張。他筆下的主角,可以超脫現實,超脫一切。


  還有一部分,就像“我是跟風狗”這種作者,雖然寫得很爛但是很用心的寫的那種人,才會實實在在的考證後,做適度的誇張。


  李經為什麽動不動就能拿出幾兩金子?要知道銀子都那麽值錢了,一兩金子等於十兩銀子。


  但是要知道,他是什麽人?太子!

  全天下有幾個太子?

  或者說,全天下能有幾個完全對錢沒概念的人?太子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太子對錢沒有概念,不代表侍衛和於奇正沒有概念。


  李經放在桌上的那錠金子,足有五兩之多。


  於奇正他們太清楚了,打賞這麽一點錢對李經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但是,在這麽一個荊州城,這麽一個小茶館中,絕對是引起轟動的大新聞。


  而他們,現在最需要避免的,就是被人注意到。


  “爺,要不我安排一下,明兒個讓這個麻子去府裏講?”侍衛低聲稟道。


  李經搖了搖頭:“不了。”


  見幾個侍衛都不明所以,李經歎了一口氣補充道:“有些花兒啊,隻有在野外才開得好看。若是移植到禦花園裏,就沒那個味道了。”


  幾人紛紛點頭。


  隻有於奇正心裏憤憤不平地暗罵:那憑毛把老子移植到禦花園?我特莫的也隻想到野外啊啊啊!


  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李經搖頭晃腦地說:“不過有些花呢,本太子看著,就像連根拔掉種在禦花園裏天天看。啥?不適應?會枯死?死了就死了唄,再去找人拔這麽一顆。”


  於奇正立馬裝作什麽都沒聽到一樣朝台上看去。


  “感謝街東王大燒餅提供的本條信息,按照我們時事話本的慣例,獎勵王大燒餅三十文錢。”


  “在此再次說一下啊,各位看客,時事話本誠征各條與時事相關的信息。一旦采納,即獎勵三十至五十文錢。要求就是所提供的信息必須是近期附近發生的趣聞趣事,且必須完全真實。”


  宋麻子的語氣極具煽動性。


  於奇正他們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宋麻子能做這個節目了。這老小子還真的比猴還精啊。


  通過懸賞,自然有很多人會來提供信息。


  信息被采納之後,這些人拿了獎金,必定更加努力的去搜集信息。與此同時,還會傳播“你快去看宋麻子說書哦,今天說的是我提供的哦”這種廣告,擴大了茶館的影響力。


  “接下來講下一個時事趣聞。”宋麻子說道。


  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即就集中了過來。


  “這條趣聞呢也很有意思。是距離咱們荊州城一百來裏地的天門縣境內發生的事。”宋麻子好整以暇地說道。


  一聽是天門縣的,於奇正的注意力立馬全部集中了。不管怎麽說,也是自己家鄉的事嘛。


  “這個事呢,發生在天門縣的落鳳鎮那個地方。”宋麻子繼續說道。


  現在不僅是於奇正,就連李經都全神貫注了。


  落鳳鎮?咱們不是才從那邊過來不久嗎?那邊又出了什麽大事嗎?


  “這落鳳鎮呢,有個秦家班。這秦家班是幹什麽的呢?是一支營造隊伍。簡單的說,就是做房子的工匠。”宋麻子開始娓娓道來。


  李經和於奇正對望了一眼,秦家班有什麽值得被這宋麻子拿到茶館來講的?難道咱們的身份暴露了?

  宋麻子繼續說了起來:“這秦家班啊,很有意思。怎麽個有意思呢?”


  “咱們通常看到的,做營造的隊伍,當家的都料都是男的。可這秦家班啊,班主居然是個女的。”


  “是個女的都不說,還是個年輕的小姑娘!”


  立即和於奇正籲出了一口氣,嚇死我了,還以為你是要搶雞蛋呢!所謂的獵奇,也就是這個而已啊。還以為你是要搶雞蛋呢!

  顯然,宋麻子的獵奇肯定不止是這麽一點。


  “這個女班主呢,做了一件咱們都不敢想的事。在落鳳鎮啊,給一家姓於的蓋了個三層樓房。”


  李經似笑非笑地望了於奇正一眼。意思是:看吧,和你有關了。


  於奇正也滿懷期待的等著,看宋麻子會怎麽說自家的三層樓房。


  結果宋麻子馬上就轉了口風:“這個什麽三層樓房不重要啊,這不是重點。”


  於奇正差點衝上台去揍丫的一頓,不重要你說個毛啊?

  “這秦家班啊,最厲害的就是做出了個高山流水一望無際日行千裏夜行八百鐵滑車!”宋麻子用扇子敲著桌子說道。


  什麽?啥玩意?高山流水一望無際日行千裏夜行八百鐵滑車!


  李經和於奇正兩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該說什麽好。


  接下來,宋麻子就是一頓爆吹,這個什麽什麽鐵滑車有多厲害。


  他吹得眉飛色舞,台下觀眾聽得如癡如醉。


  隻有李經和於奇正兩人大眼瞪小眼:這說的是我們坐過的那個破車嗎?再也不相信這些說書得了。這個糟老頭子壞的很!


  就在這時,有人急匆匆過來報告,說秦曉鸞已經到荊州城了。


  聽到這個消息,於奇正立馬就站了起來:“我去看看。”


  李經現在也聽宋麻子說書意猶未盡。再說了,自己去接個營造都料也不像話,於是點點頭揮揮手,示意於奇正去看看。


  於奇正屁顛屁顛地跑到城門口,本來是想給秦曉鸞一個驚喜的,結果一來就看到了跟在秦曉鸞身邊的楊不羨。


  這時候必須用到一句話了:叔可忍嬸不可忍!

  尼瑪的,給老子帶了綠帽子不說,還跑過來嘚瑟,我打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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